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吃吃喝喝, 佩特拉玩得还算尽兴，也逐渐放下了一开始的不自在。

    在尝试酒精饮料失败后, 她很果断地抛弃了这些高昂的饮品, 转投汽水和果汁的怀抱。自助餐也很适合她这样胃口大的人, 一边吃, 偶尔会有对她感兴趣的人上来搭话，。

    结束后，哈皮照例开车把她送回家，到达公寓楼下的时候，时间还不算很晚。

    佩特拉刚下车，就看到梅站在公寓门口，那副模样不像是偶然下楼倒垃圾遇到的，更像是一直在等她回来。

    出门前，佩特拉就告知了自己大致的回家时间, 就是不知道梅在这里等多久了——出了什么事这么着急吗？她想着, 忙跑上前去, 梅却似乎急着把她发走，简短地问候几句，用眼神示意她先上楼, 然后转向车里的男人。

    “我想跟你谈谈，斯塔克先生。”她平静地。

    梅的口吻谈不上很严肃, 但因忧虑而微微皱起的眉毛和脸上的为难让佩特拉有些在意。尽管她尽量表现出没什么要紧事的态度，但托尼应该也察觉到了什么，神情微凝, 开车门走了下来，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让哈皮先到外边等。

    哈皮谨慎地量两人一番，二话没把车开出去了。佩特拉则有些好奇梅想聊什么——应该适合自己有关吧？——但到底没好意思躲在角落里偷听长辈的对话，一步一回头地进了电梯。

    她一到家便趴到了窗台上，朝楼下张望。

    谈话可能已经到了尾声。托尼始终很镇定、很放松的样子，双手随意地插在西装裤的口袋里，一声不吭地洗耳恭听。

    夜里的穿堂风扰乱了梅散下的长发，她随手拨到耳后，但身体转了一半过去，让佩特拉无法看清她的表情，就算视力再好也不行。她没有气馁，将目光转向另一个目标。

    梅完了，身体晃动了一下，有些后退的倾向。而托尼则简短地了句什么，神色淡淡的，若有所思地转身离开了。

    不多时，大门开了又关。梅若无其事地回到客厅，准备继续看电视，佩特拉没忍住：“是因为我回家太晚了吗？”

    “哦，当然不是。”梅的表情又有点凝固了，勉强笑了笑，“我知道你身边有很多厉害的人，本来我也不担心这些……事实上，我在新闻上看到了。”

    “看到什么？”

    梅欲言又止，眉毛很纠结地抖了抖，心翼翼地斟酌着用词：“佩蒂，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有些事情，对你影响不好……”

    于是，不用她再多解释，佩特拉已经了然。

    尽管早就有过心理准备，不是没有料到这样的发展，但不得不，来自梅明显的担忧和预警让她顿时有些丧气。

    梅出于监护人的关心和爱护，可能只是担心外界的流言蜚语，毕竟阶级不同，对于某些人来八面玲珑、如鱼得水的事情，放在普通人身上，只要稍微有一点点负面的名声，都能把人压垮——她甚至可能不会猜到佩特拉是否产生了什么心思。

    佩特拉能够理解，对此，向来能言善辩的她也只能讷讷地点头：“好像……是吧。”

    “等你工作以后，我或许不反对你和那样的人接触，毕竟，那时候你已经是独立的成年人了。”梅依然得犹犹豫豫，很婉转，“但现在，你这样的孩子……”

    “你几秒前才我已经长大了呢。”佩特拉撇嘴。

    “是啊，没错。”梅点头，不禁微微笑了起来，随后又道，“但这不矛盾。你的年龄早就超过了‘儿童’的定义，却实际上，又还未成年，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有些事情的界限会变得很模糊，很暧昧。

    梅轻叹一声，把手放在了佩特拉的肩膀上，轻轻地搂着拍了拍。

    “放心，我不干涉你交友。”她着，严肃了一些，“但你一定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也不是每时每刻都目标明确的。”佩特拉不由声。

    “是啊，这时候就需要大人来做出更明智的判断了。”梅轻声答道。

    *

    那晚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佩特拉都没再收到过复仇者，或是斯塔克工业方面传来的消息。听他们很忙，旺达断断续续地请假了几天、十几天之后，终于在万圣节前办了休学手续，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出现在佩特拉的身边了。

    她最初几天有些郁闷，但想了想本来也该如此。不仅是避嫌，也为了……

    她和她的队成员，不都是希望成为一个独立的超级英雄吗？不能总是指望自己能得到帮助，总得要学会想办法靠着自己渡过难关。

    想到这里，佩特拉释然了很多，下课后就带着丹尼几人整个城市到处闲逛，有事就上，没事就自己训练。

    纽约的犯罪率下降后，阻止拦路抢劫和偷窃案的工作少了很多，更多时候是一些零零碎碎、非常平民化的“好人好事”，比如解救爬到树梢下不来的猫，再比如把车轮陷入下水道口的汽车推出来。

    要换在之前，他们还会觉得很没意思，大材用，但如今，已经经历过“砍宝石拯救世界”的几人都已经非常佛系，只希望世界更和平一点，不要再冒出一个像灭霸一样神经的恐怖主义者了。

