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难忘
靖无月在掉下暗道的时候,徒似乎抓住了什么湿漉漉的东西,但是下坠的速度太快,他还没有感觉出这物什的质感,便脱了,只余一些黏腻的汁水染了满。
这扶心堂的地下空间大如茫宙,靖无月抱着江予辰自半空踏风借力,才稍稍延缓了下坠的速度,可此地太过诡异,从坠下来的那一刻起,地底似乎盘踞着一口急渊的涡流,一直吸附着二人的灵场向着深处坠去。
缓缓的漂浮了一阵,靖无月的脚尖便触了地,随即若有似无的苦寒之气便充盈了过来,像极了那药铺子里的千余种干草混合的味道,而且这种不腻人的味道还会随着胸臆的起伏逐渐加重,闻的多了反而有种醒神开明的作用。
靖无月对医理之事没有心窍,但却知这寒凉的香味并未有毒,遂放心的携着江予辰向前走了几步。这地底虽然暗如幽邃,但靖无月已全神格,暗中视物的能力自然如白日捻针,可怪就怪在这里仿佛每隔几步,就垂下来一道黑色的幕布似的,眼睛所能窥探到的,不过只有近前的几步距离,再多的都隔绝在一片浓稠的漆黑之中。
就在靖无月不知该继续前进还是该在原地修整的时候,巫澈从另一侧的岩壁上落了下来,中的孤光流泻着它独有的腐蚀液体,随着主人的所过之处留下一阵“滋滋”的声响。
巫澈没有实体,乃是一团随意幻形的巫蛊瘴气,他自半空废了好一番力气才将躯体下沉,这地底的空间似乎很是抗拒他的靠近,从四面八方攀爬而来的藤蔓,好几次绞散了他的人形,这一路他仿佛被无数条腾蛇纠缠追赶,真是历经了千辛万苦才落了下来。
不过他似乎运气不大好,不偏不倚的落进了浸泡着毒虫的药池之中,那里许是多年不曾打理过了,药液与毒虫早已腐朽成了一池子的烂泥,沾染在鞋袜上光是那黏腻的触感就够恶心的了。
果不其然,靖无月刚想转过身去,巫澈便如一只炸了毛的雀鸟般从池子里跃了出来,落在地上一边跺脚一边咒骂道:“我真是操它娘了,这里面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东西!”罢将弯刀横过胸前,作势欲劈碎了它。
靖无月恐他暴躁的性子再拆了这地宫,出言呵斥道:“又在那龇什么牙,快点滚过来!”
巫澈闻言,淬灵的蓦地一凝,随后怄气的白眼一翻,中的孤光荧芒一闪,一道墨绿色的灵刃飞泄了出去,将那口药池轰的四分五裂,池底的淤泥迸溅如空中炸开的银花。
许是那药池里有什么隐蔽的关被巫澈的株连一并波及到了,地宫四周忽然传来链条的搅动与齿轮的咬合之声,原本死寂一般的底下空间骤然震荡颠簸,积蓄多年的灰尘与砂砾簌簌滚落,一些陈设的石匣木匣纷纷从原有的位置向一侧缓缓偏移。
靖无月抱着江予辰原地摇晃,想要迈步躲避亦是艰难,脚下的石板因不堪这颠簸,龟裂的“咔嚓”声刺耳挠心,四周弥漫的灰尘又呛人的厉害,孱弱的江予辰就在此时不可遏制的颤抖了起来,嘴里模模糊糊的叫着“好疼”两个字。
靖无月以为他醒了,低下头伏在他的耳边,呼唤道:“哪里疼?你告诉我,哪里疼?”
