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面上三菜一汤, 都做得很素净。红壳长胖的甜虾就是简单的水煮做法，配了一碟酱料。卤鸡腿买的超市里的半成品，被掌厨的路易再加工，卖相更好了。路易坚持要买菜心, 是要照着自己老师的手法做一次白灼。

    郁峥只对肉食有感觉, 对面各色素菜都叫做青菜，完全分不出口感和品种上的差别。如果不是路易坚持, 他都觉得不用做青菜。既然路易坚持，他也就听之任之，随他处置。

    瓷盆里的汤是最家常的西红柿蛋花汤，不知道路易用了什么手法, 蛋花竟然真的如雪花一样, 完全没有出现结块。汤面上漂浮着葱段，香气四溢, 味道十分诱人。

    “手艺不错哦,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做饭给我吃。”郁峥把茶几上的抽纸拎到餐桌上, 看着一桌有模有样的菜式, 面露崇拜之色，“路易你其是华国人吧，头发染一下，眼睛带双美瞳？”

    “时候在外婆家住过一段时间，外婆是地道的华国人。可能当时还是太了, 体质弱, 结果吃出毛病来。虽然不能吃辣菜, 但是我还是很爱这个味道。”

    路易给郁峥抽了双筷子，“到了读书的时候，就遇到了华文老师。她的口味就很港式，所以川菜和港菜我都试过，看菜谱能一做些……这也是我第一次在别人家做饭，你尝尝味道，会不会太淡了？”

    “唔……不会，已经很好了。”郁峥夹了只虾在酱料里蘸了蘸一口咬断。入口的虾肉滑嫩甘甜，夹杂着酱香浓郁的调料，口感层次很分明，“我时候吃上热饭的机会不多，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在外面买点什么随便应付，家常的味道对我来，还算是很新鲜的东西。”

    郁峥下意识里的是独属于自己的人生，才开了话头就反应过来。转念先到这个身体的过往，竟然与他时候的遭遇无异，心下无声地叹了一声。

    路易听着郁峥认同了菜式口味，撸着袖子笑了出来。但又听到郁峥后半句话，诧异地抬起头来，发现郁峥已经低下头去不准备继续话题，也就装作若无其事跟着低头吃饭。

    路易没有给同伴夹菜的习惯，用餐前还准备了一双公筷和两个汤碗。这种习惯或许会让部分华国人觉得过于生疏客气，但恰好摸中了郁峥的喜好。虽然蛋黄真心不是郁峥的心头好，但他看着面前的汤碗，还是硬着头皮灌了一碗下去。

    以前，无论是在求学阶段还是孤身去海外拼搏，习惯于独处的郁峥面对着华国人式的热络很不来电，反而觉得路易这般行为让他很有安全感，不至于在饭桌上还要费力气去钻营交际。

    俩男人的饭量不可觑，到最后几盘菜都一扫而光，只剩下一些白饭还留在锅底。两人看着剩饭不错，合计着炒了两份蛋炒饭，就着老干妈完成了清盘行动。

    “我去洗碗吧？”郁峥摸了摸自己撑起来的肚皮，十分自觉地提议。

    “嗯。”路易靠在椅背上，一手搭餐桌上，一手握着听汽水喝着，听着郁峥的话就好整以暇抬头，对郁峥的态度很是欣赏。

    “我吃饭前把那位运营总监发来的文件也转发给你了一份，你可以参考一下，毕竟直播间也有你的份。”郁峥收完碗碟，双手端着往厨房走去。

    “好。”路易的回答很简短，接下来就是桌椅拖动的声音。拖鞋走路的声音很，倒是沙发上的芋圆叫了起来，八成又滚回了路易怀里肆意撒欢。

    郁峥在水流声中听着房间里的声响，无意间扫到正面对着的窗外街道熙攘，老人孩都出来遛弯，很有市井气息。这一切在他的生活过往里不常见，并非未体验过，但从未有一次能这么让他感受深刻。

    层层叠叠的记忆，好的坏的，新的旧的，前世的今生的，都逐渐在金黄色的斜阳里改弦更张，变成了脑海里的一片空白。

    郁峥放空没几秒，这种迷离的、倦怠的状态，很快就被路易的话语声断了。

    “露脸……大鱼你能露脸吗？”路易拔高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什么？”运营总监发来的文件太多，郁峥先前赶着去吃饭，也没全部浏览。

    “他们要求你在签约后，第一次直播开始直接露脸。月工资八千，很不幸告诉你，分成比例和苍穹一样。”路易抱着芋圆走近，从饭桌边抽椅子，干脆利落地坐到了厨房门边，“只直播时间和作品数量要求会合理一些。单纯从合约来看，两者没有太大差别，但 SAM的资源Stakes肯定是要多一些的。”

