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为阳给老妈过去电话的时候，天还没有大亮。

    老妈也是刚刚洗完脸。

    “怎么，放假后倒起得更早了。”老妈在电话里面笑道。

    听闻李为阳跟苏水北要去北京过年的时候，老妈先是一愣，继而再笑着道，“也好，那你们走的时候到家里来，我给你们准备些炸货一类的。”

    “不用那么麻烦，再我们一会儿就走了，十点的车票呢。”

    “做什么这么着急！你这哪是跟我商量，这不是下通知嘛。”

    “妈要是不愿意，我们就不去了。”李为阳故意用激将法道。

    “去去去，那都决定好了能不去嘛，再了，我过年还想出去玩一玩呢，有你们两个累赘倒碍我的事了。”

    李为阳挂掉电话跟一旁的苏水北嘟囔道，“看吧，我就老妈指定会同意，人家早就做好了过年出去旅游的算了。”

    苏水北长舒一口气，继续包着行李。

    而老妈那边挂掉电话，赶紧地从冰箱里掏出阿姨们放假之前准备好的半成品，起锅烧油便把丸子啊、锅包肉、虎头鸡给炸了起来。

    本来老妈还想着敷个面膜呢，这下也慌不得了。

    一时着急热油蹦到了老妈的手上。

    只简单地用凉水冲了，再不去管它，继续在厨房里面忙碌着。

    这往年的忙碌竟然提前了几天上来！

    总归是要忙碌的，过个年想要避开这忙碌对一个做妈妈的人而言，当然是不能，也是不乐意的。

    把布丁送去猫舍寄养，因为不知道要在北京那边待几天，所以干脆连那缸金鱼也带着去了。

    路上耽误了些功夫，三个人都有些着急。

    一路上李为阳嘟嘟囔囔的，生怕赶不上车。

    “赶不上车就改签，这有什么好紧张的！”张凯馨嘲笑着经不起事情的李为阳。

    这紧赶慢赶，李为阳的老妈好歹是在那三个家伙赶到火车站之前先到了。

    给李为阳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在天龙大厦底下的那家肯德基门口等他们。

    三个家伙赶过去，苏水北喊了一声妈之后，赶紧将老妈手中的东西接过去。

    张凯馨也在旁边喊着阿姨好。

    倒是那李为阳一副不情愿的语气道，“怎么又拿这么多东西，我们的行李本来就很多了。”

    “我来拿。”苏水北声地跟李为阳道。

    “怎么滴！我这辛辛苦苦地刚给你们做出来，你倒还抱怨起来了，我这不是也怕你们去了那边饿着嘛。”老妈数落那臭子一顿。

    又叮嘱道，“等凉透了赶紧地先放冰箱，别看是冬天，屋里热着呢……啊，对，北北家里有没有供暖，会不会冷？”

    “统一供着暖呢。”苏水北回道。

    “那还好，可一定不要穿少了，这大过年的别凉着。”

    “知道了妈，您就去好好玩儿呗。”李为阳急着赶车，不耐烦道。

    “没良心的东西，你老催我干什么！”

    “这不是怕耽误你放松的时间嘛，你我跟水北好不容易离开济南一回，好不容易不再去烦你了，你不得跟你的那些姐妹约起来。”

    “少在这贫啊，可记住了，要是屋子里热，这些得搁冰箱里面放着。”老妈再唠叨一遍。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赶车呢！”

    “我车在那边也不能停太久，就这样，你们路上注意安全。”老妈挥手。

    “伯母再见。”

    “妈路上慢点儿。”苏水北又道。

    老妈对着张凯馨那丫头微微一笑，招手告别。

    这三个家伙头也不回的过马路朝着候车大厅去了，老妈一个人站在那儿一直目送到他们检票进厅。

    虽然是姨去接的张凯馨，但是姨是在地下停车场里面等的。

    而那李为阳和苏水北两个人出了检票口直接就进地铁站了，所以也并未碰上面。

    把张凯馨的行李放进后备箱，姨发动起车子后开口第一句问的就是她那作业有没有按时完成。

    “都认真写着呢。”张凯馨端着手机耷拉着脑袋，连看都没看姨一眼。

    “回来家，手机按咱好的，可就得收起来了，不能再这么天天抱着！就还有半年的时间，挺过这半年你再怎么看手机，再怎么玩手机，我都不会管你了。这半年你要是发挥的好，那后半生的日子就好过一点。”

