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打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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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文君是徐言昭和林姨娘的儿子,年十二,只比姐姐徐婉萝一岁。

    他年后就返回书院读书,一直到现在。

    在书院听到京城有关徐府的传言时,徐文君都没有反应过来。

    明明他启程去书院那天,大姐姐徐婉宁还因为碎亲姐婉萝的玉如意,而被父亲罚禁足一月。

    怎么短短的半年,京城徐府已经是一座空宅了?

    徐文君现在都不能平静的回想,书院里夫子门异样的眼神,还有同窗的奚落。

    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他想。

    只是越接近京城,听到的传言就越真实越全面。

    不过伤心和害怕已经散了大半,他只一日日的绞尽脑汁思考自己将来的去路。

    徐府如今已经四下离散。

    全然不是他离开时,书香世家侍郎府邸的繁盛。

    按道理,应该去找二叔或者三叔家投奔。

    但徐文君人心机却不浅,牢牢记住林姨娘私底下叮嘱自己的,徐府真正的威风所在,是因为有康宁长公主下嫁。

    再了,二叔愚笨又老实,还是庶出,也配养他?

    三叔流放没个影子,刻薄的三婶回了娘家,也指望不上。

    徐文君便决定去康宁长公主府。

    他记忆中的康宁长公主,是个虽然漂亮但却单纯到有些蠢笨的妇人。

    而这个蠢笨的妇人,其实心还挺好的。

    就算她与父亲和离了,他到底也曾算是她的庶子,养活了自己,康宁长公主日后不是有个养老送终的人?

    于是,康宁长公主从长乐长公主府听戏回来,没进门呢,就听到一句:“孩儿拜见母亲!”

    后来“呜呜”的声音,像是谁被堵住了嘴。

    康宁长公主掀开帘子,敛秋脸色有些难看:“长公主,是......”

    话没完,挣脱侍卫压制的徐文君已经扯着嗓子喊:“母亲!是我啊母亲!”

    一刻钟后,徐文君被带到了康宁长公主的凤栖院。

    他没来过长公主府,一路雕梁画栋亭台水榭处处金贵又华丽,简直看晕了眼,也更坚定了要留下来的决心。

    又半个时辰,

    沐浴更衣将自身整理舒泰了康宁长公主,从内室出来。

    其实本来用不上这么久。

    康宁长公主是在思量徐文君的突兀出现,以及该怎么处置他。

    这个庶子在家时嘴甜会话,并没有和她有过什么不愉快。

    但今日的康宁长公主,已经不是当初十几岁时就困在徐府的那个单纯少女。

    便是近来日日在长乐长公主府,经见那些戏子们争风吃醋手段频出,也足够有一些长进了。

    人心之可怕,与年龄无关。

    于是,徐文君跪在院子里哭诉可怜的时候,康宁长公主就站在台上不言不语的看。

    等徐文君要扑上来拽她裙摆,被敛秋示意婢女拦住了。

    徐文君哭诉不动的时候,康宁长公主才开口。

    她当然不会留着徐文君,只道让人去找徐言时或者徐言明,再不济还有徐家老家的族人们。

    “可是我想陪伴在母亲身边,姨娘和二姐姐怠慢了母亲,我想替她们赎罪,还有大姐姐,我舍不得大姐姐和母亲,我想照顾你们。”徐文君流泪道。

    他样貌不差,流泪的时候肩膀缩着,看着很是可怜。

    敛秋看自家长公主沉默不语,心里焦急的很。

    当初林姨娘看着比这可怜多了,徐婉萝也是,可是坑起人来一个比一个要狠。

    徐文君才多大的人,连替林姨娘赎罪的话都出来,可见心机不浅。

    若不是见过他和徐婉萝狼狈为奸,敛秋都要忍不住同情他了。

    这个人,不能留!

    要是不成,她就去寻郡主去,万万不能引狼入室。

    正想着,就听到康宁长公主对徐文君:“你不想留在你二叔家,本宫也不强求。”

    徐文君欣喜道:“母亲待孩儿的好,孩儿一辈子都会记得!”

    不过很快,徐文君欣喜的面容就僵住了。

    因为他以为的蠢笨又好心的女人,高不可攀的站在那里:“本宫好人做到底,看你如此重情义,就送你去凉州与你娘舅家团聚吧!”

