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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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色的雪佛兰停靠在梅外与胡桃里中学两道大门中间, 车窗开尽,窗沿上搁一只手臂。

    后排坐了两个中学生, 一个戴着耳机听李志, 声音大到漏出来,另一个没有音乐可听的只能蹭着那点漏音, “星空和黑夜/西去而旋转的飞鸟/我们生来就是孤独”,他虽不再弹吉他,也听出几个和弦来。

    三缺一, 缺的那个,晚了半时。

    陆时樾原坐在车里等,见人出现在校门口,开了车门下车。

    一起过来的还有徐云柯,他们刚在办公室接受了花自酌的一番教育, 徐云柯赶着回家吃饭, 跟祈热一起跑着出来。

    离了几步远, 他看清车旁的人,开玩笑般问:“这不会也是弟弟吧?”

    祈热斜眼觑他,“不行?”

    徐云柯摇着头站定, 朝面前的陆时樾扬了扬下巴当作招呼,再侧了头看祈热, “国庆要是有空, 随时联系我,沙龙连着好几天。”

    祈热点点头,喘了粗气坐上副驾, 等陆时樾上了车,她探身摸了摸方向盘,“你这车……看一次,丑一次。”

    摇上车窗,陆时樾握上方向盘,将车往道路另一头开。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她嫌弃这辆陆正午帮忙挑的代步车,听一回,笑一回。丑倒是真丑,陆正午掏钱,他无所谓,也就任他买下。他租住的地方离公司步行不过五分钟,很少用得上,主要用来回木樨门,周末偶尔加班回不去,一个月也就开上那么一两次。

    陆时樾没接她的话,专心看着路况,过一会儿问:“同学?”

    祈热埋头看着手机上的短信,粗粗整理国庆的学习计划,没所谓地应了一声。

    “在追你?”与上句一样,不带某种情绪。

    祈热把手机一收,照了实情:“谁知道,他没,也就偶尔话。”

    陆时樾得空看她一眼,见她脸上不耐烦得很,不禁笑了笑,还要开口,后面祈凉冷不丁插了一句进来,“你算什么时候把iPod还给陆时迦?他都答应借给别人了。”

    完,祈热才知道他是在冲自己,她快速回头,嘴上批评:“你跟谁话呢?”这么教训着,边拉开书包拉链,低头翻找,最后拿出自己的MP3来,直接往后扔,“忘在宿舍了,你先听我的。”

    “他不是要自己听,是要借给别人!”祈凉仍旧不甚耐烦。

    祈热不看祈凉,直接看的陆时迦,“放完假去我那儿拿。”

    见他弯腰捡起滚落的MP3,祈热回了头,问的陆时樾:“工作怎么样?”

    陆时樾只回一句:“嗯。”

    “嗯是什么意思?”祈热笑了出来。

    陆时樾顿了顿。柳佩君平时给他电话,也总这样问,他入职到今还没遇上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其他的,或枯燥或有趣,他私以为不足道,通常岔句话,将话题跳过。

    现在是祈热问,他反应过来,“手上的项目做完,应该会有一笔奖金。”

    祈热看向他,等他继续,他又挤出一句,“之后可能要自己带组。”

    “可能……”祈热重复这两个字,“你在的事儿就是百分百确定了。”她笑一声,“好好干啊,陆组长。”

    她看向窗外,“以后还得喊你,陆部长,哪天还得脱帽敬礼喊——陆老板!”

    她拿捏着腔调喊,陆时樾笑了出来。

    后头陆时迦已经将耳机塞进耳朵,播放键一按,涌进来的不是音乐,是一句句听不懂的法语,唯有那道声音有些熟悉,不,过于熟悉了。

    陆时迦抬起头,望向那道声音的主人,他能清楚地看见她扎起来的丸子头,侧着的半边脸上带笑,几缕头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往下掉,贴在她后脖颈上。

    鲜活,生动,跟耳机里带了几分柔和的声音不太一致。

    他怀疑听错,猛地扯下了耳机,果然听见她多了几分中气的普通话,顿时觉得顺耳了许多。

    “去你那儿?”祈热捏着下巴,“特意去你那儿吃顿饭?”

