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爱丽丝追着兔子掉进了树洞里, 漫长的坠落，四周一片漆黑, 伸手不见五指。

    “够了！”洛基终于忍无可忍捂住了佩特拉的嘴, 堵住了持续接近一分钟的尖叫——没错, 一分钟。在无边的黑暗中, 时间总是显得特别漫长。

    她原本下意识地抱紧了他的双手立刻开始奋力挣扎：“唔唔！”

    接着，脚下泛起了光芒，佩特拉眼前快速闪过熟悉的室内布景，身体随着洛基一起跌落在地板上。

    “……痛！”胸口受到重击，一时间整个身体如同散架了一般，胸腔里翻涌着躁动的气血，她费力地用手臂撑起上身坐起，抬头便看到了对面墙壁上的牛头雕像，“咦, 这里不是——”

    “你能起来了吗？”充当了人肉坐垫的洛基脸色十分难看。

    佩特拉这时才发现自己压在了他身上, 刚才戳到自己胸口的正是他西装上的纽扣。不愧是霜巨人, 连身体都跟冰似的，肌肉都比训练有素的地球人结实许多，她揉了揉肋骨, 声埋怨：“你骨头怎么这么硬啊。”

    “那我们交换一下位置？”洛基露出一个稍显扭曲的笑容，没好气地, “你是没见识过男人更硬的地方吧？”

    “咳咳。”

    几乎与墙壁背景融合在一起的至尊法师终于忍不住清了清嗓子，断了即将展开的黄腔。

    洛基立刻冷下脸来，佩特拉则眼睛一亮, 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医生！不对，你过的……斯蒂芬！”

    向来态度高冷的法师迎着她张开的手臂难得没有避让，任由她抱了上来，等她缓过气来，才问：“你怎么和这家伙混在一起？你不知道他是谁吗？”

    “啊……这个来话长。”佩特拉回头看了看洛基，“我遇到了索尔，去了阿斯加德，然后发现奥丁是洛基假扮的，所以，他们来到地球想把奥丁找回去……”

    斯特兰奇冷冷地扫了洛基一眼，紧绷的表情反应出他心中的不快和警惕。后者则慢悠悠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随后双手环胸，不发一言地看着他俩。

    “你是，索尔·奥丁森带你去了阿斯加德？”斯特兰奇挑眉。

    “是啊。”佩特拉的声音越来越，有点没底气，“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我们那天晚上回头就发现你不见了，只看到那几个被雷电击倒的巫师……神盾局快把整个美洲大陆翻过来了。”斯特兰奇嘴唇抿成了一条线，眉头紧皱着，“你不知道你的朋友有多紧张吗？”

    “我……我很抱歉。”她缩了缩脖子，低下头，“其实我给梅发了短信，我会在同学家过周末，我以为你们会——”

    “但问题在于，你朋友都不知道你去哪里了。”斯特兰奇不由叹了一声从口袋里翻出了手机，将屏幕开给她看，“斯塔克找不到你，一直在骚扰我——”

    佩特拉震惊：“我才去了一天！……呃，两天？”

    她突然有些不确定，歪头心算了下，阿斯加德和地球有时差，她还没算过来，洛基凉飕飕地替她补充：“一天又十个时。”

    “他每隔一时就一通电话发二十多条短信！”斯特兰奇火大地关掉手机，低咒一声，“那个疯子。”

    他不用睡觉的吗？！

    “你呢？”斯特兰奇白了她一眼。

    佩特拉自知有错，耷拉着头后退几步，又被他喝止：“停下，别靠近那家伙。”

    “洛基？”

    “你知道那家伙是几年前入侵地球的主犯吧？”斯特兰奇尽量让自己对她保持心平气和，一边冲身后的邪神皮笑肉不笑，随即又自言自语似的嘀咕：“我的天，他居然还活着。”

    洛基看了一会儿热闹，心情似乎变得好了起来，摊手道：“谢谢你的关心……地球上的二流法师先生？”

    这挑衅非常实在。佩特拉立刻感觉到房间里的温度下降了几度，她被夹在中间，感到十分艰难，试图跟斯特兰奇：“我也不想的……是索尔带他来的！”

    “没错。”洛基立刻接话。

    斯特兰奇没理他，问佩特拉：“你刚才，你们是来找奥丁的？”