    “直播时长多少？”郁峥洗碗的速度很慢，完全不像游戏里的高手速高反应，他慢悠悠地把碗逐个洗干净，收到沥水篓里。

    “合同只有一个档，每日五时以上。每月最低十个作品，版权自留。”路易紧了紧胳膊，阻止了怀里芋圆的开溜，“欧阳锋，这次Stakes原本的意向是找老主播，他找那边朋友游了很久才拿到条件。二加一，最后三个人，另外两个还不清楚是谁。”

    “签吧，虽然我无太愿意露脸，但其他条件真算良心。估计再难找别家。”郁峥点头，“现在SAM的老主播全部有露脸，怪不得……”

    “啊，还有个附加条件。”路易补充了一句，“需要在下个月去魔都参加SAM官方的活动，以Stakes成员的名义。”

    “求之不得。”郁峥心下十分清楚，这种活动并非对所有人开放。若不是Stakes要求，指不定他私下还会去找关系主动参加，“那我晚些时候去主页做个申明。”

    路易点了点头，揉着芋圆的毛爪。

    当天晚上即将过12点时，久等郁峥视频的观众们终于守到了郁峥的更新动态。众人还在猜测是哪个地图或角色的玩法攻略，点开了才发现竟然有两条视频链接，后一条的主角还是只圆脸圆爪的斑纹美短。

    视频的背景是蓝色的法兰绒睡衣，猫窝在了主人肚子前，屁股和一对后爪瘫软在主人腿间，前爪被主人轻轻握在掌心里，举高到了她头顶两侧。良好的投喂让芋圆胖了不少，两腮边还积累了不少肉肉，爪子都粗了一圈。

    视频里音乐响起，魔性的节奏回荡在观众们的脑海里。画面里的芋圆耷拉着眼，一脸生无可恋，听到音乐声就挣动起腿，想要脱离主人的怀抱。

    “芋圆，乖，来给大家声招呼。”视频里温柔和缓的男声响起，接下来的画面就是一片黑发出现，主人的动作明显，就是弯腰低头在亲吻猫咪头顶。

    观众们正在酣然吸猫，骤然看到这个画面，连敲弹幕的手都停了下来，好一会儿密集的弹幕才一齐出现。

    “刚想举报大鱼虐待芋圆（噗嗤），结果被亲亲煞到，现在还在手脚酥麻。”

    “像亲在了自己头顶一样，大鱼再来一次！我还想韵韵味道！”

    “看这架势，海草舞没跑了，坐等芋圆一爪子。”

    “大鱼，你忘了自己是条鱼了么？你怕是长了两个胆子吧？”

    “镜头在动啊，是有人手拿么？”

    视频里的芋圆被亲眯了眼，好几秒都在缓神儿，而郁峥抓住了这个难得的机会，就着音乐节拍托着芋圆开始舞蹈。

    郁峥的动作很轻柔，没有用力去拽芋圆爪子，也没有把她前腿拉到很长。所有的舞蹈动作都是象征性地摆摆，芋圆虽然不感兴趣地望东望西，也没有再在起挣开之意，一副“他强任他强，他横由他横”放弃抵抗的状态，可怜一样儿。

    弹幕里都开始调笑起芋圆的“不争气”，对郁峥这么“忤逆”的行为大加指责。

    “芋圆啊你振作一点！别着了大鱼的道啊！”

    “芋圆也只能在心里疯狂拍爪，狂喊放肆了吧？”

    “妈耶那个叉腰，我突然觉得芋圆眉清目秀了怎么办？”

    “芋圆咋这么听话，我家主子才动两下就咬我了。”

    “怕是刚才那个亲亲的威力，要是我能被大鱼能亲一口，跳一年都愿意。”

    “楼上的，我还愿意一个亲亲跳穿银河系呢，别和我争！”

    视频里，舞蹈跳了大概二十多秒，芋圆再好脾气都烦了，开始嗷嗷叫着蹬腿。郁峥无法，只好选择放手。音乐还在继续，没办法的他只好空手做动作，好在波浪翻动靠双手也能做到位，他就笨拙地做到了结尾。拍摄视频的镜头开始有些抖动，音乐里夹杂着另外一个正在掩饰笑声的男音。

    正在观看视频的观众早就笑疯了。

    “哈哈哈前方高能！”

    “大鱼的手，修长修长的，我能玩一晚上。”

    “看着这双手，满脑子的不可描述。”

    “已举报楼上，顺带一句，这双手摸脸的滋味应该不错。”

    “麋鹿！我听出来了！别躲了！出来！赶紧的！”

    众人还以为视频就会这么结束，没想到郁峥手一收开始话，“大家晚上好，我是大鱼。这个视频是给大家发发我生活的动态，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关于签约跳槽一事，我再做一下解释……

    我不准备成为苍穹的签约主播，谢谢苍穹直播之前对我的关注和认同，也对苍穹的错爱感到抱歉。”

    郁峥话音才落，对着镜头挥手作完道别，视频就戛然而止。他简单有干脆的拒绝超出所有人意料，也稳住了大部分观众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