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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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苦难不会结束, 生活也不会就此停止。

    历史将记载苦难,也将记住生活。

    电视机里《百家讲坛》王立群讲历史上的“荆轲刺秦王”, 电视机前, 颗颗饱满的米粒中夹了腊肉,一起裹进新绿的粽叶当中——端午吃粽, 是纪念历史上的爱国诗人屈原。

    祈热刚拿到的那笔酬劳也在一瞬间成为历史,换成一台年初推出、未来也将成为历史的MacBook Air,是要送给陆时樾的生日礼物。

    他学的计算机, 送他计算机总没错。

    祈热开玩笑,“我把钱都给你哥买礼物了,你是不是得把我接下来的伙食都给包了?”

    陆时迦盘算着柳佩君给他的生活费,他得放弃买钙片,才能有多余的钱。

    “可以。”他声如蚊呐, 似乎怕被别人听见。

    祈热忍俊不禁, “我怎么觉得, 我能不能吃上饭已经成了你的阴影?,大脚当初怎么跟你的?”

    两年前的事,陆时迦不应该记那么清楚, 可李妲姣的一字一句皆印在他心头,只要一回想, 就能记起当时的恐慌与焦急。

    “她你……”挤出三个字, 皆不是重点。

    “什么?粽子好了。”身后有人靠近。

    祈热直起腰回头,“让他别碰你新电脑。”

    陆时樾看一眼弟弟,再看回祈热, “我带去公司那边用。”

    “那最好了,好好珍惜!”她食指点着,面露凶相,在熟悉人的眼里威胁意味等同于没有。

    陆时樾手一伸,想往她头上揉一揉,迟疑只是一瞬间,手指一曲,只是将她头上的线头摘了下来。

    饶是这样正常的一幕,被身后的祈凉撞见,也成为他跟好朋友列举的“罪证”之一。

    “看见没?眼见为实,他们不在谈恋爱就怪了。”祈凉将好朋友拉到一角,眼睛仍往外偷瞄。

    两人手里都端一只碗,筷子戳一只粽子送在嘴边咬。

    陆时迦跟着看过去,桌边两人正挤一起研究电脑,声音的忽远忽近,全取决于祈热的激动与否。

    祈凉如侦探般注视着两人的一言一行,“她肯定骗你了。”

    陆时迦把粽子放回碗里,碗又放到窗台上,“她了没有。”

    “她原话怎么的?”祈凉已经是第二回 这么问。

    “她了没有。”陆时迦重复一遍。

    “她肯定骗你了。”祈凉也重复一遍。

    陆时迦把碗端起,“她不是这么的,但意思就是没有。”

    “她到底什么了?”祈凉突然有点明白他姐为什么总喜欢揪他好朋友的衣服了,这一刻,他也想揪住陆时迦的衣领质问。

    陆时迦听出了好朋友语气里的不耐,又把手里的碗放了回去。

    “她——”

    那天在图书馆走廊,祈热:“放心,你没机会喊我嫂子,也告诉祈凉,别瞎给自己认姐夫。”

    陆时迦深提一口气,“她,她不喜欢我哥这种类型的。”完,再一次端起碗,走了。

    祈凉自然不知道这是陆时迦杜撰出来的,追上去,“那她喜欢什么类型?”

    “不知道。”这回不是撒谎了。

    祈凉跟着他一起进了厨房,交流情报似的声叽咕:“她肯定喜欢比自己的。”

    陆时迦不太明白,“你怎么知道?”

    祈凉丝毫没有迟疑,“星星哥就比她,星星哥你知道吧?以前教过我们吉他。”

    陆时迦点了点头。

    “星星哥比她一天,她可喜欢星星哥了,可惜……他去天上当星星了。”祈凉一手撑在窗户上,长腿随便伸着,“以后得离她远点,不定哪天她就看上我们俩了。”

    “……”陆时迦搁下碗筷,开上水龙头,不太想搭理好朋友。

    “我真的,我们是咱们班上公认的……那啥,”他提起来还有些别扭,“她肯定也喜欢长得好看的。”

    陆时迦瞅他一眼,提醒他:“你是她弟弟。”

    祈凉状似十分不屑,“对啊,我是她弟弟,你又不是。”

    陆时迦连碗筷也不想洗了,湿着手出了厨房。

    客厅里陆时樾正把新电脑收起来,第二天带上车,一路去了公司,半路上照旧去一趟花店,带一束新鲜的花回去。

    第二日再来公司,门口便有一大束眼熟的花等着他。花后一张脸化了好看的妆,潘多拉盒子似的将自己往前送,“生日快乐!”