    “嗯,季阿姨也过去。”陆时樾添一句。

    祈热往椅背上重重一靠,“有好吃的,那我也去。”

    结果两家八口全过去了。

    一间复式,设计与装修都极简,一行人开门陆续进去,瞬间把客厅填满。内里已经收拾得很整洁,柳佩君非要大扫除一次,季来烟相反,先上上下下参观一回,再翻出一对花瓶,装六分清水,把带来的鲜花修剪了插进去。

    插好了问旁边站着的祈热,“好看么?”

    祈热叉腰倚着桌子,摇了摇头。

    “刚才在花店你好看的呀。”季来烟又倒弄两下,将花瓶摆好位置。

    祈热凑过去,双手捧着脸,“有我这朵花好看吗?”

    身后两个爸爸听了笑出来,另外一句“切”出自祈凉。

    季来烟捏女儿的脸,“好看,也不看看是谁养出来的。”

    祈热嘻嘻地乐,没再开玩笑,伸手摘下一片玫瑰花瓣,“刚才在花店看着好,一插进瓶子,”她摇着头,“难看。”

    “那你买的这瓶子得配什么?”季来烟笑着瞅她。

    “最好看的当然是雏菊了,之前在巴黎,去教授那儿吃饭,我给他送法国菊,他还挺不乐意,一是菊,二是黄色菊,犯忌讳,后来我给他送雏菊,四种颜色凑一块儿,他就笑了。”

    身后祈畔走上前,揶揄她:“教授哪是觉得花儿好看,你偏要破这忌讳,是拿你没辙。”

    祈热反手拳头一捶,蛮不讲理,“反正雏菊配这花瓶最好看!”

    祈畔笑笑,拿她没辙。

    一会儿一屋子的人四散开来,两个爸爸提了食材进厨房忙活,方才去超市就计划好了,中午吃西餐,做芝士焗饭跟猪肋排,还特意买一个烤箱,用来做华夫饼。两位妈妈聊着天重新布置房间,剩下四个的,一人一个游戏手柄,坐沙发上开始对战。

    大鱼对鱼,大鱼里还有只满身技能的神鱼,鱼干们自然要被吃掉。

    几盘下来,鱼不乐意了,“不行,不公平!时樾哥那么厉害,我们肯定不过。”

    祈热听出里面的重点,推一把祈凉的肩膀,“什么意思?我就不厉害了?”她伸手抓住身后人的衣领,“你跟我一组,把他们给灭了!”

    被拎住的陆时迦来不及答应,好朋友祈凉已经跃跃欲试催着开始,要反灭他们的企图在脸上写得明明白白。

    陆时迦便稀里糊涂地加入了四人大战,连续几盘被对方得落花流水不,最后还替队友背上一口黑锅。

    祈热连续拍他的肩,“你怎么这么烂!刚才我连赢,怎么跟你就连输呢?”

    祈凉看不惯好朋友被压,“那我刚才连输,现在连赢啊,明是时樾哥得好。”

    祈热钻空子,“对吧?你跟他一组连输,我跟他一组也连输,明什么?明他得烂啊!”

    祈凉比自己被还气,讥讽道:“你刚才那么烂你还好意思?”

    “我有他烂吗?”祈热挺胸抬头,活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母鸡。

    祈凉要反驳却没有底气,光张嘴不出声。

    祈热瞬间气派了,黑锅移开顿感轻松,手柄一丢,跑去厨房凑起热闹。

    祈凉忿忿看一眼他姐的背影,声朝好朋友嘀咕:“你怎么那么烂?我都不赢她,明明她也烂。”

    陆时迦捏着游戏手柄没动,直到祈热拿着一块烤好的华夫饼出来,直接往他嘴里一塞,他才被动地伸手去接,一咬,烫得咧嘴。

    舌头一直隐隐作痛,害他在午饭桌上连喝几杯冰镇饮料。

    好在话题一直在他哥身上,柳佩君也没空管他。

    柳佩君关切地对陆时樾问东问西,最后落到她先前提过一回的话题上,“公司那么大,平常接触的人也多,就……没遇上合适的姑娘?”

