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车子一路开往浅草寺, 目的地是浅草寺旁,吉野一年前换的套间, 三室一厅。祈热跟着陆时迦进门, 才知道里头已经有男男女女在等,挤了一屋子, 看见祈热呼声四起,甚至鼓掌欢迎。
祈热脸皮虽然修炼到了一定的程度,还是不太能接受这样的场面,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手就被牵住了。
祈热故意挣了挣,没让他牵。又听陆时迦用日语跟他们了句什么,大家“啊”声一片后,倒也不再那么热情。
因为人太多, 且女多男少, 两个房间给女生用, 另一个房间则给男生。
祈热被陆时迦带着到了其中一间,他没进屋,站门口告诉她东西都放哪儿, 等她大略收拾好出来,一屋子的人便出门去聚餐。
除了吉野, 其他人英语都不太溜, 很多想问的问不了祈热,只能问陆时迦,而陆时迦明显不想多, 只低头默默吃着火锅,另外,忙着帮祈热夹菜。
位置,围挤在一块儿,就差坐到旁边人的身上。
祈热想起在国内的时候跟着班堇去兜风,她被班堇的朋友挤得动不了,后来是陆时迦将她抱到腿上。
那会儿他要学机械自动化,现在他学的确实是机械;他若是她愿意来看他,春天的时候他们一起去浅草寺,浅草寺他们确实去了;他还,到了夏天要一起去看烟火大会,他也真的特意回一趟国,接她回来。
日本的烟火大会,也叫花火大会,是日本传统文化活动,夏日庙会活动之一。此刻一起吃饭、晚上一起睡觉的一桌人,也都是因为明晚的花火大会,才聚在一块儿。
吃完饭,一行人走路回去,陆时迦便在这会儿告诉祈热明天的行程,“早上不用起太早,提前吃午饭,再去租借浴衣的地方做浴衣发型,换浴衣,如果觉得走路碍事,可以换回自己的衣服。”
祈热等了一会儿,没听他继续下去,便侧头看他。
陆时迦也正看着她,她从机场出来后就一直很沉默,起初他以为她是因为听不懂日语没话,后来吉野和她聊天,她似乎也没什么兴致,笑着回一两句就只顾着吃东西。
陆时迦仔细看了她一会儿,没有将疑问问出口。
回了住处,大家排着队洗澡,祈热是客,都让着她。祈热也没拒绝,拿了衣服去洗浴间。
刚进去,身后就有人跟进来,祈热知道是谁,故意没有回头,只见他手从后头伸过来,给她解释一看就能懂的冷热水方向。
等洗发水和沐浴露都讲一遍,无话可的时候,陆时迦在原地站了几秒,眼前是她细瘦的肩背,牛仔短裤下笔直的长腿,他别开头,转身迈腿出去。
门半掩着,他伸手要去关上洗浴间的门,身后祈热忽地走上前来,挡住他的去路,“嘭”一声,仍是用背将门顶推回去,靠在门上,抬头看着他。
她没有上前,而是伸了手,先将扎起的高马尾解散下来,再漫不经心地去解自己的衬衫扣子。
解到第四颗,里头内衣,以及胸前那条笔直的,像是流过溪水的河床,若隐若现。她停了手,继而从牛仔裤后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安全套来。
“我想入港。”她总算开了口。
陆时迦听了纹丝未动。
祈热便往前一步,一丝一毫都不沾他,抬头又平静地重复一遍,“陆时迦,我想入港。”
陆时迦咽了咽喉咙。
而后,祈热踮脚勾住他脖子,身体贴近,歪头去亲他脖子,“扣子——”她捉了他手往下,是哄他般的语气,“帮我解开……”
见他没动作,祈热继续往他身上贴,一手揽住他,一手去扯他裤头,“你昨天可不是这样的……”
陆时迦闻言竟笑了,也终于有了动作,手一箍将她往上颠了颠,仰头咬她脖子,然后往下,用了低沉的声音问:“感动了?”
他也是刚才,终于确定她为什么沉默。
祈热双腿圈在他腰上,低头埋在他脖颈里,感受他的舔咬,闷闷地回一句:“嗯。”
陆时迦又轻笑一声,“不至于吧?”
