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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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个傍晚,国公府注定是得热热闹闹的。甚至热闹到,有些鬼哭狼嚎。

    这个嚎,是从花椒的百草屋开始,是从王妈妈的第一声嗓子开始。

    然后,福妈妈也加入行列,当然,比较起来,福妈妈要稍温和些。

    院里的丫鬟婆子面面相觑,跟着两位妈妈过来的两丫鬟相视一眼,跑进屋去瞧。

    然后

    “啊!”两道一强一弱的短促的尖叫声乍然响起。

    有胆大的,挪着碎步子去偷瞧。不过没等她们见着,花椒便率先打里头出来了。

    “嚎啥嚎,又没死人!”花椒忿忿,至于么,又不是不会再长出来。

    而花椒却忘了,远古时期,素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随意而毁之。

    也就是,这头发啊,是不能随便剃的!

    不过,很快她便知道了!

    “二姑娘,你怎能将三公子的头剃了?!”王妈妈尖着嗓子嚷,“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能如此随意就剃去!”

    一旁福妈妈也哼哧哼哧着。

    花椒表示,脑仁疼。

    同时无奈望天,她怎么忘了这条金科玉律?

    所以,她怕是没得消停了!

    “不怪二姐姐,是我求二姐姐剃的”

    好歹,还有个白胖墩这个诚实的,让花椒有些安慰。不然,且不得被冤枉死?

    不过,白胖墩这会即便了实话也没人听。众人都被眼前如此壮丽的画面惊着了。

    花椒想起屋里的霹雳还有新得的尚未研究的槐籽,实在没心情听她们废话。

    “够了!”花椒提气一吼,凌厉地目光在王、福两人间移动,“要嚎滚回去嚎!”

    两位妈妈被吓得一怔,而即想到花椒历来的事迹,登时噎了声,哼哼两声,识时务地选择离开。

    她们惹不起,回去找惹得起的来找场子。

    白胖墩冲花椒眨巴了下眼,便顺着王妈妈离开。

    文启行也是如此。

    院里恢复安静。

    “姑娘,您怎么,能,能将两位公子的头发都剃光呢!”碧喜憋了许久,还是没憋住,“这可,可这回,就是夫人,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本来就得罪了荷姨娘,再把夫人一道得罪了,那之后的日子可咋过?公也可不在府里。

    当然,就算公爷在府里,对于二姑娘这做法,恐怕也难以接受吧!

    碧喜如此认为。

    事实上,不光是碧喜,所有人多多少少都是这么想的。

    “那能怎么办?”花椒摊摊,“事已至此,我又不能再将他们的头发长回去。”

    一众,“”无法反驳。

    “想那么多作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先回屋了。”花椒扔下这句,人便走了。

    一众相互看看,无言以对。

    马来家的提议,“我先去看看扶风堂那看看情况。”

    “那我去芙蕖院?”绢儿自告奋勇。

    剩下的各自忙活,等待结局。

    扶风堂,福妈妈带着如此的文启行进去,将满院的丫鬟婆子惊了下,还当是带了个沙弥。

    正是好奇惊讶,仔细打量后,吓得够呛。

    指着文启行的光头不出半个字。

    福妈妈苦着脸,没心情解释,将人带到赵氏面前。

    正与女儿文云婧话的赵氏脸上尚还挂着笑,而在见到文启行的刹那,瞬间凝滞。

    她看到了什么?

    同样的,文云婧也傻了。

    “行哥儿?”文云婧瞪大眼,半晌才不确定地唤出声。

    福妈妈跪倒在地,文启行走过福妈妈,上前去。

    在看到文启行的一刹那,赵氏和文云婧是气恼愤怒的,脸上不满阴沉怒意。

    是谁欺负了行哥儿?

    赵氏没搭理跪在地上的福妈妈,上前两步,将文启行拥入怀中。

    “行哥儿”

    文启行抬起脸,看向赵氏,抬起指指自己的光脑袋,认真道,“俊!”

    本要憋不住的怒火被文启行一个“俊”字,弄懵了。

    俊?

    行哥儿的意思,是他认为他如今的这个光头,俊?

    他如何会有俊的概念,甚至主动与她们,俊。

    赵氏的一片慈母心战胜了一切,其他一切都不再是重要的,她想知道,他的儿子,行哥儿,当真会觉得俊?

    赵氏快速眨眨眼,心开口,“行哥儿,什么,俊?”