    陆时樾看一眼她手里的花,不置一词。

    “我看你经常换新的,是很喜欢吧?我也觉得雏菊好看。”鹿诗没有递出去,抱在一边,等着他话。

    陆时樾站在原地,手里还提着电脑包,伸手过去,鹿诗倒先把另一只手上的礼品袋递了给他,“这个是花瓶,我看你桌上的花瓶特别,这个大很多,桌上摆不下你可以放地上。”

    陆时樾只不过看她两手都拿了东西,要帮忙分担,听她一,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鹿诗察觉出来,干脆一把往他怀里塞,“你不收,可对不起我走那么远买来。”

    她塞完便往对面自家公司走,出了几步远,背后的人果然出声喊了她。

    她停下脚步,回头还是笑着的,“我猜得到你要什么,也猜得到,你为什么突然买起了雏菊,一买就这么久。”

    她忽地往回走,又将他手里的花跟花瓶拿了回来,“陆时樾,我跟你一样,所以我能理解你,我也有我的私心,你要是不用,我自己养,你跟你的雏菊过,我跟我的雏菊过,咱俩就这么耗着好了。”

    她再一次转身,到了路边,又觉气不过,对准了垃圾桶要把手里的东西往里扔,转念一想,雏菊这么好看,凭什么她就不能喜欢了?

    脑袋里想法就这么七拐八拐,最后仍是把花带了回去,往他爸黑白风的办公室里一摆,哼着歌开始工作。

    另一边,祈热在月底的时候收到一份快递,这回不是网上的商家地址,是从陆时樾住处寄来的,一开,是部崭新的二代iPhone。

    大陆尚未售出,是陆时樾托了同学从香港带来的,原本要生日的时候送给她,奈何老同学在香港多留了一个月,加上时机不对,拖到现在才送。

    祈热捣鼓了半天,随便拍一张照片发过去,“像素好差,你看这张,比那张华南虎照还假。”

    “华南虎照”系假,多出一部手机是真。

    祈热想着给祈凉用,又觉得送一个,另一个落单,显得她太抠,干脆拿上银行卡去手机店直接买了俩新的,顺便上两个手机号,再带着去了胡桃里中学。

    一部最新的步步高音乐手机,就连毒舌如祈凉,也惊讶得不出话来。

    陆时迦惊讶过后立马开始担忧,“你不是给我哥买了电脑,没钱了么?”

    “没钱了继续赚啊,你怎么傻不拉几什么都信?”她伸手去按他的肩,有那么一瞬觉得别扭,却又不出为什么。

    那边祈凉已经研究起了新手机,点开通讯录,脸色一黑,里头存了一个号码,备注是“我的亲姐姐!”,只消看一眼那个惊叹号,也知道是他的亲姐姐亲自录上去的。

    “我建了个群,把你拉进去了,你待会儿把你好朋友也拉进去,以后突袭检查学习情况。”

    祈热只是随口这么一,等她真正想起来时,暑假已经快要结束。

    花自酌手下三个学生,一个在巴黎政治学院交流完,又申请留在法国当汉语助教,剩下两个“不思进取”,对出国皆没有想法,开始按部就班地准备给英语学院上二外。

    新手上讲台,总归要做做准备。于是,别人在看奥运,祈热在看教学视频,别人看完奥运,她的待看列表却越来越长了。

    本来祈家买第二辆车是要给她开,她人不舍得离开电脑,更不愿意出去晒,连用不上,不想学。

    祈畔再来服她,她手一挥,人往沙发上一靠,低头拿起震动的手机,点开来看,是陆时樾发的一个链接,新闻里报道北京奥运会中国代表团获得金牌榜第一。

    这是自祈热建群以来,群里的第一条消息。祈凉积极地回复一个大拇指,然后发出一长段:“时樾哥,你怎么天天上班?什么时候回来?一起游戏啊,陆时迦现在可厉害了,我都不过。”

    祈热看着祈凉末尾添加的可爱表情,顿觉生理不适,噼里啪啦按出一行字发出去:“你俩暑假作业写完了?”