江予辰抖的实在是太狠,似乎想要从他的怀抱之中挣脱出来,可靖无月抱的又死紧,他生怕江予辰从怀中跌落,遂加重了臂的禁锢力量。可沉浸在往昔的江予辰正好被玄鹤真死命的纠缠住,那个恶魔不顾他的意愿将其桎梏在怀中,双臂生生的硌痛了他的骨头。
巫澈从一堆滚落的碎石之中跃了出来,反扯过背上攀附的一条藤蔓用瘴息碎成数截,迈开的腿脚还不等站稳,脚踝处一抹瘆骨的冰凉便游曳了过去,随即四周传来了鳞蛇吐芯子的“嘶嘶”声响。
巫澈最是不惧剧毒类的蛇虫,他快速的向着靖无月所伫立的地方奔去,沿途还踏碎了些诡异的瓶瓶罐罐。
因地宫黑暗,那些被巫澈踩碎的陶罐瓷瓶里,皆是些掺着剧毒未孵化的虫蛊,它们在这地宫不知蛰伏了多少年,乍一与巫澈的瘴息相接触便快速的破茧而出,舒展着艳丽的皮囊在地上攀爬游曳着。
“靖无月!你没事吧!”巫澈边跑边喊道。
“我没事!”靖无月用左爱怜的摩擦着江予辰开裂的唇瓣,指尖沾染的汁液不甚滑进了他的口中而不自知。
随着汁液剐蹭进口中的次数越来越多,江予辰的舌尖便被这些积蓄的清苦鸩到麻木,他开始嘤咛不出声音来,一张惨白的脸也逐渐的多了一抹诱人的桃红色。
奔到靖无月身前的巫澈被这地底的震荡搞的摇摇晃晃,他忙从袖橼之中将火折子掏了出来,微弱的火光将近前的一片天地微微映亮,还不等他抬眸看清楚眼前的状况,一阵恶臭的腥气吹拂过来,“噗”的一声,将火折子吹灭了。
巫澈瞪大了眼睛,噎住了,“!”
盯着眼前的木筒子好半晌,巫澈炸了,叫骂道:“我草!谁他娘的活腻歪了,连本祭祀的尾巴也敢捋,活的不耐烦了?”
这一通骂完,显然不会得来什么有趣的回应,就连刚刚那道臭不可闻的腥气也一并消失了踪迹,这四周除了剧烈的颠簸与砂石滚落的声音,再无其他。
巫澈本想再痛快的咒骂一番,地宫的颠簸却戛然而止,除了少量的砂砾从头顶上方徐徐下落,周围再一次恢复了先前的安静。
“怎么突然停了?”巫澈尝试着向前渡了一步,却发现脚下悬空没了路,“靖无月你先别动!”巫澈展开左臂横在他的身前,道:“前面没有路了!”
这时脚下突然氤氲出了一些潮湿寒凉的气体,带着冰泉独有的萧瑟砭骨。
“想必是这里的关震开了地下的暗河,这里应该还有一条出路才是!”靖无月抬起掌心淬了一捧炽白的灵焰,肃冷的白光将这偌大的地宫映的暗影重重。
透过冷炽的光线举目四望,这地宫空旷而肃穆,整座地底建筑呈琼楼飞宇式,尽数由洁白的大理石构建,檐廊飞瓦上悬挂着素雅的白色幕布,青色的桑云芝图腾绣织其上,彰显着扶心堂的救世之功。而庭前的圆形步台此刻断裂坍塌,一半还铺陈在崖壁上,一半已经坠下了地下暗河。
站在此处远远望过去,这里像极了九重天阙的缥缈云宫。
巫澈一边环顾一边向着靖无月道:“想不到这地上破破烂烂,地下到是富丽堂皇,这个叫扶心堂的地方,还真是深藏不露,有钱偷着藏啊!”
靖无月凝视着对面那紧闭的门扉,幽幽道:“这里想必是扶心堂暗藏圣物的地方,七年前的战火,他们这一派能安然无恙的保存实力,想必于此处脱不了干系。”
巫澈点点头,表示赞许道:“那你这里会不会有什么奇珍异宝,大罗仙丹之类的?”
靖无月回首给他一记白眼,揶揄道:“你以是个半神之躯,还贪恋那仙丹做什么!”
“我这不是没见过,想瞧瞧嘛!”巫澈道:“再了,我一巫蛊之身,吃什么仙丹对我都是没用的。不过我可以拿出去逗弄逗弄,不准还能换些银钱来挥霍一番!”
巫澈此刻的脑中恍然浮现出南栖那张脏兮兮的脸,若把这仙丹给了她,助她修为大进,也算是一笑泯恩仇了。想到这,巫澈忍不住唇角含笑,一张邪气纵横的脸多了些宠溺的温柔。
靖无月依旧是勾唇蔑笑,巫澈的所有心思在他的眼中都是如此的幼稚与无聊,“怎么,心有所属了?”
被靖无月这没头没脑的一问,巫澈有些无所适从的茫然,所谓的心有所属,他能想到的不过是那些尊位与力量,可这些又与那仙丹好像没有什么关系吧!