    康宁长公主口中徐文君的“娘舅家”,乃是林姨娘的娘家。

    很不幸,林姨娘的娘家十几年前抄家流放,此时应该还在凉州服役呢。

    徐文君自然不肯:“母亲为何对我如此狠心,我从来都没有......”

    康宁长公主面色一沉,厉声斥道:“休要放肆!本宫贵为大魏嫡长公主,你我如今毫无瓜葛,张口母亲闭口狠心,真是该!”

    徐文君完全呆住。

    康宁长公主也变了,住在这样华丽的府邸,竟然也变得凶巴巴恶狠狠。

    康宁长公主如今见到徐家的人就反感。

    更不要女儿与她和好后,渐渐起在徐府过去十几年遭受的委屈。

    其中就包括徐文君。

    年纪一个人,却被林姨娘教的阴毒自私,没少诬陷女儿欺负他。

    康宁长公主这么痛快的将人带到府里,就是想看看他还想耍什么花招。

    看够了,便让其滚的远远的,休想扰她们母女过安生日子。

    徐文君就这么被送往了凉州。

    康宁长公主甚至下令,他既如此孝顺,干脆改了林姓成为凉州服役林家的一子。

    大魏犯官之子,日后不得科举。

    这也算是为他曾经诬赖女儿,如今竟还敢跑来攀附所应得的惩罚。

    徐婉宁来到这个世界后,就从未接触过徐家男丁。

    听到徐文君冒出来,一时都想不起来这是个谁。

    不过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公主娘已经处置了。

    看来让公主娘和擅于御下的长乐长公主多多来往,还是很有好处的。

    当天晚上,徐婉宁陪康宁长公主用膳。

    用膳之后,母女两个被徐文君的事一搅,免不了好生促膝长谈一番。

    话着着,就拐到了另外的方向。

    康宁长公主端详着女儿出众的容貌,有些恍然家中有女初长成:“你再过一年多也该及笄了,娘会好生给你留意一门亲事,绝不会让你像娘一样......”

    徐婉宁:“......”

    真的好突然。

    她毫不犹豫的,将知道些内情的太子表兄推出去。

    表示太子表兄他很认识些青年才俊,会留意此事的,让公主娘不必焦心。

    “太子殿下做事稳妥,为娘自然放心......不是,他是男子,你们怎么会起......这不合规矩!”康宁长公主后知后觉的吃惊。

    “这个......就有一日表兄陪我上街,看到......看到人家姑娘出嫁,就......就多问了几句。”徐婉宁编瞎话编的额头冒汗。

    与此同时,

    四喜耳听着自家殿下了两个喷嚏,建议请太医来看一看:“您身子骨一向强健,突然有如此变故,还是心为上。”

    萧彧正忙着看奏折,挥挥手:“聒噪,出去!”

    等殿内安静了,倒又没心情看折子了。

    烛台上火芯微晃,让萧彧有一瞬的恍神。

    民间有种法,无病无灾的时候喷嚏,是在被人思念。

    他能让谁思念?

    福至心灵般的,竟想起了那个垂着脑袋不嫁人的少女。

    真是胡闹!

    这么低叹一句,却不知唇角已然翘起。

    李国公府真假千金的事,在一个月后盖棺定论。

    亲生女儿焦明心自然是要认回来,但当做嫡女教养的原大姑娘李明蕊,也舍不得放回去。

    步安歌在徐婉宁处摇头啧叹:“这算怎么回事呢?焦明心好好的嫡出姑娘,流落在外十几年不,回来了也不能恢复嫡长姑娘的身份,听要排行第二呢!”

    徐婉宁给她倒了杯热茶:“李明蕊没要回去?”

    “听哭了一场,可是李国公夫人舍不得,李国公就遂了她的愿了。”

    “没什么?”

    “听李府的下人哭的太厉害,好几天嗓子都是哑的,不出话。”步安歌了这句,忽的回神:“不对!她平日那么稳重内敛的个人,哭的不能自已太假了,阿宁你是......啧!”

    姐妹两个对视一眼,就明白了对方所想。

    李明蕊分明是舍不得国公府的荣华富贵,焦家当然也有钱,但士农工商中排汗末尾,哎......

