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操场是塑胶操场, 面积并不大，低年级的孩子们正在操场上跑来跑去做游戏, 跑着着，闹成一片。

    相比之下, 拉着胡承啸一起跑的粥粥并不显眼。

    两个孩子很快就跑到了学校大门口, 学校大门是大铁门，有几个商贩隔着大铁门像里面的孩子兜售零食。

    粥粥到的时候，累得气喘吁吁的，就看到大铁门周围都围着孩子，她们把门堵得水泄不通。

    粥粥这边看看，只能看到比自己高一点的朋友的后脑勺, 那边看看，也只能看到后脑勺，就算是跳了起来都看不到大门外面的情况。

    于是粥粥手脚并用，在这群手里捏着钱要买糖的朋友中间挤了又挤，无比艰难地挤到了最前面。

    粥粥透过大铁门的缝隙看向了学校外面，原来那边真的有一个收塑料瓶纸箱子的地方。

    还有几个朋友拖了几个纸箱子, 然后里面的大人就给了她们钱，粥粥眼睛都亮了。

    姑娘赶紧又从朋友的包围中又挤了出去, 回到了胡承啸面前, 道：“承啸哥哥, 真的可以换钱, 我看了有孩子拖着纸箱子去换钱, 我们也去找纸箱箱吧……”

    胡承啸现在已经很少会笑了, 他看了看学校里面的老婆婆，跟粥粥道：“可是如果我们捡了，那个婆婆就没有钱了。”

    粥粥也想到了这一点，皱了皱眉头，道：“那我们回家以后再捡，学校的瓶子都留给那个老婆婆，我们就要我们家附近的。”

    粥粥他们家离这个学校是五站公交车，并不远。

    下午金燊来接两个孩子，看到粥粥高高兴兴地背着大书包跑过来，金燊松了一口气，看来新学校并没有被其他学生欺负。

    一走近，粥粥就抱住了爸爸，在一群家长接孩子的队伍中，显得格格不入，毕竟孩子们也知道爱面子，要彰显自己已经长大了，爸爸妈妈来学校门口接的时候，学孩子就不会让爸爸妈妈在同学面前跟抱孩子一样的抱抱了。

    粥粥抱了抱爸爸以后，开心地：“爸爸，爸爸，我想到一个挣钱的好办法。”

    金燊没有泼女儿的冷水，而是耐心地道：“什么办法？”

    “爸爸，我们去捡瓶子和纸箱箱卖吧，可以换好多钱！”

    金燊道：“那以后爸爸有空了就出去捡瓶子和纸箱箱。”

    粥粥：“爸爸，我和承啸哥哥也要去。”

    “你们放学了就乖乖地在家里做作业，等爸爸有了钱，就送你去学钢琴。”金燊抱着女儿，看了看旁边的安静站着的胡承啸。

    以前这个孩子话多的程度跟粥粥不相上下，现在彻底安静了。

    金燊一手抱着女儿，伸出了另一只手牵住了胡承啸的手，往公交车车站走去。

    单亲父亲带着两个孩子很快就回家了，金燊今天还有事情，并不是分配的任务，而是金燊抽了点时间研究死神二号到底想要做什么。

    晚饭金燊并不准备自己做，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做得太难吃了。

    但是出去吃太贵了，于是学严队下了一个外卖app，上面有特惠活动。

    “粥粥，承啸，过来看看想吃什么？”

    粥粥和胡承啸原本正在房间里安静地写老师布置的抄课文的作业，听到爸爸喊，立马就颠颠地跑了过来。

    金燊开了app页面，问粥粥：“你想吃什么？”

    粥粥看了看手机，握着承啸哥哥的手：“爸爸，我们买着吃吗？”

    金燊点了点头。

    粥粥跟个老太太似的，道：“那好贵的……”