    话一出口,其他人纷纷抬起头看向陆时樾。

    “这才上了几个月,公司的人都没认全呢吧?”陆正午自然地帮腔。

    柳佩君不乐意,“我也不是催,就是想着,要是有好感,可以慢慢处,人要知根知底,多处几年总没有错。”

    “现在正是拼事业的时候,上升期,孩子年纪也还,感情的事慢慢来,顺其自然,你看热热,还在读书,不也没急么?”陆正午似有安抚柳佩君的意味。

    柳佩君一句“女孩子跟男孩子不一样”未出口,对面季来烟也出了声,她直接岔开话题,“时樾,你们公司饭做得怎么样?”

    陆时樾舒口气,接下话头,“挺好的,荤素搭配,营养互补。”

    “肯定老得加班吧?工作再忙,饭一定记得吃。”祈畔接一句,见陆时樾点头,又看向自家女儿,“作业多,饭也得按时吃,上回是肚子痛,下次止不定就轮到胃了。”

    祈热连连摆手,“您放心,上次是吃坏了,又不是没吃。”

    那回是冰激凌作的怪,偏在一顿麻辣香锅之后吃的,一辣一冷,弄坏了肚子。

    季来烟忍不住敲她脑袋,“你不吃的时候也多,不我们也猜得着!”

    祈热干脆摊手,“那有什么办法嘛,饿肚子可比写不完作业被花教授批评来得好。”

    话题这么顺延下去,柳佩君也语重心长提醒祈热几句,不再回刚才的话题。

    一顿西餐吃完,刚才没出力的几个的负责收拾,两个中学生负责收、扔垃圾,祈热站厨房池子前洗碗,陆时樾将碟子刀叉一齐收了过来,站她旁边,憋了好一会儿的话这时才问出来,“平时作业很多?”

    祈热把洗好的一只盘子递给他,“也没那么夸张,就是有时候作业赶一块儿了,又急着交。”

    “饭也没时间吃?”他皱着眉没有接,担忧由口中透露出来。

    他不接,祈热便自个儿开了水龙头把洗好的盘子冲洗一遍,“了没那么夸张嘛,也就那么一两次。”

    “开学也才一个月……”

    “哎呀——”祈热断他,把盘子直接塞他手里,索性学她妈妈,利落地挑起个新话题,“鹿诗跟我,她在你公司对面实习?”

    “嗯。”陆时樾应一声,把盘子放架子上沥水。

    “你们平常见面机会多么?”

    问题的答案,祈热其实知道,鹿诗了,她几乎每天都会在对面楼看准了陆时樾收拾东西下班,再跑到楼下跟他“偶遇”。

    她知道情况也问出来,是想随便扯个话题聊下去。

    “天天见。”陆时樾实话实。

    鹿诗是在她家自己的公司实习,外企,她给她爸当翻译。这些都是鹿诗主动的,在每一次她制造的“偶遇”时零星透露给他。

    祈热“哦”一声,“那……”

    转移话题大概会传染,陆时樾猜到她要问什么,断一句,问:“明年要不要去看奥运会?”

    祈热关了水龙头,“能去?”

    “月底有第二轮售票。”他不看她,将她轻轻往旁边推,拿起洗碗布洗剩下的餐具。

    祈热甩着手上的泡沫,“肯定很贵吧?那么热,在家看就好了。”

    陆时樾无非是把事情拿出来当挡箭牌,听她一,也没再多言,点点头继续清洗。

    国庆假期结束,祈畔照旧送几个孩去学校。陆时迦终于拿回自己的iPod,其实他不急,他一直觉得,这是祈热送他的,她有权随时使用,只不过确实答应借给季桃,不能屡次食言。而那只装满了法语听力的MP3,也回到了祈热的手里。

    那日陆时樾的一句“开学才一个月”似乎成了魔咒,接下来几个星期,祈热每日忙得晕头转向,除了写各个老师布置的论文,还有花自酌时不时临时起意提出的课题等着完成,她紧着查资料看文献,再写一篇篇论文。又额外给自己找了活儿,跟出版社合作,翻译书籍赚一点外快。

    “百”忙之中又领来一份快递,开来是一箱子的干粮,祈热叹口气,给陆时樾发消息,告诉他东西已经收到。

    除此之外,每周一的晚上,学校食堂外,祈凉会给她送来家里做好的饼干面包。

    连续几回都是祈凉送来,祈热觉得奇怪,“你不球了?”

    祈凉没好气,完成任务后话也懒得多,“陆时迦没空。”

    “你们晚上不是没课么?”