“什么不至于?怎么不至于?”祈热还是埋着头。
“不至于这么主动……”陆时迦没出那两个字。
祈热感受到他此刻的贴近,气息全喷在他脖子上,像是要糖的孩,不,是把自己的糖倾尽送出,言语里透露出一份自恼,“我就想什么都给你。”
陆时迦憋着笑转了身,将她放在身后的台子上,她顺势将下巴垫在他肩上,仍圈抱着他,话题转得有些突然,“你的同事都好漂亮,性格也比我好多了,还跟你同龄,可是……”
陆时迦接她的话,“可是我只喜欢你。”
祈热愣了愣,没想到他这会儿竟不跟她闹别扭,便继续:“你还告诉她们,你有女朋友。”
“嗯。”陆时迦应了一声。
“不就是我么?”祈热退回去,两人便面对面。
陆时迦这回没应,他一瞬不瞬看着,觉得这一刻的祈热十分陌生,她不太受得了肉麻,总是擅长破怪感动,现在却自发地陷入了感动的情绪当中。
可到底还是熟悉,她有时候总是出人意料。
就像此刻,他以为她要继续感动,却见她揪住他衬衫,语气带着威胁,“现在你女朋友想入港,听见没?!”
陆时迦真的不太想笑,却没忍住,外头分明听不见,他也故意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畔,“祈老师,你不是感动,而是单纯——”又故意停了两秒,“想要?”
祈热也真的没法否认,除去感动,她可能,或许,恰好确实正处在欲望有些强烈的时候。
陆时迦的手能满足她,但是,她想和他一起。
是以她干脆点了点头,将手里拿着的安全套往他身前递。
陆时迦低头看了两秒,接过来,行云流水般又将东西扔到了旁边的台子上。再看她时,直接伸手去解她扣子。
自然是没有做,只让祈热到了一次,他便迅速地抽手,然后抽身离开,前后不过三分钟。
祈热压着声音在里头吼,“陆时迦你是忍者吧!!”与此同时,她愈发信了那个算命老先生。
陆时迦将她声音关在门内,自己站门外冷静了好一会儿,差点就要开口夸自己又忍过一次。
祈热得没有错,他这是折磨她,也是折磨自己。但他必须让祈热明白,他不会那么容易彻底原谅她。他自己可以主动,但祈热的想法,他暂时不能如愿。
这一晚,陆时迦的手机里多了几条祈热发来的消息,内容相同——八嘎呀路!
陆时迦默默笑了。
一夜过去,火球一升,又是东京一日。
考虑到温度和晚上的人山人海,所有人一致决定放弃浴衣、手包和木屐,穿自己的衣服。倒是为了陪祈热,女孩子都去做了个浴衣发型,头上别着头花——陆时迦买单。
祈热没选择头饰,而是夹了那对有了不少年头的蝴蝶。
去会场之前,一行人先去填饱肚子。街上是鳞次栉比的屋台,一个个看过去,陆时迦默默付钱,祈热手上便轮流出现章鱼烧、炸鸡块、苹果糖、刨冰。
再去钓气球,捞金鱼,时间便消遣得差不多。一行人便加入浩浩荡荡的队伍,先往浅草寺雷门移动。
是东京市内最有名、历史最悠久、规模最大的花火大会,加上22500发的烟花数量,足以吸引几十万人从世界各地慕名而来。
人山人海,摩肩接踵,越临近会场,越是到了举步维艰的程度。五分钟过去,似乎还在原地。街上交警日英语交杂,高举扩音喇叭进行交通管制。
原本是并肩,到后来哪顾得了别扭,慢下一步护在她身后,一伸手,又将人给紧紧牵住了。
只是闹别扭的成了祈热,昨晚一过,她今天还没跟他过话,顶多是几个“嗯”“哦”。
本是祈热求和,按道理,现在该换陆时迦。
陆时迦却当昨晚的事没发生,一切如常,甚至那对蝴蝶发夹也是他帮忙夹上去的。
这会儿他牵她手,她挣开,他再牵上去,她又挣开。他索性单手一圈,将她腰箍紧了。
“别动手动脚,没用!”祈热嘴上这么,却没再动作。
陆时迦又默默笑了。
暮色里没有狂奔,只有仲夏里的残阳将天空染红,为前胸贴后背的两人徒增热意。
周边是千万个声音在话,祈热听得最清楚的却是陆时迦的呼吸。他们与其他人簇拥在浅草寺门口,像是一块完整的蛋糕,然后由黄色长带一块一块地切走。
祈热她们是较早的那一拨,也同样用了一个多时去走那几百米的路。
从雷门到几百米外的吾妻桥,耐心所剩无几。旁边是将近一米九,高大的吉野,看两个人像是又吵架了,当起志愿和事佬。
“以为你们昨天去洗浴间已经把所有矛盾都解决了。”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一开口,就被陆时迦扫了一眼。
祈热却不太在意,双手交叉在前,朝他回了一个词:“Nope.”