    一旁,文云婧也认真地看着她弟弟。

    文启行长到这么大,已六岁了,却从不曾表现过自主的意识。可今儿,他竟然会自己主动开口?

    文启行呆傻着一张脸,看着赵氏许久,又抬起指着自己的脑袋,“俊二,姐姐俊”

    赵氏突然觉得心口一阵酸疼。

    “对,俊,咱行哥儿不论怎么样,都俊。”赵氏摸着行哥儿光溜溜的脑袋,颇是心酸地开口。

    “福妈妈,究竟是怎么回事?”文云婧吸吸鼻子,后看向跪在地上的福妈妈,问道。

    “回大姑娘的话,老奴”福妈妈组织起语言,将自己去百草屋所见到的一切一字字来,不偏颇不责怪,只是纯粹描述。

    本打算的哭闹叫屈喊冤,统统压下。因为她发现,很明显的,夫人并没有生气的迹象,甚至,因为行哥儿出乎意料的表现,而激动不已。

    “所以,百草屋那位不黑了?反而白得发亮?”毕竟还是姑娘,关注总会偏向于容貌。

    “是,跟剥壳的鸡蛋一样,又嫩又白又滑,只是头发都没了,整个一光溜溜的。”

    文云婧瞠目,“怎么可能?昨儿不是还是焦黑的么?”

    “这,老奴也不晓得。老奴上晌见到二姑娘,也是先前的焦黑样。”

    不知道怎么才过了几个时辰,就来个大变样。

    她也很惊讶的。

    “武哥儿也和行哥儿一样,都剃光了头?”赵氏的关注点就显然不同。

    对她而言,花椒不论变成什么样,只要活着,其他的都与她并无多大关系。

    她能看重的,只有自己的儿女。

    在确定行哥儿并不曾受委屈,赵氏心情就松快了下来。而听到武哥儿也是如此,更不在意了。

    福妈妈又将听到的,白胖墩的话一道来。

    赵氏点点头,如此,更不用放心上。

    “孩子间的玩闹,没个分寸,不是多大的事。”赵氏笑笑,“二姑娘刚回的府,从接受的与咱不同,又还是个孩子,不必过于计较。”

    “不过头发而已,总能长出来”赵氏揽着行哥儿,又道,“不过身为嫡母,该教的也不能过于放纵,赵妈妈,晚点你去百草屋,规劝下二姑娘。”

    赵氏如此发话,意思已很明确,她并不打算因此而与百草屋结仇。

    但她们也都知道,更大的原因,那是行哥儿并不曾受委屈受伤,反而,似乎还有进步。

    “刺要,洗”文启行挠着脖子,与赵氏又道。

    “行哥儿你什么?慢点,不急”

    “刺”

    “行哥儿大约是剃头留不少碎头发,扎得难受,要洗浴的意思。”福妈妈猜测出声。

    文启行光头的事,在扶风堂不过是泛起了些许涟漪,一圈圈荡漾到赵氏,文云婧心中。

    而芙蕖院,却是电闪雷鸣般,刮起一场暴风雨。

    “贱人,简直欺人太甚!”荷姨娘又摔碎一套青瓷茶具,“这倒去问问,她安得什么心!”

    “姨娘不准去!”白胖墩从椅上竖起,颇有气势,与荷姨娘嚷道,“是我自愿,求着二姐姐剃,才剃的,和二姐姐没干系!”

    白胖墩瞪着荷姨娘,抬摸摸自己的光脑袋,“而且爷这头型,多俊!”

    荷姨娘指着白胖墩,哆嗦着,气得仰倒。

    自己的亲儿子,不帮她,却给那贱人话!

    “你个傻子,你忘了当初她在凉亭怎么欺负你的?”荷姨娘气道,“你以为她这是对你好?她就压根没安好心,将你鼓弄在掌中!”

    “胡!”白胖墩丝毫不退,“上回是我的错,是我先骂二姐姐,她才教训我的而且打是亲骂是爱,二姐姐是为我好二姐姐还救了我还有姨娘,不准你再骂二姐姐贱人!”