    “他有事!”三个字一丢,掉头走了。

    没过多久,祈热算是知道陆时迦是“忙”什么去了。

    那天是祈凉生日,逢上周四,祈热手头的作业写得差不多,下午下了课便往隔壁的胡桃里中学走,她没去教学楼找人,直接等在了食堂门口。

    放学铃声一响,再等一会儿,在乌泱泱的人群里寻出她要找的两人来。

    祈凉满脸不高兴,仍是那副避之不及的样子,“你来干嘛?”

    “我来干嘛?我都等在食堂了,当然是来吃饭的。”祈热揪着他领子不让他走。

    祈凉嫌弃地拍开她手,“别拉!”

    祈热猜这个年纪的男孩都好面子,自觉松了手,“走吧,去外面,请你们吃大餐。”着往外走,见身后两人站在原地不动,她发威了,面色一板故意吓人,“走不走?”

    祈凉这才翻着白眼拉了拉陆时迦跟上去。

    到了校外,祈热把两人带去临街一家饭馆,菜她早前来已经点好了,这会儿直接上菜。

    吃了几口,祈热朝门口招手,陆时迦跟祈凉一起回头,门口进来个人,手上提一个盒子,看包装显然是蛋糕。

    “明天回去季老板会给你补过,我这周不回去,先给你过了。”祈热拆开蛋糕,冲着祈凉解释。

    祈凉一时没话,他姐点好蜡烛催他,他倒配合地一口气全给吹灭了。

    祈热中午没吃饭,出来时垫了个面包,这会儿吃不太下,她看一眼闷头吃饭的陆时迦,想了起来,便问:“你最近都干嘛去了?”

    陆时迦抬头,眼下乌黑一片,是淡淡的黑眼圈。

    “又看那些杂书去了?”不见他回应,祈热便当他默认,“那也别熬夜看啊,你回去照照镜子,都成熊猫了,而且晚上一直看书,眼睛要坏……”

    眼见她要继续念下去,祈凉刚才那点感动被磨掉,语气不耐:“他没看书,是去游戏厅游戏了!”

    祈热伸出去的筷子一滞,“游戏?哪儿?”

    陆时迦哀怨地看一眼背叛了自己的好朋友,祈凉才觉错了话。

    “你去游戏厅了?”祈热看向陆时迦,“下午放学去的?”

    这回还是祈凉回答,怨念听来很深,“还不是你他游戏得烂!”

    他倒是忘记自己也过这话。

    祈热一愣,随即“噗嗤”笑出声,“你跑去游戏厅练?”

    陆时迦困窘地微微埋下头,对面祈凉索性破罐子破摔,一溜儿供了出来,“他还买了书研究,笔记都做了几十页,我们班人都借他的看。”

    祈热听完更乐了,“现在练得怎么样了?”

    祈凉当代言人:“我们班的人都不赢他。”

    祈热故意装作不信,看一眼没什么精神的熊猫,“真的假的?”

    陆时迦慢几拍点了头,“真的。”

    “光有什么用?待会儿一起去游戏厅,跟我比。”祈热提议。

    祈凉立即斩钉截铁地拒绝,“你们去,我不去。”

    祈热笑,“被怕了?”

    祈凉放下筷子,“谁怕谁?我是约好了跟人球!”一,人就站了起来。

    也没要走,径直往饭馆里去,祈热看过去,听见他跟老板借厕所才回过头来。

    等人出来,冷冰冰一句“我走了”,便真的迈腿出了饭馆。

    祈热也没喊他,低头叮嘱陆时迦多吃点,吃完,她起身去付钱,老板却告诉她:“刚才那个孩付了啊。”

    付过了……祈热算是服了,对自家正处叛逆期的弟弟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出了饭馆,祈热要送陆时迦回去,陆时迦站着没动,见她似乎忘了,声提醒一句,“不去游戏厅了吗?”

    祈热闻言回头,憋着笑,“真要去啊?”

    陆时迦毅然点头,“去。”

    祈热不知他当了真,脸上俨然一副决绝的样子,她都不好开口拒绝。

    于是由陆时迦带路,两人去了游戏厅。

    陆时迦的表现如祈凉跟他自己所言,连续几轮,祈热都被得趴在地上爬不起来,屏幕上显示着一“WIN”一“LOSE”,她气呼呼往后一靠,“你就不能让一让我?”