    金燊摸了摸女儿的头，道：“今天爸爸帮一个阿姨找回了被骗的钱，阿姨给了爸爸两百块钱劳务费，够咱们吃好几顿了。”实际上真的发生了，然而倒霉的是，那两百块钱金燊还没有捂热，回来的时候，因为舍不得坐几十块钱的出租车，就坐了公交车，在车上人太多了，两百块钱被人偷了。

    金燊回来的时候，就准备好了带女儿出去吃顿好的，结果发现钱不见了，气得恨不得立马做回死神，让偷付出代价。

    不过这些事情，金燊并没有准备告诉女儿，她这孩子，人鬼大心思重，跟她了，她可能也要难受很久。

    不过金燊还是决定让女儿吃一顿好吃的。

    外卖APP的首页各种美食图片，看得粥粥眼睛都是亮亮的，就差流口水了。

    很快，粥粥指着一个图片道：“爸爸，我要吃这个。”

    十六块钱的特惠超大份黄焖鸡米饭。

    于是金燊给粥粥点了一份，又问胡承啸，胡承啸道：“我跟粥粥妹妹吃一样的。”

    很快外卖就来了，金燊开门，接过了两份黄焖鸡米饭，还真的是超大份，估计是给成人吃的。

    粥粥还是第一次吃，米饭和黄焖鸡汤汁是分开的，金燊开盒饭就闻到了香味，粥粥开心坏了，金燊把黄焖鸡里面的鸡肉土豆混着汤汁倒在了米饭里面，拌了拌，递给了粥粥一份，又递给了胡承啸一份，他自己也有一份。

    金燊吃了一口，觉得还行，抬头就看到两个孩子抱着装着黄焖鸡米饭的塑料盒子，吃得喷喷香，尤其是粥粥，脸上洋溢着快乐的幸福。

    金燊估算了一下，这个外卖价格不贵，正好一周可以给粥粥买一次——

    “以后每周周三晚上咱们就吃这个好不好？”

    粥粥抬起头：“好！”

    金燊看到她这么高兴，心里同样也高兴，金燊无论有钱还是没钱，对于粥粥特别喜欢吃的东西，他都不会买个够，也不会让粥粥吃个够，反而喜欢用这种过段时间给一次的方式，金燊活了太长时间了，他已经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了，他也知道那种没有期待的日子没有喜欢东西的感觉，他并不想女儿过那样的日子。

    就像从现在开始，粥粥每周都会期待周三的到来，因为有好吃的黄焖鸡米饭，每年会期待生日，因为有好吃的蛋糕，每个月会期待最后一天，因为有好吃的虾虾……

    金燊对女儿的爱从来都是这样矛盾的，有些时候看着女儿，恨不得把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都送给她，但是很多时候却因为希望她的快乐能够一直延续下去而从不一次性给她所有的一切。

    这些都是有原因的，粥粥时候很喜欢吃苹果果，她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好看最好吃的东西，当时他们的果园就栽了很多苹果树，金燊又让黑影做了大棚，保证粥粥每天都有好吃的苹果吃，但是实际上粥粥连续吃了一个月苹果以后，再也没有吃过了，再也不喜欢吃苹果了。

    从那以后，金燊养女儿的时候总是心翼翼的，他生怕剥夺了她某个爱好，剥夺了她开心快乐的源泉，他很怕把女儿变成了和自己一样对任何东西都无欲无求的活死人。

    黄焖鸡米饭的汤汁浓稠，拌在米饭里，好吃极了，粥粥把所有的米饭都吃完了，然后开始期待下周周三了。

    晚上十一点，粥粥从床上爬了起来，旁边就放着漂亮衣服，粥粥没有穿自己的漂亮衣服，而是穿了一件绿色的外套，然后从卧室里出来。

    很快胡承啸也从隔壁房间出来了。

    粥粥蹑手蹑脚地牵着胡承啸往外面走去。

    她们昨天晚上做作业的时候就好了，等爸爸睡着了，就出去挣钱。

    粥粥决定的，因为爸爸觉得他们俩还是孩子不让他们去挣钱，所以粥粥就决定自己跟承啸哥哥趁爸爸睡着了再出去。

    两个孩子蹑手蹑脚地下了楼，这个时间点，路灯已经关闭了，整个街道区处于一种阴阴森森的状态，偶尔还有三两只猫咪的叫唤，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的灌木丛窜出来了一只流浪狗，粥粥握着胡承啸的手，声道：“承啸哥哥，我怕这种狗狗——”