    “嗯，洛基用魔法把他困在了地球，但是我们刚才去的那个地方——”她放缓语速，有些迟疑，飞快地看了洛基一眼又收回目光，“如果他没谎的话。”

    “都了我的是真的，我的确把他扔在那儿了。”洛基无奈地叹气，“谁知道他去哪里了？”

    斯特兰奇呵呵两声：“怎么，你真以为你那种魔法把戏能困住奥丁，众神之父？”

    “魔法总是有时效性的。”洛基耸肩，意料之中的事情，倒也不会让他觉得挫败。

    “所以奥丁自己离开了？可他没有回阿斯加德啊，去了哪里？”佩特拉感到十分不解，既然奥丁破解了魔法，就明他已经知道了洛基的所作所为，为什么不回去戳穿他，惩罚他？

    “谁知道？”斯特兰奇轻描淡写道，“可能是想去看风景吧。”

    洛基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一些。

    “斯蒂芬，你是不是知道他在哪里？”佩特拉思索片刻，慢慢地，“你之前用万物之鼎观测世界，看过我的行踪，但不知道我去了阿斯加德……可能是因为太远了，但明，至少在地球上发生的事情，你是可以知道的，对吗？”

    斯特兰奇挑了挑眉毛，不语。他很聪明，也知道佩特拉很聪明，并不感到意外。

    “如果能找到奥丁，”她继续，“这家伙也就没什么用了，索尔肯定会把他带回神域的——”

    “等等，你谁没什么用？”洛基质问，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有至尊法师在，佩特拉非常安心，一点都不怕他，吐了吐舌头。斯特兰奇立刻会意道：“你的没错。我确实知道他在哪里——挪威的海边。事实上，他已经悬崖的石头上坐了两个月，我实在想不出除了他是在看风景以外别的理由了。”

    两个月对拥有漫长寿命的神族人来，可能真的不算什么吧。佩特拉也无法理解，只能耸耸肩，又问：“那索尔呢？”

    “他？”斯特兰奇轻笑，“他应该还在美国魔法部吧。”

    “啊？？”佩特拉迅速吸了口冷气，“我们刚才去的那栋大楼居然就是美国魔法部的总部？所以原来是误会啊……等等，都这么久了，索尔找不到我们，不定会直接把人家的地盘给拆了。那怎么办？”

    洛基深以为然。

    他们毫不怀疑脾气暴躁的奥丁之子的惊人破坏力。

    “乐见其成。”斯特兰奇莞尔，“正好我跟他们有点不愉快，就让他帮我出口气吧。”

    “……”这么损的吗。

    佩特拉和洛基顿时对这位至尊法师刮目相看。

    “他知道我们在这儿吗？”她又问。

    “不急。”斯特兰奇看了看他腕上破碎的表盘，“等他差不多拆完了，我会给他留一张纸条。”

    “……那就好。”佩特拉松了口气，“等索尔过来，我们就去找奥丁，把事情解决了。”

    “我们？”

    斯特兰奇握住了她的手臂，意味深长：“不，没有‘你’。你该回去上学了，跟外星人混在一起对你的学习没有任何好处——特别是这种危险人物。”

    “没有任何好处？”洛基大概是随心所欲惯了，连续遭到否定，让他憋了一肚子气，立刻反击，“不，至少我可以教她学魔法。”

    嗯哼？

    斯特兰奇再度扬起眉毛。

    佩特拉立刻扭头，瞬间把他曾经入侵过纽约的事实忘得一干二净，眼睛亮晶晶的：“你真的吗？！”

    “当然。”洛基矜持地抬高了下巴。

    “当然个屁。”斯特兰奇扯了扯嘴角，将佩特拉推到身后，板起脸训斥，“跟他学，能学到什么好的？”

    “提醒你一句，站在你们面前的，可是整个九大国度最强大的法师。”洛基冷冷道。

    斯特兰奇微微一笑：“我可不这么认为。”

    “很好——很好。”

    洛基也笑了，表情微沉，阴森森地开口：“我忍你很久了。叫什么来着？奇怪博士还是什么？不过是个中庭的蝼蚁，真以为什么人都能自称法师了？”

    他张开手心在空气中随意地一挥，双手上便多了两把弯刀，闪烁着危险的白光。

    佩特拉一惊，连忙看向另一边。

    一向稳重自持的奇异博士居然接下了应战。

    “想比一场？乐意奉陪。”他右手虚握拳往前一抓，从手心向外扩散的红光迅速凝结成实体的长棍，“那就让你见识一下凡人的棍法好了。”

