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进来！”老婆婆边招，边露出一个可怕的微笑。

    叶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老婆婆。

    她骨瘦如柴，穿着一身宽大，甚至略显空荡的黑色棉裙，头发挽成一个圆圆的髻，以一根简约的银簪固定。

    如果不看她的脸，这只是一位很平常的枯瘦老年妇女。

    可她的脸，仅有一半。

    右边的脸颊仿佛没有骨头，肉皮凹陷下去，因右脸颊骨头的缺失，鼻子和嘴都是歪的，左右严重不对称。

    此时她对着叶婳二人微微而笑，那笑容的扭曲和诡异，能让人寒毛直竖。

    因此，叶婳迟疑着，杵在门口并没有动弹。

    而趴在叶婳背上的寰，更是看了一眼后就把头埋在叶婳肩上，颤抖着不敢抬头。

    “和尚，愣什么？快进来呀！”老婆婆见叶婳站着就是不动，干脆走出门，伸出枯黄虬曲的来拉她。

    那也是极冷极粗糙的，握在叶婳的右腕上，被叶婳下意识地甩开。

    老婆婆愣了一瞬，才又扯出一个更难看的笑容。

    “瞧我这老婆子，竟忘了自个儿的样子，怕是吓到和尚了。”她在怀里摸摸索索半天，摸出一张银质的面具戴上，刚好覆盖她畸形的半张脸孔。

    银质的面具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在遮掩了她的半张脸之后，反而衬托出她原本恬淡优雅的气质，尤其是她一双仿佛能看透世事人心的眼睛，似乎在诉着无穷的智慧。

    “婆婆，叨扰了。”观其行，这位老婆婆应当不是什么坏人。

    “不叨扰，不叨扰，和尚快跟老婆子进屋，那起子恶人快进城了。”老婆婆没怎么在意地催促了一声，就当先在前，步入屋中。

    屋子里的光线很暗，仅有木桌上的一盏油灯散发微弱的光芒。

    四周的窗户都被密密地封住，使屋中透着一种难言的腐朽气味。

    待叶婳进屋，老婆婆便脚麻利地重新插上门板，还从桌上的油灯旁拿出一个罐子。

    “味道有些难闻，你躲远些。”老婆婆走到门板背后，郑重其事地打开罐子，顿时，一种比屋中先前的腐朽气味更重百倍的恶心味道溢散在空气中，令人作呕。

    即使叶婳已经依言而行，离门板远远的，却还是被这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恶心到了。

    “爸爸，好难闻，我们去隔壁屋，那里有个门。”寰连连捶打叶婳的背，“寰要窒息了，爸爸，快走。”

    “稍等，这是婆婆家，我们不好乱走。”叶婳虽然也被熏得难以忍耐，却还是强行忍耐，免得失礼。

    投之以琼瑶，报之以木桃。

    老婆婆对她们以礼相待，那么她们就更不好失礼了。

    “和尚，没事的，你们先去隔壁屋，老婆子封完门窗就来。”老婆婆面不改色地一边拿着竹片将罐子里的漆黑膏体涂在门缝上，一边让二人去隔壁屋避一避。

    “婆婆，多谢！”叶婳还想忍一会儿来表示对老婆婆的敬意，但寰已经忍无可忍地在她背上乱抓，想必是忍无可忍了。

    仅仅是撩开通往隔壁的帘子，一阵香风便扑面而来。

    叶婳走进去，恰好可以看到门对面的供桌上正供奉着一尊巧的佛像，它由上好的红木所制，约三十厘米高，包浆莹润，光滑无垢。

    佛像前面供着一碟白面馒头，一个燃着佛香的巧的铜制香炉，还有一碗清水。

    那佛香闻着十分清心爽脑，正是叶婳撩帘而入时所感受到的香气。

    佛像两侧还燃着两只粗粗的白蜡烛，使得这间不足十平米的屋子比外间明亮许多。

    “爸爸，我饿能不能让我吃一个馒头？”寰自进门，眼睛就发着绿光狠狠地盯着供桌上的那碟白面馒头，“就一个，求求你了，爸爸。”

    叶婳的眼光也离不开馒头，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涩然道:“那是婆婆供给佛祖的，我们不能”

    “吃吧，别饿着孩子，佛祖会原谅你们的。”老婆婆正好进来，闻言直接去供桌的碟子上拿了两个馒头，一个给寰，一个给叶婳。

    “这”叶婳还在犹豫，吃佛祖的贡品，挺不符合她现在的人设。

    寰却不管那么多，直接狼吞虎咽地开吃，甚至还不心噎到，被老婆婆拍了半天背。

    “吃吧，孩子，吃完老婆子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被老婆婆温柔地注视着，被那种无差别的关爱感动着，叶婳不再纠结，默默吃着里有些干冷的馒头。

    以前叶婳看那些历史里的故事，看到“一饭之恩”一类的事，总是不以为然。

    可现在，不过只是吃了老婆婆一个不知放了多久的馒头，她却很想报答老婆婆的恩情。

    一定是那种跟母亲相似的目光，让她的心，不由为之触动。

    待二人稍稍缓解了饥饿，老婆婆径直走到佛像前，将佛像向左边微微一扭，一阵“咔哒”声从房间最南角的地上传来。

    那里原先放着一个一米见方的棕红色木箱，此时木箱随着“咔哒”声向外旋转，恰好漏出一个正好能由一人通过的黑色洞口。

    “和尚，你先带着和尚跳下去，老婆子随后就来。”

    叶婳不疑有他，抱着寰跳了下去。

    洞口下面是倾斜的，她和寰如同坐滑梯一样滑了几秒，进入一个黑乎乎的洞窟。

    洞窟伸不见五指，叶婳伸摸索了一会儿，发现洞窟中竟然还有岔路。

    须臾，老婆婆拿着一支火折子走过来。

    靠着火折子的微弱光芒，叶婳才看清，这个不足五平米的窄洞窟，竟然有三条岔路。

    “跟着我。”老婆婆没有停下脚步，直接走了中间的隧道。

    她背着寰跟着老婆婆左拐右拐，大约经过四次岔道，才没有再频繁改变方向。

    起来，这段路跟西游记里描绘的盘丝洞有些相像，不知会不会有美艳女妖住在其中呢？

    约莫走了一刻钟，洞窟越来越宽阔，不时有隐隐约约的话声传来。

    又走了百米，一个巨大的地下大厅出现在叶婳面前。

    大厅十分简陋，约有两三百平米，空气中还弥散着泥土的腥气。

    数百人站在大厅中间，低低地交谈。

    他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此刻大部分都回头瞪视着叶婳三人，面露惊讶之色。

    “姥姥，你你怎带了个和尚回来？”一个纤细的女音，打破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