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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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鹭出门的时候拿了路希放在玄关的钥匙,免得自己回来时候叫门扰人清梦。

    春寒料峭的深夜一点不比冬天暖和,白鹭本身就感冒了,被冷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揉着鼻子腹诽:你丫最好有正事,否则老子就把你炖了暖身子。

    刘云澄是搭计程车过来的,车子已经开走了,他站在区门外的街灯下打哆嗦,身上穿着白天去公司时的那套衣服,白天还衣冠笔挺人五人六的,如今却像只被风摧了的鸡,挺直的腰板塌了,修长的脖子缩起来了,脸冻的发青鼻头微红,那件做工精良的羊绒大衣也穿不出精英范儿了。

    “出什么事了?”被扰了睡眠的白鹭本来心里挺不爽的,可见了他这副倒霉模样都没法跟他摆脸色。

    “没事就是想找你聊聊,今天那个那天”往常伶牙俐齿的刘云澄今天吞吞吐吐的,想的话很多,但不知道从何开口,没出个所以然来话音就断了,他掩饰尴尬似的蜷起两只放在嘴边呵了口气,一股并不浓重的酒气从他的呼吸里透了出来。

    白鹭皱眉道:“喝酒了?”

    “啊?”刘云澄的反应有点迟钝,“喝了一点。”

    白鹭四下瞧瞧,想找个暖和地方话,可这是住宅区,而且位置还有些偏僻,附近的商铺晚上九十点钟就关门了,这种适合见鬼的时间段连个营业的超市都看不见。

    “去白泽家坐坐吧。”

    “不好吧,都这么晚了,他们都睡了吧?”

    “你叫我出来的时候怎么不怕打扰我啊?”

    刘云澄心虚的看着他,冻红的鼻头轻微的抽动了两下才道:“我当时没想到。”

    “现在我给你提醒了,要不你现在回去?”

    刘云澄抿了抿嘴角,一声不吭的转身要走。

    “你给我回来!”白鹭好气又好笑的抓住他的胳膊,扯着他往区里走,“三更半夜的作妖,你两句你还不乐意了。”

    “我没不乐”

    “没个屁,你你就听着,大半夜的给我折腾醒了,还不兴我你两句?”

    “”

    “你晃什么?不是只喝了一点吗?”

    “走太快了,看不清路。”

    “放屁!”

    “”

    “怎么不言声了?”

    “不想找骂。”

    白鹭失笑,还懂看脸色识时务,确实没喝太多。

    深夜的住宅区静悄悄的,楼里也是如此,白鹭拿出裤兜里的钥匙开了锁,先把刘云澄让了进去。“是狗吗?”刘云澄才迈进门槛儿又立即退了出来,他瞧着拦在玄关假装狮身人面像的花卷儿,不太确定是个什么东西。

    白鹭这才想起这个家里还养了条狗,于是先进了门,对花卷儿:“别吵,这是我朋友。”

    白鹭也就这么一,这狗挺奇怪的,从见面到现在他也没听花卷儿汪过一声,倒是总和路希唔来唔去的,好像在和人话一样。

    果然花卷儿并没大声吵嚷,只淡漠的瞧了他们几秒便慢条斯理走开了。

    白鹭把刘云澄让了进来,瞥了眼房门紧闭的卧室,跟刘云澄指了指自己住的那间客卧:“进去吧,别把他们吵醒了。”

    客卧里只开了一盏台灯,光线有些暗,刘云澄本来就眼神不好,再加上喝了酒走路不利索,没走几步就被跑步旁的哑铃绊倒了,在外面倒水的白鹭就听噗通一声,进去一瞧刘云澄正皱着脸坐在地上揉膝盖。

    “笨死你算了。”白鹭哭笑不得的拉他起身,让他自己随便坐。

    屋子被健身器材占据了大半,没地儿放椅子,刘云澄看了一圈,最后在床尾坐下了,白鹭把刚倒的热水递给他,他摇了摇头,捂着膝盖慢慢的揉搓,视线盯着自己的,他来之前心里很憋屈,想找人话,然后他就想到了白鹭,接着又想到了在火车上没有谈完的话,他就凭着酒精和郁气引起的冲动找来了,可真的见到白鹭他又不知道从何起了。

    白鹭把水杯放在了床头柜上,靠着床头坐下了,睨着垂首不语的人啧了一声:“吧,你大晚上的跑来不是为了玩沉默的吧?”