    对李明蕊的事,徐婉宁完全是当八卦听。

    后来又听步安歌起,焦明心倒不想回国公府,被带走了还跑回去,执意要对焦家以父母之礼相待。

    徐婉宁听着,眉心就不自觉皱起来了。

    为了救焦明心,她差点将命搭上,对其就有一种不清道不明的关心。

    原著中写李明蕊纯良温柔,写步安歌粗鲁,还写焦明心蠢笨。

    可是事实并非如此。

    焦明心是个单纯又热情的人,又因为和焦家联系紧密,没准就扎了李国公夫妇的眼。

    徐婉宁想着,她得帮自己从死神手里抢来的人一把。

    只是具体要怎么做,一时也没个契机。

    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

    别人家的事,她再霸道也没有跑人府里去,人是自己罩着的道理。

    真是烦恼!

    隔了没几日就是十一月,天气越来越冷。

    徐婉宁畏寒,整日里都呆在暖意融融的屋子不出去。

    步安歌自习武,活泛极了。

    再来时就带来了新的消息,焦明心和李明蕊争执时推倒了对方,被罚禁足了。

    徐婉宁:“......”

    她确信自己感知到了熟悉的套路,李明蕊分明是开启了宅斗模式。

    托原著的福,徐婉宁也算是开了个挂。

    书中提起过焦家人口简单并且上下和睦,所以养的焦明心十分单纯直率,白了就是没什么心机。

    没心机是真的。

    参考这位为了感谢自己,直接提来一箱子银子的事。

    “有了!”徐婉宁凝神细思,突然就有了主意。

    “有什么了?”步安歌正偷吃徐婉芷昨日送来的糕点,被吓了一跳。

    “你还记得上一年李明蕊及笄,是什么时候吗?”

    “冬天啊!”步安歌记性特别好,忽的眼睛一亮:“好像就是这个月上旬,那天大雪初霁,瑞雪兆丰年,有人还因此她是个有福之人,真能扯!”

    “好友过生辰了,是不是该送个什么生辰礼物?”徐婉宁,李国公夫妇最擅钻营,若她对焦明心颇为友好,对方肯定舍不得重罚焦明心。

    步安歌不知徐婉宁所想,只:“焦明心不是和李明蕊同天生日?我只送明心!”

    其实焦明心如今已改名为李明心。

    不过徐婉宁和步安歌一时还没改过来,全且这么称呼了。

    李国公府,

    焦明心抄着女戒,眼泪就掉下来。

    十二月中旬是母亲的生辰,可是她却被禁足。

    她早让婢女回去禀告过,生辰那日一定会回去一趟,却不想......

    越想越难过的时候,外间有婢女大姑娘来访。

    焦明心擦了眼泪,冷声道:“不见!”

    那日明明是李明蕊激怒她,然后自己跌倒。

    可是没有人相信自己!

    国公府主人的宠爱,就是李明蕊的底气。

    没有人敢拦着她,只任由她进了焦明心的屋子。

    李明蕊手里有银子,又并未失宠,焦明心这院子对她来漏风筛子一样。

    她知道焦明心想回去庆贺焦氏生日,才算计了这一出。

    李明蕊都算好了,等在焦明心这里转一圈,就去母亲那里告状。

    焦明心的心里向着焦府,一心想着焦氏的生辰,甚至当着自己的面亲生父母不好,母亲那么独断专行的一个人,会忍得下这个气?

    到时候,焦明心没准年夜饭都吃不了。

    是李家骨血又怎么样,心不在了,谁稀罕!

    至于她自己,名字还在李家族谱上,正正经经的国公府大姑娘。

    母亲她就当亲生的养,谁都改不了!

    国公府前院,

    新任康宁长公主府长使孟涛,送来了自家郡主的贺礼。

    至于他的前任,如今已经外派到郡主封地做官了。

    “明蕊的生辰还有两日才到,郡主真是有心了。”李国公夫人喜不自禁。

    “夫人客气了,只是郡主这礼物指明是给国公府嫡出姑娘,讳明心的。”孟涛客气一笑:“也是的没清楚话。”

    李国公夫人脸一热,差点问出为何没有明蕊的。

    想想嘉宁郡主多跋扈多骄横的人,如今又得宠,没想到明心竟能得她青眼,不愧是自己的女儿。

    这么想着,早忘记了因为李明蕊的事,暗地里过嘉宁郡主多少不是。

    什么仇不仇的,也就是偶尔闹了几分龌龊么。

    李国公夫人就紧赶慢赶的吩咐婢女,将二姑娘李明心请过来。

    至于禁足不禁足的,自是放一边了。

    一时又想,也该让明蕊与嘉宁郡主多结交结交。

    她那么聪慧懂事的人,没道理不如性子倔强不讨喜的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