    陆时迦咋舌,他刚才一心只顾着证明自己已经很厉害,没有怎么注意祈热的反应。

    祈热倒不是真气,苦口婆心地教育:“你跟我一组,你得像刚才那么厉害,但是你跟我对,你厉害也得装得不会,懂了?”

    陆时迦一头雾水,摇着头问:“为什么?”

    祈热自然不是教育他要让着女孩,不过是她自己连续被趴在地上,十分不爽,想尝尝赢的滋味。

    她不直,蛮横地回:“不为什么,自己悟。”

    陆时迦“哦”一声,“那下盘我让你。”

    祈热立即笑了,美滋滋地刚要行,兜里手里一震,她拿出来,点开一看,是徐云柯发过来的短信——

    “今天色戒上映,一起去看?”

    祈热想也不想,直接回:“不去。”

    徐云柯迅速发一个颜文字表情过来,问:“跟人约好了?”

    祈热看一眼旁边等着开局的人,按着键盘出一个字发出去,“对。”发完,冲旁边的人:“不了。”

    陆时迦松了手,观察她的表情,郑重其事地承诺:“我一定让着你。”

    祈热忍着笑,站了起来,脸上严肃,“晚了,不动了。”

    陆时迦急忙跟出去,祈热没出大楼,转个弯上了旁边的楼梯,陆时迦跟她身后,心翼翼地问:“你要去干嘛?”

    “看电影,你要看么?”徐云柯的一条短信倒是提醒了她,她先前看了通知就决定要看,只不过档期一推再推,她又忙,没有怎么关注,现在正好有空,楼上又有电影院,天时地利兼具,剩下的“人和”,就看眼下孩要不要一起了。

    陆时迦分辨不清她是不是生气,她一问,他也就点了头。

    到了电影院,祈热往凳子上一坐,从兜里掏出张纸币,一伸,指挥陆时迦,“去买两张《色,戒》。”

    陆时迦没接纸币,直接转身去了售票处。

    一部时长158分钟的电影删减到145分钟,且删减处明显,虽然已经通过新闻知道,祈热也看得十分来气。

    她全程看得专注,并没有因为旁边坐了个未成年朋友而尴尬,出了大楼后还问他:“你觉得汤唯漂亮么?”

    陆时迦记得电影里的王佳芝,也记得荧幕上写的演员汤唯,猜这两个应该是同一个人,他实话实:“挺漂亮的。”

    “挺?就只是挺漂亮?”祈热当初被另一版海报里的汤唯击中,觉得她性感自持,美丽而不自知,这会儿在她心里,汤唯就是最美的那个,胜过王祖贤跟林青霞。

    她见陆时迦不话,又问:“那你觉得谁最漂亮?”

    陆时迦没觉得谁特别好看,但也在脑海里搜罗着,最后随便抓住一个,“苏菲·玛索。”

    “啊——”祈热点头,“确实漂亮,可是汤唯也漂亮,你知不知道,汤唯把书里的王佳芝演活了?”

    陆时迦走在她身侧,“我没看过书。”

    “没看过?你看那么多书,没看过张爱玲?”

    也不是没看过,他多半看一些百科书籍,看的也是偏武侠跟科幻的多,他回忆一会儿回:“看过《倾城之恋》和《第一炉香》。”

    祈热点点头,“《色戒》也好看啊,要看吗?”

    陆时迦想着,既然看了电影,看看也没什么不可以,便朝着祈热点了点头。

    “那你下周一去我学校,直接去图书馆,六点,我把书给你。”

    两人已经到了胡桃里中学门口,把人送到,祈热又郑重交代,“不准再去游戏厅游戏!”

    陆时迦没立即点头,她又上手了,揪住他衣领,“听到没?反正那么厉害了,没必要再练。”

    陆时迦从她嘴里听到“厉害”两个字,满意了,这才点了点头。

    第二周,带着点心提前在图书馆等的便是不再去游戏的陆时迦。到点不见人,又等了十多分钟,才见她从远处跑了过来。

    祈热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下午上课忘记把借来的书带上,刚才特意回了趟宿舍去拿。

    她把书递给陆时迦,再接下他递过来的东西,语速飞快:“里面有借书证,给你办了个,以后想看什么书,直接来图书馆借,今天不跟你吃饭了,我赶论文,回去自己吃……带钱了么?”