巫澈狐疑了半晌,不得要领,便跃跃欲试的想要登上那巍峨的门楼去。
靖无月不再有兴趣逗弄巫澈,而是环紧了怀中的男人,足下踏风借力快速的向着对岸掠了过去。巫澈见他不声不响的便先行而去,也赶忙紧随其后,身子化作一团黑蝶蹁跹而上。
若此时巫澈能回头瞥望一眼,便可看到他三人原本伫立的地方竟然是一只玄武的背甲,尾部与四足皆深入地底,而庞硕的头颅则擎在崖壁之上,幽邃的目光隐蔽在黑暗之中牢牢的凝视着靖无月的背影。
跃上了对面的半截步台,靖无月将中的灵焰散碎成片片光斑漂浮在空中,紧随而至的巫澈则从指间释放出几只燃着绿火的瘴蝶,徐徐飞舞着在前方映路。
越是临近主殿的大门,靖无月便没来由的萌生一股亲切之感,似乎这里曾是他居住的一处屋舍,每一处都透着舒适的娴熟。
三人伫立在紧闭的石门前,重若千金的白玉石门上篆刻着神农辨识百草的浮雕,而攀着石壁凿开的岩层上则塑着扶心堂历代出类拔萃的掌门与其得意弟子的肖像。
这些作古多年的旧人,靖无月已经没有多少记忆可以安放,他只是匆匆的扫视了一眼便轻车熟路的用灵力推开了那扇封闭已久的石门。
石门乍一洞开,内里闭塞多年的空气裹挟着一阵寒冰的沁凉铺面而来,霎时将飘进探路的光斑黑蝶拂了出去。
怀中的江予辰许是感受到了无边的寒冷,整个人又开始不安分的颤抖起来,这一次他没有抗拒靖无月的拥箍,反而撑开了双臂牢牢的缠紧了他的脖子。
“冷我我冷!”江予辰细细的呢喃在寒冷的空气里凝出一丝丝缥缈的白烟。
靖无月低头用面颊蹭了蹭他冰凉的额头,舒颜浅笑道:“冷就抱紧我,要多紧有多紧!”
这句话从这个宠溺的男人嘴里出来,让巫澈莫名的感到龌龊又湿泞,他似乎不是在拥抱的宽松,而是狎昵的在调戏一个人的清白,就像肮脏的调侃裹着赤,裸的欲,念,总之让他不舒服极了。
“我,他又听不到你在什么,你何必一句话的流里流气的!”巫澈有点反酸。
“你懂什么!”靖无月嗅着怀中之人的馨香,道:“这是我与他的相处之道。”
“咦!”巫澈夸张的搓了搓臂,嘟囔道:“你可真够恶心的!”完,他自顾自的走了进去。
踏进石门背后的世界,巫澈便仿佛走进了自家的荧惑禁地,眼前东西走向的置物柜子上摆满了稀世之珍的草药兽骨,医学典籍,术法孤品,南面的那一侧则陈列着旷世宝甲与锋锐兵刃,而贴近地面的那几层则封存着一盏又一盏稀少的剧毒蛊虫。
“呵!”巫澈看的双眼放光,难掩兴奋的道:“真是因祸得福,掉进个金窟窿!”他随意的从架子上抽出一本书来,竟不想是苗疆失传已久的化魄返生。
巫澈盯着那化魄返生四个字,感觉胸臆之中的呼吸都快要被凝滞成了一块铅锭,坠下惊涛骇浪的心间。当初若不是丢失了这本秘术,他当年早已将靖无月炼化,与之完美融合了。他曾派出无数的苗疆义士出寨寻找,遍寻百年而不得,却不想竟然一直被扶心堂私藏在了地底。
靖无月对这些琳琅满目的奇珍视若无物,他从一踏进来便对坐化台背后的那幅画感了兴趣。抱着江予辰直直的从这些架子间穿过去,站在尘埃满布的坐台上,靖无月抬掌淬出灵焰,细细的观摩了起来。
这围壁之上的画,无非是一个人的游历见闻,这个男人似乎在尘世间修行了数千年,攀过雪山渡过瀚海,去过繁花似锦的锦绣平原,涉过黄沙漫漫的无人之境。
他一个人,戴着斗笠拄着长剑,春夏秋冬都做一个剑客的打扮,偶尔旅途有青年作伴,渐渐的青丝染雪,化为抷土,他便依旧孤身一人跋山涉水,不知疲倦,无畏东西。
终于一日他魂游太虚,在漫天星河的洋流里得到了一粒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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