    只见电光火石，眼前闪过几道快到模糊的身影，利器相撞迸溅出耀眼的火星，伴随着无形的气流，佩特拉被一股扑面而来的冲击力直接推到了墙上。

    ？？

    你们认真的吗？！

    好的法师呢，怎么直接肉搏了？！

    佩特拉在原地呆若木鸡。直到房间中乱飞的气刃渐渐不受控制朝她这边逼近，她才回过神来，及时闪身避开，弯下腰从桌子底下钻了过去，听着头顶的桌板发出不堪重负的破碎声。

    原谅她见识不多，两个出色的法师在自己面前用冷兵器架还一边痛骂对方“辣鸡”、“你才辣鸡”的场景……实在是很震撼。

    砰砰砰！

    哗哗哗——

    如同飓风刮过，房间里的玻璃碎了一地，桌子、书架还有一些看上去很贵重的金属器具随着风暴中心的转移东倒西歪，四分五裂。

    惹不起，溜了溜了。

    佩特拉默默转身，摇摇晃晃地提起长裙迈出一步。

    咔哒，鞋跟卡在了地毯边缘的地砖缝里，发出了尖锐的摩擦声。斗的中心有了短暂的停滞。

    斯特兰奇将长棍一甩，变成了带刺的鞭子，扬手将它缠绕在洛基的刀尖上，抵住了他的攻势，一边冷笑：“我还没完呢——那孩子身上的衣服是你给的吧？不堪入目，你以为是暴发户吗？”

    “你还质疑我的品位？”洛基将短刀挥动化为长剑，往前刺去，“你是土鳖吗？”

    ……

    佩特拉费了一番力气把鞋子拔了出来，正准备重新穿上，一道红光擦过地板，反射后飞入了她身体里。

    她吓得闭上眼睛，差点惊呼出声，但并未感觉到有任何疼痛，又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她穿的那条金色长裙变成了蓝格子的翻领衬衣和百褶裙。

    “这什么？”洛基提高了声音。

    “水手服。”至尊法师答道。

    ……天哪，斯蒂芬！你这几天看了什么日本电影啊？！

    又一道白光来，短裙不见了，又变成充满阿斯加德风情的古希腊叠裳。

    佩特拉终于意识到这个地方待不下去了，转身冲出房间，几道追踪法术陆续追上来，在她身上化作五颜六色的烟花，但很显然，这些男人的眼光实在不敢让人恭维。她闭着眼睛翻过一条走廊，然后跑下楼梯，往前一扑，躲过了最后一道法术。

    然后，撞在了另一个硬邦邦的胸膛上。

    “佩蒂！”索尔欣喜地张开了手臂，一把将她搂住。“太好了，你没事——发生什么了？这里是哪里？你没被人劫持吧？”

    他看上去有些紧张，呼吸还有急促，从衣服上那些交错的痕迹来看，肯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不止是魔咒造成的，还有雷电……佩特拉闻到了残存的焦味。

    “我没事，是斯蒂芬——就是奇异博士。”她飞快地解释，“他是我朋友，以为我遇到危险了，就用传送门把我们转移到至圣所。”

    “没事就好。”索尔的表情缓和下来，“那群巫师真够嘴硬的——不过都不怎么能，一个两个都很脆弱。后面来了一个女人，自称什么法律事务所的司长，给了我这个地址，你可能会在这里……我还以为他们又想耍什么手段，啧。”

    佩特拉干巴巴地笑了几声。

    天降横祸的魔法部巫师们好像有点惨……不过，谁让他们自以为清高地拒绝了神盾局的合作，还惹怒了斯特兰奇医生呢？

    “呃，不要管他们了。”她清了清嗓子，“斯蒂芬知道奥丁在哪里，好像是挪威的哪个海边？唔，范围有点大……”

    挪威？

    索尔微微一怔，随即了然：“我懂了，我知道那个地方。”

    “你也去过？”

    “这事来话长，得追溯到冰霜巨人以前入侵地球——”他握住佩特拉的手腕往外走，急匆匆地，“以后慢慢跟你讲，我们赶紧出发吧。”

    佩特拉点点头。

    走到门口，索尔停了下来：“等一下，我是不是漏了什么？”

    他低头检查了一下，盔甲在，披风在，妙尔尼尔在。

    “好像没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