    陆时迦想他吃过了,见她很急,干脆地点了点头。

    祈热走出几步再次折返回来,她原来总要把人送回去才放心,之前祈凉来送东西,他压根不理她,直接就回去了,她总要追出去叮嘱。

    这会儿想等她写完再送他回去,想想剩下的论文,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只:“回去心车,看好红绿灯。”

    陆时迦又点了点头。

    祈热这才转身进了图书馆。往老位置一坐,将资料书跟电脑一齐开,开始快速字。

    这些论文对她来不算难,关键在数量多,她噼里啪啦着字,一鼓作气写出半篇,停下歇一口气,才发现肚子在隐隐作怪,她看一眼刚才放下的点心,一看便知是饼干,要是吃,铁定要影响别人,她迅速放下心思,继续敲键盘。

    又敲几下,旁边有人站定,她猜是来分位置的,便边敲着手上这句,边把电脑往里挪,一句敲完,才伸手去把摊开的书往里收。

    这一侧头,看清了站着的人。

    祈热吓了一跳,很快用嘴型问:“你怎么进来了?”

    陆时迦手里还拿着那本《色戒》,书里夹一样东西,他把书放到祈热身前,再把另一只手上的酸奶放到桌角。

    祈热看一眼,那书里夹着的,是个面包,塑料袋露出来一大半,她忍不住扬起嘴角,再看向他,仍是那一句,“你怎么进来的?”

    陆时迦从口袋里摸出借书证,祈热明白过来,又问一句新的:“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这么问着,手晃了晃,示意他坐下来。一直干站着,影响别人。

    陆时迦往椅子上坐,没回答她。

    他没有透视眼,除了一间间找过来,也没其他方法。他会来,也只是想起那天在他哥那儿吃饭,大人们在饭桌上过,她总不吃饭。不吃饭,容易出胃病。

    祈热也不执着于答案,她把眼前的书开,下巴指一指,然后用手比划一下,重新合上,把书推到陆时迦面前。

    她本意是不吃,却见身边的人又站了起来,心拿起书,往外去了。

    祈热没看懂,等了一会儿,人回来了。

    陆时迦两手将书跟面包分开拿,而拿着的那个面包,已经开好了包装。

    祈热这才明白,刚才她的瞎比划,他看懂了。

    陆时迦把面包递给她,祈热心翼翼接到手里,手指捏了面包出来,再送进嘴里。

    吃一口,她拿起笔直接在书上写,写完推给陆时迦。

    陆时迦重新坐下,见上面写着几个字:坐下看书。

    祈热又凑过去,在后面添上一句:看完写一篇读后感。

    陆时迦皱了皱眉,看她一眼,她已经坐直,面包直接放在了书上,拿过面包的手则重新敲起了键盘。

    他平复了心跳,伸手翻开了书。看一会儿,又拿出iPod开始听歌。

    祈热看见了,抢过来一只耳机。她专心写论文,没太认真听,不知过了多久,听见熟悉的声音。

    她听了一会儿停下来,又在书上写:这首叫什么?

    陆时迦不知道她听出了张悬的声音,完整地写:张悬,自由。

    刚写下,耳机里换到了下一首。

    祈热这回仔细听着,笔尖落到纸上:这个不是原版吧?

    是周杰伦的《彩虹》。

    陆时迦写:录下来的。

    祈热笑了笑:你自己弹的?

    他回一个字:嗯。

    祈热又听一会儿,下一首仍是钢琴曲,这回是她最近在听的《无与伦比的美丽》。

    她翻到另一页,写:怎么想到录进去的?

    陆时迦顿了顿才回:你的MP3里也都是你录的法语。

    祈热颤肩无声笑着,脸上一副“学我,样儿”的表情,笑完,看了眼键盘,深觉自己耽误了一会儿,又立马看回电脑。

    陆时迦却看不进书了,他干干坐了好一会儿,微微侧头一看,对上那支笔,不出几秒,他拿了起来,在祈热书上写下一行字,再推到她旁边。

    祈热把完整的一句法语敲完才低下头,一看,炸了。

    上面写着——

    你跟我哥在谈恋爱么?

    作者有话要:  weibo@GEBI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