    她时候被这种狗追过好多次，所以她现在都不怕三个头的大狗狗了，还是怕这种狗狗。

    胡承啸一天都没有怎么主动话，也就是粥粥跟他话，他会回答一两句，现在他道：“你躲我后面，我会保护你的。”

    “嗯，我相信承啸哥哥……”粥粥躲在胡承啸的身后，看着承啸哥哥把狗狗赶走了，两个人赶紧开始把垃圾桶旁边放着的纸箱箱拿了起来。

    .

    区旁边就有一个快递寄存点，很多姑娘边走边拆快递，拆完了就会把纸箱子放在垃圾桶旁边，这就方便了粥粥胡承啸两个人，她们把的纸箱子放在大的纸箱子里面，粥粥本来想捡点瓶子，但是这里好像没有，于是粥粥卯足了劲，手扒拉着纸箱箱的边缘，跟哥哥一起拖着纸箱箱，粥粥嫌反手拖着箱子太麻烦了，于是干脆双手扒拉着纸箱箱，面朝纸箱箱，后退着拖……

    退着退着，粥粥就撞到了什么东西，一屁股墩儿坐了下去。

    粥粥朋友抬起头就看到爸爸穿着睡衣，黑着脸。

    粥粥：“爸爸！你快看，我们捡了好多纸箱箱——”

    话还没有完，粥粥就看到爸爸生气地转身就走。

    粥粥懵了，这还是第一次爸爸都不跟她话就走了。

    粥粥赶紧跟承啸哥哥一起扑哧扑哧地把东西拖回家——

    粥粥把纸箱子放在了家里的角落里，然后就发现爸爸黑着脸，坐在沙发上，声音很凶：“金粥粥！胡承啸！过来！”

    粥粥第一次看到爸爸发火，第一次看到爸爸这么凶，瞬间吓懵了。

    他敢确定这种大半夜不睡觉，偷偷跑出去的行为，绝对是粥粥提出来了，胡承啸虽然比粥粥大一岁，但是他不像粥粥主意那么多。

    “爸爸……”

    粥粥脸惨白惨白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金燊看到女儿这样，瞬间心都软了大半，恨不得抱过来好好哄哄，告诉她没事没事，爸爸不凶了。

    但是金燊还是有理智，以前粥粥一个人偷偷跑出去一次，他当时差点急疯了，认真跟她了以后绝对不可以一个人跑出去不告诉爸爸，然而这才过了多久？

    金燊板着脸，严肃地道：“知道自己错了吗？”

    粥粥瘪了瘪嘴，要哭出来了又忍着，带着哭腔道：“爸爸……我不知道。”

    旁边的胡承啸站出来，道：“叔叔，你不要怪妹妹，是我叫她出去的。”

    金燊看着粥粥：“我知道是谁的主意，金粥粥，你自己，这么晚了出去危不危险？遇到了爸爸的仇人怎么办？遇到了流浪狗怎么办？遇到了专门拐孩子的坏人怎么办？”

    粥粥到底是被娇惯太久了，爸爸连重话都没有对她过，现在被凶爸爸问得一下子哭出了声，脸哭得红红的，抽抽搭搭地道：“我……我错了……”

    看着女儿哭了，金燊心疼坏了，原本还有一些话都不出来了，就想抱抱她。

    人类到底是怎么做到教育孩子的时候不给她抱抱？那些孩子的人又是怎么做到的？

    金燊想到了网上的一句话，他们是魔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