    然后……

    不知不觉中，佩特拉发现他们突然变得很有名气了。

    具体表现在，以往正规的新闻媒体并不屑于报道他们这样的人物，现在，号角日报的老板每天都在新闻里义愤填膺地指责“蜘蛛女孩和她的同伙”这种蒙面行为对纽约产生了多么大的负面影响。

    什么义警，根本就是城市的祸害！害虫！——他激动尖锐的声音在不少社交媒体中传播着，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和他态度一致。

    “……”艾瓦看完报纸，深吸一口气，忍住了。

    佩特拉先翻了所有照片，确认他们的真容都没有被暴露后，松了口气，抱怨道：“蒙面义警又怎么了？他是不是对蝙蝠侠有什么意见！”

    丹尼很平静地扫了一眼自己被抓拍的照片，还有心情去辨认自己半张脸露出的是什么表情，然后才：“我记得你曾经提过对摄影很感兴趣，还想去给报社投稿实习来着？”

    “在这种人手下当员工，迟早会被气死。”卢克一边啃汉堡一边含糊道。

    “我也早就放弃这个理想了。”佩特拉宣布道。

    “为什么？”艾瓦很诧异，她从不觉得她是个轻言放弃的人，就算是金钱压力也……“你不够钱买相机？”

    “不是。”佩特拉沉重地摇头，“因为我们这么高危的职业，摄像头太容易坏了，就算有钱买……我也会很心疼的！”

    到底是平民阶级，价值观根深蒂固，就算天降高额彩票估计也无法让他们动摇。

    几个平民——以及一个隐形的叛徒富二代——吃完了汉堡，慢吞吞地走出快餐店，和一群嘻嘻哈哈的大学生擦肩而过。

    不知是谁提起了这个话题，他们开始口头辩论超级英雄的利与弊，各执己见，连排队都忘了。几个深藏不露的高中生互相看看，镇定地微笑，飘然离去。

    那天傍晚，他们又遇到了——不知该幸运还是不幸——一场火灾。消防人员迟迟没有赶来，只有几个公寓管理员焦头烂额地帮忙疏散居民。

    佩特拉在隔着一个街区的大厦天台看到了这一幕，飞快地召集队友赶往现场。她离得最远，等她抵达火灾大楼时，三人已经不见踪影，她也顾不上耽搁，闪身跃入火海。

    一趟下来，艾瓦救下了一个三岁的男孩，丹尼和卢克合力把一家四口从浴室里解救出来，而佩特拉……她抱着一只柯基，站在路边茫然不已。

    天色很暗了，消防车和警车包围了大楼，火势也在逐渐得到控制，现场的秩序也在恢复，可迟迟没有人来领走他的宠物。

    “先交给管理员保管吧。”艾瓦急着回去追电视剧。

    正巧这时，记者们包围上来，几个英雄立刻被话筒和摄像头对准了。

    同时响起的声音杂七杂八的，佩特拉头昏脑涨一个也没听懂，好不容易才捕捉到了一句。

    “请问，完成如此壮举之后，你有什么想对大家的吗？”

    这位记者前面还絮絮叨叨了很多，提到了报社的那位老板，和网上的一些争议，本来是想指望超级英雄给出有力的回击，可惜佩特拉却只是咳了几下，似乎是为了把呛到的烟咳出来，然后抬起头，面罩上的大眼睛真诚地对着镜头：“我希望能尽快找到她的主人。”

    着，柯基也配合地汪汪了两声，吐舌头哈气。

    “因为太可爱了，我可能会忍不住把她偷回去。”佩特拉一本正经地。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

    在直播镜头中。

    万众瞩目的蜘蛛女孩突然消失了——掉进了地上一个圆圈里，就像是走路走着突然掉进了没了井盖的下水道一样。只剩下她怀里的柯基，失去支撑落在地上，茫然地转了个圈，抬起头，睁着大眼睛卖萌。

    记者们大惊失色，涌上去一看，地上什么都没有，是完好无缺的水泥地。

    与此同时，远在另一个街区，至尊法师正在严厉批评教育未成年人：“胡八道什么，你明知道自己正在风口浪尖，还主动给人找把柄？”

    佩特拉不理解，挠了挠脸颊：“我只是开玩笑啊？没真的要偷。这样都有人断章取义吗？”

    “不是。”斯特兰奇板起脸，煞有介事地，“因为明天，你的后援队可能就会收到成百上千、不同种类的宠物犬。”

    “……”

    “怕不怕？”他挑眉。

    佩特拉：“……”

    她还真有点怕，但反应很快，立刻拿出手机，给她的同学，同时也是全球蜘蛛后援队队长的某位人士拨通了电话，郑重地警告他不要多此一举。

    那边传来弗莱士兴奋的声音，像是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原来你是犬派吗？喜欢大型犬还是型犬？白毛的还是黑毛的？——狼狗怎么样？”

    “不行！”佩特拉突然灵机一动，搬出监护人来当挡箭牌，“梅婶不会答应我养的。狗毛清洁太不方便了。”

    “哦……”弗莱士非常失落。另一个声音蠢蠢欲动：“但是我可以帮忙扫——”

    佩特拉一怔。

    “啊！”弗莱士惊慌失措地着，一边努力把什么东西按下去，“不好意思，它太激动了，我马上安抚一下……”

    佩特拉：“……你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