    “哎哟！这话您都了多少遍了！耳朵都磨起茧子来了！”

    “多少遍你得听着！我给你报了个数学的补习班，年初三你就得去上课。”

    “大过年的，您就不能饶了我！再，您经过我同意了嘛就给我随便报班儿。”

    “人家马志远从放了假就一直在上补习班，没停过。”

    姨又提那家伙。

    马志远是张凯馨的同班同学，两个人排名差不多，都是那种刚刚能过一本线。

    发挥好了就能上个一本学校，发挥不好就报个二本的那一种。

    姨之前就老拿马志远跟她做比较。

    所以一听到这三个字，这张凯馨就烦的要死，再也不肯去搭理姨。

    塞上了耳机，里面并没有放任何的音乐，就是弄个幌子，不想再听老妈唠叨了。

    李为阳和苏水北一人拿了一个行李箱，老妈带来的那些吃的另有一个挎包提着。

    只不过苏水北一个人出着力，连让李为阳碰都没让他碰。

    “其实这么多行李，我们完全可以个车回去的。”

    因为地铁上一直都没有坐，李为阳也是心疼苏水北，笑嘻嘻地道。

    “这个点儿正是堵车的时候，咱坐出租车，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家呢。等到了惠通西街南口我们就车。”

    苏水北以为是李为阳累了呢，所以也不再去换乘5号线了。

    因为屋子里面一直都没住人，所以虽然外面特别的冷，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情还是把窗子都开。

    李为阳在卧室里面换床单、套被罩。

    苏水北先是挨个检查了每个屋子里面的水管和开关，再开始清扫。

    自从李为阳生病之后，家里的卫生一直都是苏水北在负责。

    所以如今这子被锻炼得干起活来倒也很是麻利。

    等李为阳将两个人的行李都归置好，该挂的挂起来，该叠的都排整齐了放到衣柜里面去，这楼下的卫生已经被苏水北给清扫得差不多了。

    李为阳从杂物间里面不声不响地就拿了拖把出来，“我去清扫楼梯。”

    “你回去歇着。”苏水北不肯。

    “一个楼梯而已，能有多累。”

    “听话！快歇着去。”苏水北从李为阳的手里夺过来拖把，捏了一下那子的屁股，再用手轻轻地一拍，推着他屁股叫他回楼上的房间去。

    “要是觉得冷，就都把窗子关了。”

    “哦，知道了。”刚到了楼梯的拐角呢，李为阳便止步转身问道，“你现在饿不饿？”

    “高铁上吃的那汉堡正堵得慌，怎么宝宝饿了吗？”

    李为阳想想自己再忍忍吧，摇了摇头，再不管苏水北自己上楼去了。

    回房间里面关上窗子，本来想等着苏水北一块回来休息的。

    在地铁上站了一路，这李为阳早已不是从前那样年轻力壮的，也是真的累坏了。

    衣服都没脱，那么躺着看了一会儿手机就睡了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楼下有邻居们的攀谈声，着些谁家儿子谁家女儿的事。

    有孩子也在楼下玩耍，嘻嘻哈哈吵吵闹闹的。

    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苏水北给脱了下来，只穿着秋衣和秋裤，盖着松软的被子，好是舒服。

    窗户和房门都紧闭着，暖气的温热填充着整个房间。

    暖烘烘的只叫那李为阳也懒洋洋的。

    不知道是几点钟，也不去想已经几点钟了。

    就这么处于放空的状态下。

    一个人静静的躺着，静静地听着窗外的吵闹声。

    静静地闻着被子上的淡淡香味儿。

    静静地沉浸在这热流之中。

    不用刻意地去找苏水北去什么地方了，也毫不担心他会背着自己做什么其他的事情。

    这种信任和期待的感觉，叫他又仿佛是回到了从前一般。

    奔波一路，在一个下午醒来，恍如隔世却很心安。

    因为有爱和被爱的人，因为有期待和值得期待的事。

    李为阳知道那个温暖如阳的少年又悄悄地回来了。

    内心中久违的平和，久违的平静叫这子觉得特别特别的舒服。

    因为走了特别多的路，提过重重的箱子给肢体带来的那种麻麻的感觉，在自己睡过一觉之后，让四肢皆处于软软的无力的状态。

    可李为阳很喜欢这种软弱无力的感觉。

    听着啊门外传来上楼的脚步声，李为阳伸个懒腰。

    裹紧被子，只露着一个脑袋，李为阳盯着那房门口。

    苏水北端着一杯水走进来，冷着一张脸，很是平静地道，“喝水。”