    刘云澄偏头看他一眼,视线就又落在了自己的上,又沉默了一阵才道:“我前妻要移民了,她想带我女儿一起走。”

    今天下午他兴冲冲的去见女儿,本想带女儿出去买点吃穿用带,再一起吃个饭,好好团聚团聚,结果见面没多久就被前妻告知一个这样的消息,他瞬间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心里憋闷的厉害,想找个人话吐吐苦水,尽管这些事和白鹭没有一点关系,可他还是第一个想到了白鹭。

    “我们离婚的时候我女儿才一岁,孩子太,我工作又忙,不适合抚养她,我前妻对抚养权又很坚持,所以孩子就跟她了。”刘云澄叹了口气,继续道,“我太不称职了,不论是为人夫还是为人父我都不合格,女儿见了我居然叫我叔叔,她都不记得我了,我没办法去争抚养权,我没有资格,可我毕竟是孩子的爸爸,如果就这么让她跟她妈妈去国外,那我以后见她就更难了,我前妻原本就不希望我和女儿见面,我我不知道怎么办。”

    “你自己都没资格,你还能怎么办?”

    “可是我是啊,我还能怎么办?”刘云澄摘下眼镜,捏了捏酸胀的眼眶,毕竟父女连心,就算不常见面也是有感情的,他至今还清楚的记得女儿出生时的样子,的一团,脸皱巴巴的,像只脆弱的猴子,但在他眼里却是最可爱的宝贝,现在孩子大些了,白净粉嫩,声音甜软,比时候漂亮了许多,也更讨人喜欢了,可她就要被带走了,她会叫别人爸爸,会彻底忘记他,他会成为女儿世界里的陌生人,一个被称之为“生父”的符号。

    “想听客观建议还是需要安慰?”白鹭姿态随意的靠着床头,两脚交叠搁在床上,随性的口吻一如无常,“需要安慰的话你得去找别人,我帮不了你,如果你想听点客观的建议,我倒是可以给你,不过听了之后你可能会更难受。”

    “你吧。”刘云澄不是来找安慰的,白鹭能听他倾诉这些困扰他却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已经是在帮他了。

    “你是个工作狂,把你女儿交给你你们父女俩都不会太顺心,既然希望她过的好,那就让她去过适合她的生活吧。”

    “我也不是天生的工作狂,我可以”

    “晚了,亲闺女都叫你叔叔了你才想着去改,而且你能不能改,能改到什么程度还是个未知数。”

    刘云澄沉默了下来,白鹭的话很中肯很实际,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如果他真心为女儿着想就不该动抚养权的心思,孩子从就跟着妈妈长大,从来没有离开过,她妈妈也非常疼爱她,为了她她妈妈先是放弃了留学,后来又放弃了自己心爱的事业,她是个好母亲,而他却是个糟糕的父亲,女儿跟谁一起生活更安逸更幸福是显而易见的事。

    “凡事都有利弊,想开点,也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白鹭到底还是安慰了两句,虽然不咸不淡。

    刘云澄不觉得这样的安慰对自己有帮助,但他却是稍舒了口气,大概是因为把话出来了,心里已经没有憋闷的那么厉害了。

    白鹭拿起床头柜上的水和药,又送了颗退烧药下肚,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吹了冷风的关系,他觉得自己的体温又有点上升的兆头。

    “你不舒服?”刘云澄看着白鹭,可屋子里光线暗,连脸色都看不清晰。

    “没事,有点感冒。”白鹭活动了下发木的脖子,绕到另一侧上了床,“太晚了,今天就别折腾了,将就一宿吧。”

    刘云澄在床边坐了一阵,脱了身上的西装躺在了另一侧,白鹭把枕头和被子推给他,伸拿过他随放在床边的大衣盖在了自己身上,闭上眼睛道:“你今年三十一了吧?”

    “嗯。”

    “还不老,工作收入也不错,再婚很容易,喜欢孩就再生一个。”

    刘云澄握着被角的一紧,偏头去看身旁的人,只见他一脸平静,无悲无喜,这就是不和他玩了的态度吧?还真是拿得起放得下,要不是亲生经历过,把他那些藏匿在嘻嘻笑笑间的情愫看在眼里,他都不相信这个平静的劝他再要个孩子的人对他动过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