    过一会儿,祈凉没动静,祈热点出去,单独找到他,发现他头像已经灰了。

    祈热脸一冷,连戳那个灰色头像泄愤。

    紧接着,新消息是陆时迦回的:“写完了。”

    祈热立刻对着手机一笑,发出去的话已经有了几分老师的做派:“那写一份假期总结,写好了给我送过来。”

    刚发出去,手机又是一震,她点开,是陆时樾单独发给她的:“备课怎么样了?”

    “来,先叫一声祈老师听听。”祈热对两个月来的潜心研究颇为满意,刻意地飘飘然起来。

    陆时樾觉出她心情不错,故意跟她唱反调,“别误人子弟。”

    “你走开!”祈热加一个愤怒的表情。

    埋头专心回复消息时,面前出现道身影,祈热抬头,看见面前人手上拿了一个本子,“这么快?”手一伸,将陆时迦手里的本子抽了过来。

    一翻,上面是暑期每日计划表,条目不多,作业,球,看书,关注北京奥运,吃。

    吃?

    “吃什么?”祈热重新抬起头来,问完又看回去,随手继续翻了几页。

    “吃饭。”陆时迦回一句。

    祈热直觉他没有实话,眼一眯,语气往下沉,“吃什么?”

    “吃饭。”陆时迦重复。

    “吃,什,么?”祈热将句子间隔开,一个字节一个字节吐出来。

    陆时迦微微低了头,手无意识动了动,“钙片。”

    祈热眉一锁,“你怎么还吃这个?”她从沙发上起身,两人几乎平视着,祈热终于明白那天拍他肩膀为什么会觉得别扭,现在发现,是他长高了不少,她得抬高了手才能碰上。

    “你有一米几了?”

    陆时迦往旁边靠了靠,“没量。”

    祈热又一屁股坐了回去,“都快要比我高,别吃了,还不知道有没有副作用呢。”这么着,她把本子递回去,瞬间反悔,手一收,人跟着站起来,将本子敲在他头上,“听见没?”

    陆时迦在她的注视之下接过本子,点了点头。

    “我让你写假期总结,就这么糊弄我呢。”她嘴上这么,意思倒很明显:算你蒙混过关。

    陆时迦便拿了本子要走。

    “回来。”

    陆时迦回了头。

    “以后喊我祈老师,知道了?”祈热背靠沙发,一双脚丢了鞋,跟着上了沙发。

    陆时迦本能地没有点头。

    “先喊一遍试试。”祈热只当他已经明白了意思。

    “喊呀。”她光脚一伸,轻轻踢在他膝盖上。

    陆时迦纹丝不动。

    “我马上要给人上课了。”

    陆时迦看过去,觉出她话里有其他意思。

    她将旁边一只抱枕紧紧抱在胸前,“我紧张……”

    陆时迦仔细瞅她一眼,看她不像是开玩笑,嘴一张,又愣是喊不出来。

    他僵硬地扭开头,再张口,像被施刑拷问的犯人,无奈妥协,硬生生挤出三个字,倒还清晰,“祈老师。”

    祈热一听,鸡皮疙瘩立即起了一身,心里叫嚣着骂了句脏话,手直指大门,“你可以走了!”又恶狠狠瞪他一眼,警告他:“不要让我再听见这三个字!”

    陆时迦不料她反应这么大,愣怔间,她头一低,将脸埋进了抱枕里。

    还是第一回 见她这幅模样,陆时迦觉得稀奇,本子在手里换了换,他再次开口,这回十分自然:“那我走了——”

    故意停一下,带着点笑意。

    “祈老师。”

    喊完,脚下生风,跑得没影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