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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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章存林听到消息, 也是激动不已。

    冬娃这是出息了?

    抒文和翠翠教育得可真好啊。

    趁着暑假,他带着腊梅和启建来省城逛逛,算住在启康那边。

    今年“五一”前,启康结婚了。

    婚事是在老家办的, 很是热闹。

    他对象叫蔡红英, 在邮电局里上班。她爹是邮电所的所长, 娘也是邮电所的职

    工, 大哥也是邮电上的。

    拿腊梅婶子的话来, 红英一家子都是吃邮电的。

    因为是双职工, 单位里给分了个套间。两口住着还算宽敞, 可一来人就显得

    拥挤了。他俩把里间腾出来让爹和婶子住,自己在外间了个地铺。

    还乐呵呵地,这样凉快。

    甜甜听后, 就把爹和婶子他们接了过来。

    在这边住几天。

    她把东屋收拾了一下, 让爹、婶子和启建住在一起。冬娃搬到了西间里,春娃

    和妞妞这几天晚上就住到爷爷奶奶那边, 白天再回来。

    这么一来, 家里宽敞了许多。

    冬娃见了爷爷, 亲热得很。

    他现在长到一米七九了, 比爷爷还猛一点。虽然是个娃娃脸,可个子却撵上大

    人了。章存林见了, 乐呵呵地笑道:“瞧瞧, 一转眼,冬娃也长大了, 爷爷却老了……”

    冬娃哑着嗓子,红着脸道:“爷爷,您一点也不老,看着就像四十多岁……”

    听了这话,章存林呵呵直笑。

    冬娃的嘴就是甜,爷爷都快退休了,还不老啊?

    起来,他今年都五十九了。

    到了明年年底,就可以退休报告了。他想往后再延延,启建还,才十岁,

    得把娃养大了才成。

    去年,腊梅退休了。

    在家闲着没事,就帮凤芝招呼孩子。还催着启康赶紧生娃,好帮他们带着。

    等她老了,就带不动了。

    启建正是顽皮的年龄,一点儿也不怕生。

    不一会儿,就和几个娃娃混熟了。

    冬娃见到这个叔,怎么也喊不出口。启建就大方地一挥手,:“冬娃,

    免了!”

    春娃和妞妞倒是可着嗓子喊了声“叔!”,这娃就大声地应着。

    几个将在一起玩耍时,启建声道:“春娃,妞妞,没人的时候还是喊我

    哥哥吧?这叔一喊,听着咋恁别扭呢?”

    春娃和妞妞就跟着喊启建哥,还别被爷爷听见了就成。

    晚上,徐永泰下班回来了。

    一见到章存林,就哈哈大笑。

    他和章老二有几年没见面了,见他两鬓斑白,也不由得叹道:“存林老哥,岁

    月不饶人啊,一转眼,咱也是五十出头的人了!”

    “是啊,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啊!你看着还年轻着呢,可咱马上就要奔六十了!”

    俩人坐在院子里,摇着扇子,聊着天。

    想着昔日的岁月,也是感慨万千。

    腊梅婶子和翠翠娘闲聊时,起媳妇们的名字,笑得嘎嘎的。“启宽家的叫

    崔红英,志和家的叫江红英,启康家的叫蔡红英,这是和红英对上了?”

    到了星期六傍晚,抒文也回来了。

    见了章家爹,自然是高兴得很。

    第二天一大早,就去副食品店排队,好不容易买了一块猪肉。现在不能像以前

    那样下馆子了,就自家动手做几个菜,包顿饺子,好好改善一下生活。

    半晌午,启康两口子也掂着一包熟食过来了。

    不一会儿,启宽大哥也拎着两罐黄酒赶了过来。

    一家人聚在屋里,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

    大人们还喝了几杯黄酒,瞅着晕乎乎的。

    晚上,抒文和甜甜躺在床上。

    想着昔日的种种,也是感慨颇多。

    甜甜跟他,冬娃的录取通知书没敢拿出来,怕爹看到了名字。不过,爹和腊

    梅婶子也没提。就是启建嚷嚷着,想瞧瞧冬娃的录取通知书。

    结果一岔,就给忘了。

    三天后,章存林带着腊梅和启建回了老家。

    走的时候,拎着大包包的,都是启宽、启康和甜甜给买的东西。

    孩子们都很孝顺,他和腊梅感到十分欣慰。

    临走前,他跟翠翠提了件事。

    启安和玉梅要转业了,他们想回省里,现在还不知道分配情况如何?

    可听翠翠的意思,能呆在部队上还是尽量呆在部队上吧?再过两年,怕是运动

    又起,部队上相对平和一些。

    可这个就由不得他了。

    一切听从组织上的安排吧?

    *

    转眼到了九月。

    信息工程学院开学了,徐甜甜把冬娃送到了校门口。她站在那里,看着他拎着

    提兜,昂首阔步地进了大门,前去报到。

    娃娃长大了,要和娘分开了。

    即便她再舍不得,也不得不放手了。

    回到厂里,她好半天缓不过神来。

    冬娃入校后,训练会很艰苦吧?

