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吗？”

    “没有。”

    再一次被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佩特拉勉强抬起头，映入眼中的是一片墨绿色。她揉了揉眼睛, 确认自己没看错——她的确又趴在了洛基的胸口上, 他的手还护着她的后脑勺：“咦, 怎么又是你？”

    洛基看着她, 没好气地：“如果你在下面，早就被压成肉酱了好吗？”

    等眼前晃悠的星星逐渐散去，佩特拉清醒了许多，不得不承认他的没错。就算她拥有非同寻常的变异体质，也比不过他们神域人天生的抗压能力。

    要是洛基不在，她可能早就断气了，但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从彩虹桥掉下来，穿过虫洞落在这颗未知的星球上，头上还压着一个巨大的飞船, 四周被垃圾堆环绕, 她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被车轮碾压过几回, 稍微挪动一下手指都能听到骨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痛，快痛死了。

    佩特拉眼睛一酸，忍了再忍, 吸了吸鼻子，还是红了眼眶。

    “别哭啊。”洛基一看到眼泪就感到头疼, “我都还没喊疼呢，你嚷嚷什么。”

    “控制不住，抱歉……这是哪里？”她声问。

    “不知道。”他干脆地, “可能是宇宙的哪个角落吧。”

    彩虹桥周围都是虫洞，他们掉下来的时候一定是穿过了其中的一个，被漫天的星光包围，直到穿过洞口，才看到久违的天空——但肯定不是她熟悉的地球。

    大气层下，目所能及之处，到处都是燃烧着虹光的虫洞口，不断的有各种各样的杂物掉出来，与下方铺天盖地的垃圾堆融为一体。

    他们落在一片空地——相对而言的——紧跟着上空就出现了一个失去控制的外星飞船，朝他们身上砸下来，不知道多少吨的重量，虽然因为两端断裂给他们留出了稍许生存空间，但身体都被结结实实地压在船板下边，动都动不了。

    “头疼……”佩特拉再次揉了揉眼睛，声音哽咽。

    “没砸坏脑袋吧？”

    地球人真是麻烦。洛基摸了摸她的后脑，一边问：“是这里吗？”

    “啊——痛！”佩特拉抽了口冷气，本能地要躲，被他按住。

    “别动，你不想在头上捅破个洞的话，就老实点。”

    手指触碰到些许黏腻的液体，但伤口很浅，应该只是被金属碎片刮破了皮。他松了口气，但一想到现在的处境，依然牙痒痒，心里把奥丁骂了几百遍——他以为自己是索尔，很喜欢和地球人单独相处么？！

    话又回来，索尔呢？怎么还不从天而降来个英雄救美？

    “你看什么看？” 洛基皱眉。

    佩特拉愣愣地盯着他，猛然回过神来，目光迅速闪开了：“没想到……你居然会救我。”

    “你以为我想？你要是死在这里的话，我哥又会找我麻烦的。”他不情愿地，“天知道他怎么老是喜欢地球上的废物女孩。”

    佩特拉并没有因为他的一句“废物”生气，也没有再次徒劳地解释自己和索尔的关系。她问：“你也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洛基答道，“我可没你那么脆弱。”

    “那你能挣脱这个……起来吗？”

    洛基望向头顶的船体，无奈：“不行。你压在我身上，我怎么动？”

    佩特拉又一次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唔，或许我们可以等路过的好心人把这玩意儿搬走？”洛基试图安慰她。

    她没吭声。

    这四周一个人也没有，指望有人来救他们？

    “等个十年八年总会有的。”他随口道，看到女孩的眼睛又变得红通通的，连忙，“住住，我只是开个玩笑——”

    佩特拉忍住了没掉眼泪，唯一能够活动的手臂试着撑在洛基的身侧。嗯？洛基询问地看着她。但她没理会，继续尝试着调整姿势，找到了一个松动的使力点，双手按在地上，咬紧牙关撑起上身。

    洛基一愣，直到听到上方的金属支架发出细碎的声响，渐渐地他们之间有了一点距离。船体吱吱呀呀地响着，晃动的幅度逐渐变大。等到空间足够的时候，佩特拉空出左手扶起压在肩膀上的支架，再将撑在地上的右手也抬起来一同抗着。断成两截的船板支架逐渐升高，摇摇欲坠……她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另一只手伸过来，挡在了边上。

    洛基坐起身，帮她抗下重力，将左侧的金属板用力一推，就听到上方轰然巨响，落下了一道光线。船身震动着倒塌下去，露出了大半的天空。

    “力气还不错。”洛基站直了身体，拍了拍身上的灰，像模像样地夸奖了一句，却没听到动静，扭头一看，佩特拉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跪坐在地上，手肘撑着地，肩膀还在颤抖，一手抹着眼泪。

    她缓慢地调整坐姿，将左腿从右腿下抽出来，而右腿仍然被压在断壁残垣下。洛基俯身查看，顺着缝隙伸手探入，发觉一块尖锐的金属块扎入了她的脚踝。他摸了摸伤口周围，佩特拉没忍住，捂住鼻子闷闷地抽噎了一声：“好痛……”

