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秦王杨俊(一)
“姐姐放心,绝不会有下次了。”我唯唯诺诺地退出李聿如的房间,呼呼地喘了几口大气,总算这个姐姐还算明事理,知道我是无心之过。哎,我不禁要感叹几句,这李建成的命也太好了吧,既有疼爱他的父母,又有讲道理的姐姐,这样的家庭关系当然十分和谐了。相比之下,我郁柯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啊?实在是太惨了。
不过现在也不用自怨自艾了,李建成有的都是我的,我享用了他这么多东西,他没有的,就让我郁柯还他一个人情,帮他夺回来吧。可是天下现在还是太平无事,要想等到我有所作为要到什么时候啊?
因为根本没什么事情发生,日子过得十分无聊,就在我快要忘了我犯的错误的时候,老爹的一封信又搅乱了唐国公府。原来是母亲写信给父亲详细明了我酒醉干的那些荒唐事。老爹毕竟是亲生的,他怎么可能不在乎儿子的成长过程呢?听他看了家书之后十分无奈,让母亲带着我们到岐州去,他要亲自教导我呃。
据我估计,岐州离大兴城不是太远,可是古代的交通实在是太不发达了,一大家子人走走停停,大半个月才到达目的地。我最开始坐马车的时候十分兴奋,毕竟从来没有坐过这玩意儿,在里面摇摇晃晃像婴儿床一样,可是时间久了就有点受不了,在平整的路上还稍微好一点,到了难走一点的地方,坑坑洼洼的晃得人就非常难受了,照这个架势,我非得晕车不可——以前听过晕船晕车的,还没听过坐马车也会晕的,我看母上大人和两个姐妹都没事,我一个男的,只好撑着了。
记得很早之前看电视剧,非常羡慕电视剧里的生活,为啥呢?里面的人不是大口喝酒就是大口吃肉,不是骑马射箭,就是和漂亮的妹妹谈情爱,偶尔非常落魄,也总是会有人在关键时刻出来解救他们,根本不用担心生活的问题。在唐国公府里我过的差不多也是这样的日子,可是出了大兴城这大半个月的时间,我突然觉得我的这种想法似乎有一点幼稚,怎么呢?我只能,哎,老天真是对我不薄啊,让我做了有钱人家的儿子。
之所以这么想肯定是有原因的。因为路上实在太无聊了,我经常会不心把马车的侧边的帘子掀开朝外瞅,发现大兴城外面的世界根本就是我不能够想象的,因为我看到很多在田地里干活的人,他们有的稍微好一点,有的穿得就很破破烂烂的了,还有和我一样大——七八岁的孩子——大中午的在地里干活。现在已经是五六月了,天气越来越热,我待在马车里都有点受不了,何况是他们?经过人家比较多的地方的时候,路上基本上隔个百来米就有乞丐,我可是从来没见过乞丐的人——不知道是因为西安的人民生活水平太好还是因为我不长心我因此得出一个结论,古代人的生活和现代一样,有人吃香喝辣,有人艰难求生,比如我,就属于后者。
我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岐州终于到了。
岐州和大兴城比起来,的确要破落不少,就这城墙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很多修修补补的痕迹,进了城门,街道也没有大兴城的街道宽阔,街市上很少见到游好闲的公子哥儿,这里的人比起大兴城的人来,似乎比较正经,也比较淳朴?或者穷吧,反正是没有大兴城浮夸了。我老爹身为刺史,住的地方也不怎么豪华,大兴城那座唐国公府也就一般般,在岐州的房子还没有那儿好。
因为没有经验,我根本不知道老爹会怎么教训我。等见到了老爹,我就十分奇怪了——我们来这里不是因为他看我闯了大祸要亲自“教育”我吗?可是他的心思很显然完全不在我身上,只是叮嘱我在岐州也要好好学习“也”?这岂不是,他觉得我在大兴城是在好好学习了?不错不错,而且根本就没提我闯祸的茬,这个就叫我有点忐忑了。
老爹的心思究竟在哪儿呢?以我敏锐的观察力,我发现了一件事,最近来找老爹的人有点多,其中一个我认识——因为老爹过年在家的时候他去过唐国公府,叫裴寂,是老爹的好朋友,另外找他的人也不少,搞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当然,想要搞明白这些人来找老爹为了干啥,有一个办法,偷听他们了啥不就明白了吗?