    这娃从到大没受过罪,那么大的运动量扛得住吗?军校不同于别的,进去后

    啥都配备,连被子都不用带,可人也入了军籍。

    从现在开始,就再也不是普通百姓了。

    以后,无论干啥都由军纪管着,丝毫不得违犯。

    这本是好事,可为啥就这么心疼呢?

    星期天,抒文回来了。

    见甜甜神情恍惚,不禁笑了起来。

    他宽慰着她,冬娃学得是技术,以后也多在后方营区值勤,和普通士官不

    同。想见面,还是容易得多。

    甜甜也明白这个道理。

    可就是不由人的,牵肠挂肚。

    孩子们一天一天地长大了。

    就要和娘分开了吗?

    她瞅着熟睡中的秋娃。

    家伙刚满一周岁,她咬着牙给他断了奶。开始还嗷嗷哭闹了两天,可随后就

    老实下来了。他最喜欢在大床上爬来爬去,咿咿呀呀地自娱自乐。

    瞧他这样儿,和冬娃时候可真像啊!

    一点儿也不闹人。

    开学后,春娃也读五年级了。

    妞妞还继续上托儿所,已经升到大班了。她揪着她的衣襟,细声细气地问着:

    “娘,等到明年秋天我就上学了?”

    她笑着点了点头。

    心里只盼着,娃娃们慢点长大。

    可鸟早晚会扎下翅膀,振翅飞翔。

    到了那时,她和抒文也不再年轻了吧?

    *

    进入十二月之后,家里也有了变化。

    启安和玉梅双双转业,回到了省里。

    他被安排在市武装部工作,玉梅去了市人民医院,担任党组副书记。俩人的级

    别都不算低,可到了地方上还得再适应一段。

    他俩生了四个娃,两男两女,也跟着转学回来了。

    李学军也随着转了业。

    因为凤芝的工作关系,他也申请留在了省城。

    被安排到了区民政局,担任副书记。

    这下可热闹了,一家人都聚到省城来了。

    启安等爹退休了,就把他和婶子接过来住。

    可章存林却摇了摇头。

    在老家住着多安生啊?

    孩子们都忙,就甭给他们添乱了。

    凤芝倒是急火火的。

    就等着李学军那边分了房子,好搬过来。娟娟六岁了,石头也两岁了,跟爹也

    没见过几回面,生分着呢。

    再,她还想再生一个。

    瞧瞧翠翠一连生了四个,她也不能落后啊?

    一通忙乎之后。

    到了“元旦”前夕,总算安顿下来了。

    启安一家住在市委大院里。

    学军也分了间套房,把凤芝和娟娟都接了过来。石头先让腊梅婶子给招呼着,

    等到三岁了,就送到区里的托儿所去。

    甜甜见到玉梅嫂子,听到这次是部队上压缩了编制,属于集体转业,否则他

    们哪舍得离开?

    离队那天,她和启安都哭了一场。

    他们是部队上的孩子,早把自己交给了组织,这猛一离开,还真是难受啊!

    本来,她属于技术工种,可以在部队上一直呆着。

    可启安转业了,她也就跟着转吧?

    甜甜听了,稍稍放了心。

    抒文算是个文职,年龄限制是不是能宽松一些?如果级别往上再长一长,是不

    是可以晚几年转业?

    “元旦”那天,抒文回来了。

    她忍不住问了问。

    抒文,他现在是个营级,转业年龄最多能扛到四十岁。如果能升到副团级,

    估计能扛到四十五岁。

    她心里一松。

    那时,运动已进入尾声了。

    即便转业,也没啥大问题了。

    *

    时间进入了一九六五年。

    这时,社会主义教育已经取得了显著成果。

    几年来,社会上那些残存的资产阶级意识早已经消失殆尽,无论是称呼上,

    还是着装上都发生了彻底改变。

    现在,不管是机关单位,还是厂矿企业,在公开场合大都以同志相称。

    回到家里,也没人再称呼太太之类的了。

    像叶茂才,以前喊抒文他娘为太太,可现在该咋喊呢?

    叶太太嫌抒文他娘太土气了,就让老叶喊她的名。甜甜去婆婆那边,听到公

    爹喊“阿娴、阿娴”的,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忍着笑,也没敢开口询问。

    回到家后,跟抒文一听,才知道婆婆叫陈黛娴,闺中名叫阿娴。

    为了适应潮流的变化,她给婆婆做了一身中式套装。

    灰色咔叽布,翻领,单排扣,还带着俩侧兜。

    婆婆以前的那些盘扣衣裳,都收了起来。

    现在干啥都讲思想进步,那些老样式可是思想落后的一种表现。即便公爹已经

    退休了,也不能拖后腿啊?

    就连娘,她都给做了一身,好出门时穿着。

    可娘悄悄跟她,她脚,穿上那身公家制服,看着咋恁别扭呢?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这一年相对平和。

    可来年呢?

    那场史无前例的大运动就要开始了。

    她和家人能平安度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