    涨红脸的白胖墩气哼哼喘两口粗气,而后在荷姨娘惊痛的目光下,转身跑了。

    这波发展显然出乎她们都意料,丫鬟都吓得大气不敢出。

    “三公子,三公子”

    一道来告状的王妈妈眼见着白胖墩跑了,急声大喊,转头看一眼惊愣的荷姨娘,忙道,“主子别与三公子生气,老奴这就把三公子寻来给您道歉。”

    完,迈着步子,匆匆追出去。

    跑出堂屋,王妈妈轻松口气,呆那里头,实在太恐怖。

    幸好,她的任务是照看好三公子,这个时候能以此而逃开。

    不然,留在那她准少不了一通训斥。

    如此一想,王妈妈觉得,倒是得谢谢三公子,跑得及时。

    芙蕖院,所有的丫鬟婆子再次陷入沉寂,不敢多一句,不敢多走一步,甚至恨不得能连喘气声儿都没有。

    对于如此的场景,她们似乎已经开始有些习惯。

    打二姑娘进府后,主子发怒骂人砸东西已不是头一回,相较于第一次,如今她们都接受能力也更强几许。

    “砰!”

    屋里传来一声巨响,院里的丫鬟婆子相视两眼,缩着脖子躲起来。

    “混账!简直混账!”怒骂声传出屋子。

    梨花木圆桌已被盛怒下的荷姨娘掀翻,连带着几个圆木凳也七倒八歪。

    荷姨娘喘着粗气,就似头发狂的母牛。贴身丫鬟,妈妈都不敢出声安慰。

    文云曦缩在一角,泪汪汪地看着如此陌生的亲娘。

    将芙蕖院搅得天翻地覆的花椒,这会正躺床上。

    摆动着清晰过的暗黑褐色粒籽,枕上,躺着一根同样洗过后枯黑的光秃秃树枝。

    因为异能精神力丧失的缘故,花椒感知不到槐籽内的情况,只是下意识地觉得其中蕴含生命。

    “霹雳,醒没?”好歹因着与霹雳独特的关系,即便没有异能,他们之间依旧能联系。

    “咿”霹雳哼哧声,带着浓郁的倦态。

    “这颗槐籽是咋回事?”

    “咿不就是,那棵老槐树。”

    “所以,”花椒拧眉细想,“和你当初一样?”

    遭遇天雷,而后将意识脱离本体,而凝于一处。

    这倒是

    “咿,差不多吧”

    花椒摆弄着槐籽,两眼精光,若是能与它也契了,那多好!

    可惜,她如今异能丧失。

    霹雳哼哼,“真真是人心不足”

    花椒,“”厉害了啊!

    “那不还是你让我带回来的。”花椒白个眼,甩锅。

    霹雳,“”

    “你能和它交流?”花椒又问。

    “咿,当然。”霹雳舒展下枝干,“不过它现在还没苏醒,得再等些时候。”

    花椒点点头,将槐籽塞入枕头底下,闭眼打坐。

    才苏醒不久的霹雳本就虚弱,见花椒不再问话,当下也沉入修炼。

    荷姨娘终究没有来百草屋。

    日头落山,花椒草草用了晚食,在院里蹓跶几圈,后回屋借休息之事让碧喜她们不用值夜。

    而趁着丫鬟不注意,脚利落地攀上屋顶,坐在屋脊上。

    花椒觉得,她若于月华下修炼,不定更有效。

    花椒这一坐,便到月至中空,淡如轻纱的月华铺卷而落,枯涸数日的内息终有所松动。

    对此,花椒第一时间感知到,欣喜的同时,还带有些舒气。

    这也算放下件事。

    若就此再无异能而成为普通人,花椒觉得,她恐怕一时半会都调整不过来。

    如化冻涓流细细不断,延周身脉络运转几周,涓流逐渐扩宽增粗,终回到遭雷劈之前的状态。

    莹绿的圆珠在丹田处旋转,仔细看去,较之先前似乎了一圈。且上头不时闪过一道道浅紫暗纹。

    花椒凝眉,那是什么,之前没见过啊。莫非是这颗珠子被雷劈裂了?

    对于这颗珠子到底是什么,花椒从来没有弄清,也因此,对于它突然出现裂纹这件事,花椒同样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定定心,反正不痛不痒的,应该问题不大吧。

    想是这么想,花椒依旧仔细观察着。许久后,她发现,那似乎并不是裂纹。

    而所有从珠子中再出来的草木息,也带上了一丝丝无规则时隐时现的条纹。

    花椒再透入绿珠看时,发现其中如汪洋般柔软的绿息中闪烁着千万条或浓或淡的紫纹,犹如云际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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