    李为阳声音懒懒的，嘟囔问道，“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一起睡了这么久，你睡几个时，我还没数吗？”

    李为阳听了咧嘴笑笑，坐起来接过水喝了一口。

    “你休息没休息？”李为阳问道。

    “我要没休息，谁给你脱的衣服。”

    李为阳听了又是咧嘴一笑，再看看旁边的枕头，明显是有睡过的痕迹了。

    刚才这臭子就躺在自己身边，自己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这才是真正的安心吧，什么都不想地睡上一觉。

    而张凯馨那边，也是等到晚饭的时候姨这才问起苏水北那边的情况。

    “你哥他们家的房子有多大？装修得怎么样？”

    “两个人住肯定够用，装修也就那样。”

    “他们这次过年是在自己家里过，还是去李为阳他们家？”姨又问。

    “在北京。”张凯馨一副无所谓的腔调回到。

    姨一开始没有缓过神儿来，正夹菜呢，筷子忽然顿在那儿。

    赶忙收回手来，有些惊讶地看向张凯馨，再很是吃惊地问道，“在北京过年？”

    “啊，可不就在北京过年嘛。今天上午的时候跟我一块回来的。”

    “你这孩子怎么不早点！”

    “我要也得有机会呀，我一上车您就开始不停地给我灌输学习！学习！还告诉我，给我报了个班，这么一个晴天霹雳在我身上，我哪有心情跟您唠这唠那呢。”

    姨听这话沉默了，心事重重地瞎想着一些什么。

    去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嘴里一时之间也品不出这菜的味道来，如同嚼蜡。

    又叹了一口气，这便听姨再问道，“你看他们俩平时生活的那状态怎么样？”

    “挺好的呀……两个人还养了一只猫呢，特别可爱。”

    “养个猫有什么用，能给他们养老还是能给他们送终。”

    “您这话可就俗了妈，合着您跟我爸养我，单纯就是为了让我给你们养老送终的呀。”

    “吃饭都堵不上你这乌鸦嘴。”

    “再了，这都什么年代了，您的思想就老迂腐着！”张凯馨再是不屑地道。

    “这你哥过了年也就26了，大不大，也不了。再这么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张凯馨一听这话瞬间就不乐意了，“您这话的意思是我哥跟李为阳他们两个就凑在一块儿过上一阵儿，然后分开？”

    “你觉得两个男生能在一起过一辈子？”

    “两个男生怎么就过不了一辈子了！一男一女，他们俩过着过着，也有一拍两散的时候。两个女的两个男的，也有白头到老的时候。你得具体事情具体分析，这个东西得看人，不能一概而论。”

    一听到两个女的也能凑一块儿，这可把姨给吓坏了。

    赶紧放下筷子，冷着脸问道，“咱们这一块没什么问题吧！”

    “我就不乐意听您这么话，怎么就有问题了呢！我喜欢男的，我觉得这正常。我要遇见有女的喜欢女的，我觉得这也正常。有些事您能理解就理解，理解不了您也别跟我扯这些玩意儿，自己过好自己的生活就罢了！你又不是诚心祝愿，老去掰扯别人的人生干嘛。”

    “我这不是为他好。”

    “可拉倒吧，您到底是为他好，还是想让您眼前的这些人，让您看着心里舒服！您这就是封建思想，帝国主义！怎么着，您是女王吗，还是皇帝呀，凭什么所有人的命运都由您来安排。”

    这话堵得老妈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可是张凯馨觉得自己这么一堆都是一些寻常的话，只管吃着自己的，喝着自己的，再不肯去搭理老妈。

    一个是觉得对方年轻不懂事。

    一个是觉得对方年老太顽固。

    各自听不进各自的那些荒唐谬论。

    各自又不得不去听对方的那些废话。

    相互嫌弃又从来不会真正的嫌弃，这母女的关系也是奇妙。

    因为与生俱来的这层关系，所以在跟自己妈妈话时，张凯馨越发地口不择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