吉野笑了笑,还要张口话,人群里忽地开始响起倒数声,将他的话拦了回去。
长达一个半时的烟火盛会,与桥下静谧流淌的河水,与头顶微蓝的夜空一样,在时间流逝当中,越来越真切。
“5!”时间逼近。
陆时迦歪头去看祈热,喊她:“祈老师。”
“4!”
“别生气了。”他亲了亲她耳垂。
“3!”愈发振奋人心。
“你不是问我——”
“2!”
“为什么来日本么?”
“1!”
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潮水般由四周涌了过来,终于,不远处一道流光孤独而快速地升天,在空中划出一条不算笔直的短线。到了一定高度,便顶了天似的停下,“嘭”一声,声音不大却有震耳欲聋的效果,天空瞬时被点亮,绽放不过三五秒的第一发礼花,伴随着噼啪声响,随即碎成五颜六色的光。
然后是第二发,第三发,由远至近,一直延伸至桥的两边。一座桥,暂时被时间与颜色分割出来,便是一个世界。
祈热的面前是稍稍朝上指了指的细长手指,她仰头张嘴,听见身后的人在她耳边——
“这就是。”
这就是,陆时迦要来日本的原因。
为了今夜,他也故意地错过了去年的夏日祭活动,错过了一年一度的盛会。
时间也总是有些奇妙,他们记不得那是2004年的2月,却大约记得那是祈热刚从法国回来的第一晚,雪还未融化,夜里也是一片银白。由陆时樾带头,两大两从木樨门走到七里铺,只为看一场九点钟的烟花。
当年的祈热送给陆时迦一台索尼的PSP,不是唯一;陆时迦面对着满天的烟火答应她,长大了请她来日本看烟火大会,却是唯一。
“要去日本啊。”
“你想去么?”
“日本可不是想去就去的。”
“我以后赚钱了要去,你想去的话,我可以请你一起去。”
十二年一轮回,2016年的夏天,他们真的来了。
“放烟花也能许愿?”
“听日本夏天的烟火大会可以许。”
与花火一相连,愿望似乎也变得热忱绚烂。
陆时迦将一言未发的人扳转回来,四目相对,笑容在不停变换的烟火形状中忽明忽灭。
俯首与抬头间,又是一句意味深长的“祈老师”。
“我的愿望是——”他稍稍躬下身,朝她唇角贴近,用力感受她的呼吸,语气虔诚而深远。
他的愿望是,“吻你。”
话落,他便擅自吻压过去,当她默认答应为他的愿望买单。
吾妻桥,多么应景的地方。身边的人朝着夜空一句“ すてき”,那是烟火;陆时迦这会儿在心里,“ すてき(真好)。”是在此时此刻的一切。
他吻得愈发认真。
辗转碾压时,祈热被亲得喘不过气,她整个人像是被提了起来,心也一同被拽高,钻着缝隙喊他:“陆时迦。”
陆时迦用更迫切的吻回应她。
“陆时迦……”她丢兵卸甲,只能将他拥得更紧。
他继续亲吻她,嘴角默然上扬。
“陆时迦。”祈热脚后跟着地,退了回去。
陆时迦跟随过去,额头紧抵着她,猜她下一刻要:“你的名字,也没那么难听嘛。”
祈热跟着他一块儿颤肩笑,问的却是:“愿望许了三遍,是不是太贪心了?”
陆时迦当即一愣,反应过来,随后哑然失笑。
在漫天花火中,他又俯身去吻她。
花火稍纵即逝,是昙花一现的美。无数的昙花一现拼凑在一起,才成了永恒。
他们也是那头顶的花火,绽放,流逝,再绽放。
永远流逝,也永远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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