    “忍住。”他冷淡地回了一句，握紧金属条，拔了出来扔到一边。

    佩特拉忍住了，低下头把脸埋在了膝盖上，颤抖着没发出一点声音。洛基嫌弃地看着满手的血，往衣服上抹了一把，坐在散乱的断石上查看她的伤势。

    比想象中的好一些，骨头没有断，但是被穿透了半个脚掌，扎进了不少碎片，伤口周围都是黑色的污血，必须赶紧清理。

    佩特拉头上全是冷汗，声音颤抖得厉害：“我……会死吗？”

    “不会，还没那么快。”洛基叹了口气，心想，到底是个孩，算了，看在她出了几分力的份上……“你能按住这里不动吗？”

    佩特拉不太懂，但还是点点头，握住了脚踝上侧。伤口鲜血淋淋，还能看到骨头，她不敢多看一眼，扭开了头盯着另一边，只能感觉到对方并不算温柔的动作，但是很利落，带着血的金属碎片被挨个挑出，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啊！”

    陡然间，冰凉的液体落在脚踝上，裹住了整个伤口。她猝不及防，叫了一声，腿也猛地一抖。她用力瞪了洛基一眼。

    后者无辜地摊开手：“只是酒精而已。总得消毒吧？”

    “你还随身带着酒精？”

    “当然不会。”洛基轻松地，“但我是法师啊。”

    他和所有阿斯加德人一样，身体是能够免疫大多数物理伤害的，也从不会生病，随身空间里虽然不会存放药物，但多少准备有急救措施。这些年他基本都流落在外头，三天两头受伤也是常事，处理起来已经相当娴熟了。

    佩特拉看着他用绷带包扎了伤口，正想把腿缩回来，被他按住：“等等。”

    洛基将手覆在绷带上方，一阵蓝光泛起，飞快地消失。他看着纱布里隐隐渗出的黑色，微微皱眉。

    地球上的凡人是很脆弱的，洛基很清楚。如果伤口被感染了，那光是这样包扎可没什么用，还得快点找到治疗师才行……

    佩特拉看了看四周，都是荒废的垃圾堆。

    “这地方真的住人吗？不会是宇宙里的垃圾站吧？”

    “很有可能。”洛基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但人肯定是有的，往那边走走就知道了。”

    佩特拉试着挪动右腿，又是一阵钻心的疼。她放弃了起身的算，只好可怜巴巴地抬头：“如果待会出现什么稀奇古怪的外星人，在我的肚子里产卵的话——”

    “什么？”洛基挑眉，“你脑子里撞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电影里都是这样拍的！”她吸了吸鼻子，“总之，如果发生了那样的事……你就赶紧跑吧。”

    洛基略感意外地将她量一番，扯了扯嘴角：“我什么时候还需要个地球人来救我了？”

    “你当然不用。但我怕自己变成一个怪物……”佩特拉想象了一下那样的画面，原本因失血变得苍白的脸色愈发糟糕。

    “……啧。”

    洛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咬牙切齿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去，张开手臂：“上来吧。”

    “啊？”

    “我不会第二遍的。”

    佩特拉呆了一会儿，连忙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接着就被洛基背了起来。

    对于霜巨人来，这点承重量算不上什么。他很轻松地从废墟中走出来，绕过铺天盖地的巨型垃圾，往远处有着隐隐绰绰的建筑物轮廓的方向走去。

    佩特拉没有吭声，十分安静，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怎么，这反而让洛基有些不习惯了。他清了清嗓子，问：“喂，还活着吗？”

    “嗯……”佩特拉气息奄奄地应了一声，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洛基敏锐地察觉到她改变的呼吸频率，立刻出声警告：“不许把眼泪擦在我身上！——也不许哭！”

    “因为，好痛啊……”她声哼哼，“你不是法师吗？为什么不能把伤口直接治好？”

    “我可不是治疗师。”洛基冷冷地答道。“你还是继续安静下去吧。”

    “可是——”

    “再吵我就把你扔在这里喂外星人了。”

    这个威胁非常有用，佩特拉立刻闭上了嘴巴，只露出一双惊慌的眼睛，瞪着前方。

    “有人！”她压低声音。

    不用她再多提醒，洛基也感觉到了，立刻停下脚步。

    寂静只维持不到两秒，巨大的垃圾堆后面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两群人马分别从后方绕出，手里举着看不出威力的外星枪械，将他们围了一个圈。

    这些人长相古怪，穿着扮也十分奇特。洛基粗略扫了一眼，猜测他们应该是这个星球上的拾荒者。换句话，也是这个地方最底层最落魄的一群人。

    “要吗？”佩特拉紧张地问。

    洛基不动声色地评估着眼前的对手，一边低声回道：“现在开始，你不要暴露自己的能力。”

    “什么？”

    “包括你那个发射蛛丝什么的东西，所有的超能力都藏起来。”他冷静地吩咐着，“假装自己是一个普通人，明白吗？”

    佩特拉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点点头：“跟外星人比起来，我的确就是个普通人吧……然后呢？”

    “然后，一切行动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