古代的建筑模式简直就是专门为有我这种想法的人设计的,哪儿都有屏风柱子什么的,像我这样一个身高不到一米五的人想要藏起来简直太容易了,而且古代的人稍微谈一点隐秘的事就会找一个房子——通常是书房——把门关起来,那门外边有人没人谁都不知道。其实我觉得想要谈什么秘密的事,最好找一个空旷的地方,周围一眼望去没有任何障碍,这样你啥都不会被人听到了。
其实裴寂根本就不住在岐州,但是他专程来了好几趟,而且都鬼鬼祟祟的。有一天我被老爹叫到书房考问功课,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裴寂有点匆忙地走进来。老爹瞧了他一眼,糊弄了我几句,就让我走,我哪有那么听话?蹲墙角的本事还是有的。
书房里果然就传来他们的谈话,首先话的人是我老爹,“如此匆忙而来,莫非京师又有异动?”
裴寂道:“我前日去秦王府探病,听了一件事。叔德兄可知,秦王殿下并非生病,而是被人下毒。下毒之人是秦王府一名妾,这名妾在秦王生病之后就不知所踪了,依弟看,此中必有蹊跷啊。”
这“叔德兄”的是我老爹?听古代人起名字都特别麻烦,有名就可以了,还非得有字,叔德就是我老爹的字了。
老爹听了似乎很惊讶,过了好久才传来他的话声,“果真如此?刚从京师来的文书,秦王殿下因贪污纳贿,骄奢淫逸,被革去官职,幽禁王府。”
“啊?”裴寂惊呼了一声,“这怎么可能?秦王殿下一向宽仁,素有令名,焉能行此”
“这的确不像秦王作为,恐怕是因为与太子过往甚密所致吧。”老爹没等他话完就插话了,语气意味深长。
“叔德兄的意思是翦除太子羽翼?”
老爹道:“正是如此。秦王被谪,只因在并州任上所行不法之事为人所告发。玄真你想一想,当时担任长史的是何人?”
玄真?这不会就是裴寂的字吧?书房里又没有第三个人,哎呀我简直太聪明了。
“王韶?可若果真是他捏造证据,会是受何人指使呢?难道是晋王?是了,秦王殿下之前的并州总管正是晋王,当年平陈之时,王韶为元帅府司马,此人的确可疑。只是他已然故去,所图又是为何呢?”
老爹道:“不过身后之事耳。”
“近年来,东宫日渐失宠,秦王又遭此横祸,以此观之,天下乱必矣。”裴寂似乎有点伤心,“叔德兄举家迁于此地,可是为此?”
老爹道:“皇储之争,牵涉甚多,兼有不时之虞,非我等所宜为也。不若偏安一隅,保全家中骄妻弱子,以此终了一世,也并不坏。”
老爹完这句话,我都替他脸红。这哪里像个开国皇帝的话,简直就是个窝囊废,男子汉大丈夫,不就是应该干一番事业吗?跟个缩头乌龟一样没出息怎么能行?我恨不得冲上去教育教育他,可是一想,不对呀,现在离天下大乱还有点远吧。
我得直接去问问老爹,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天他好像放假在家也不知道古代有没有放假这一,反正他没有去办正事,一整天都呆在家里。
我跑到他的书房,直接问道:“父亲,裴叔父走了吗?”
老爹疑惑地看着我,“三日前就走了。你有何事?”
我恭恭敬敬地道:“建成想请父亲解惑。”
“有何疑惑之事?”
我先组织了一下语言——现在话的标准热身过程是十分必需的,要不然会很惨,然后开口道:“秦王之事,建成想听父亲高见。”
老爹看了我片刻,笑道:“你一个孩子,对这些倒感兴趣?只是如今并非能够妄议之时,变数尚多,日后再吧。”
这个老爹!他虽然没有我多管闲事,但是他这态度哎,我先是在方先生那里碰了壁,他告诉我他绝不过问北朝之事,现在又在老爹这里碰了个软钉子,做孩子就是这样不好,老是被人瞧不起。
“父亲,此处又无他人,您能给孩儿讲一讲吗?”我使出最后一招——撒娇,其实自己早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老爹见状,眼睛里笑意更深,他朝我招招,我识趣地跑过去,他一把把我揽过去让我靠在腿上,笑道:“你想听什么呢?”
我心里虽然别扭得要死,但是他愿意讲,我当然不能反抗了,只好随便他怎么折腾我,答道:“我听裴叔父,秦王被谪是因为与太子走得太近,这话怎么?”
老爹把我脑袋一拍,“你裴叔父怎会给你这些?想必是我们谈话之时,你在一旁偷听去了吧。”
我靠,“知子莫若父”这句话也是真的啊,这么我还真是他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