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chapter35
电影结束, 两人退场, 邵斐本想要赶紧离开, 一秒钟都不多等。
然而还没走出通道口,两人便被拦住了。
拦人的是个白须华发的老人,身上披着破布麻袋一般的灰色长袍, 手中持两杆长旗,左边写“测字算运”,右边写“掌断乾坤”, 脚边摆个矮桌,桌上铺着张印机彩八阵图。
老人头发白得太干净,又毛毛躁躁的,有点像用了劣质染发剂。
他非常不熟练地捋着脸上八字胡, 贼眉鼠眼道:“亲……先生, 算个命呗?”
声音贼清亮,像个二十出头的伙子。
纪下意识回头看向邵斐。这是演得哪一出?
邵斐尴尬地捂住脸颊——中间出了那么多事,他早已把这个计划忘到了脑后。
人确实是他进门前安排的,但一来时间紧,他信息传达得不清楚,二来他没想到自己此时已经掉马, 或者即便掉马, 他也没觉得纪会当场揭穿。
现在倒好,好端端一场阳谋, 搅和成了大型尬演现场。
周边其他观众倒是兴致勃勃地围了过来,掏出手机“咔嚓咔嚓”地拍:“电影人物cospy?很像啊!”
“为什么不cos男女主, 要演个没啥戏份的老头子?”
“不知道,男女主可能在其他场吧?”
“什么嘛!不行,改天我得来二刷!”
纷纷的议论声倒是给了邵斐灵感,他强行微笑:“嗯,是cospy,给电影做宣传。”
“难怪呢。”纪道,“商场要是敢摆这种摊,怕不是要被人查水表。不过宝贝儿,你们这宣传方式最好还是改一改,哪有摆在出口区,给散场观众宣传的?”
邵斐咬牙微笑:“对,你得对。”
他在后面轻推了纪一把,不动声色道:“都已经这样了,你就配合一下?”
老婆发话,纪哪敢不从,当即大马金刀找了个马扎坐下,问那老头:“测什么?”
“测、测测……”老头眼珠滴溜溜往邵斐的方向瞄,沉默片刻,愁眉苦脸道,“先测个手相?”
纪点点头,刚摊开手掌,老人裤腰里突然传出一阵响亮的手机铃声,他眼睁睁看着老人如蒙大赦般掀起一身破麻袋,掏出一个崭新的智能手机。
老人:“稍等片刻哦亲,我们麻生教祖对您很是关注,从天庭亲自下达了指示,待我观上一观!”
纪:“……”
他转过头去,只见邵斐正若无其事地把手机塞回口袋,偏着脑袋,假装对房梁产生了兴趣。
纪眸中涌出一丝笑意,他重新在马扎上坐定,语气中透着丝若有若无的宠溺:“来,你们“麻衣教祖”什么指示?”
“麻衣教祖”四个字一字一顿,被他咬得清清楚楚,戏谑的口气传到邵斐耳中,登时便觉得脸颊发热。
老头认认真真看完了指示,拱手作揖道:“先生,我们还是测字吧!”
“麻烦选择一个您最喜欢的个位数!”
纪:“……”
他忍不住又想回头,心想哪有这么搞的,岂不是明摆着欺负老实人吗?
随即他便听到老人补了一句:“还请您务必真诚,毕竟心诚则灵。本仙擅算姻缘,多年来从未失算,水平稳定,品质保证!”
如果没记错,这老头扮演的角色便出自他们刚刚看过的爱情电影,在影片里替男女主角批命,他们命中带煞,正官不显,路通广寒,注定不可能走到一起,若要强求,必死其一。批命传出去,才搞出了后面分分合合近两时的大戏。
……最后大结局,男主女主幸福快乐地happy ending了。
啪啪脸系列。
但事情也不能这么一概而论,纪心想,此刻他直面的不是一个算命先生,而是背后的高人,是“麻生教祖”!
他拾起桌上钢笔,写下一个大气磅礴的……6。
“拿去。”纪按着纸往前一递,心想我偏不写汉字,我看你能分析个什么出来。
算命先生整个人都不好了,模样像极了通宵达旦背下唐诗全文,第二天却被告知要考默写宋词的苦逼学子。
他盯着那明晃晃的阿拉伯数字6,嘴唇哆嗦半天,挤出一句:“你看这个数啊,它下圆上尖……”
纪强憋着不话,心里偷着乐。
老人的手机又“嗡嗡”地颤起来,他赶紧手忙脚乱地扒拉手机,纪坐在对面抬手支着脑袋,出其不意道:“你们老祖还蛮时髦的,会发微。信啊?”
老人额角冒汗:“哈哈对对对,天上无聊嘛。”
纪意有所指:“老祖这么闲,随便一个人算命,他都要这么指点?”
老人赔笑:“哪能啊,老祖身份尊贵,别我了,我们总经理恐怕都没资格亲眼……”
“咳咳!”
身后传来响亮的咳嗽声,与此同时,老人手上“嗡”地一阵尖颤,吓得他差点把手机甩到地上。
慌忙将手机捡起,再抬头时,老人额角都在冒汗:“来、来继续测字……”
纪勾着嘴角,:“别啊,再聊聊,多跟我你们老祖呗?”
老人简直要哭出来了:“先生!再聊下去老祖就要砸我的饭碗了!我家上有老下有,陪聊不起啊!”
从鼻子里挤出一声轻哼,纪不再捣乱,任由老人扒拉着那字一通做法。最后他歪眉斜眼,愁苦地叹了一声。
看这神情,趋势不好?
纪眉头微蹙,眼神陡然变得危险。
笼罩在杀神一般的目光下,老人颤颤巍巍道:“这个数……它上面很尖,意味着你与目标之间会遇到一些困阻,矛盾可能比较尖锐……”
纪沉默不言,背脊却微微板正,眉头一拧,浓密的低气压如有实质,对着老头兜头盖下!
老人吓得手一哆嗦,嘴里顿时磕巴起来,忘了词。
他愁眉苦脸地低头去望手机,这回破罐子破摔,干脆也不装模作样了,径直照着指示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但是6这个数本身带有顺遂之意,只要能解决之前的坎,双方获得圆满收尾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
纪面色稍缓。
老人越念越快:“不过6夹在78之间,7外表尖锐,其质不凡,8大肚挺圆,其心甚野。6居于两者之中,委实弱势,稍有不慎,便容易落遭受灭顶之灾。”
“因而批字之人,若求财,及时止损才是上上之策;若求姻缘,也最好暂且蛰伏,以观后续,再做算……”
“哗啦”一声,纪猛地掀了桌。
他倏地站起身来,高大的身材在地上投下浓密的阴影。
纪脸色漆黑一片,眼中寒光跃动,几乎凝聚成实质的杀气。
算命的老人吓得抱头蹲下,惶恐不安道:“别我!我我我……我就是个传话筒!”
沉默片刻,纪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响亮的嗤笑,黑眸炯炯,让人不寒而栗。
他:“怕什么,我怎么舍得人?”
“我只是快要生气了。星的人都该知道,我生气的后果很严重。”
纪这么一搞,邵斐心里还是有点慌的。
对于自己的感情,他这几天已经有了认识,随之而来的是另一种难以言的苦楚。他发的那些消息,本来只是放心不下,想给人提前个预防针,可现在这看来……似乎刺激得过了头。
走在回家路上,邵斐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一直有些惴惴不安。但纪只爆发了三秒钟,便仿佛成了没事儿人,照样嬉皮笑脸满嘴跑火车,回到家便要自告奋勇去解决晚饭问题。
邵斐寻思着他可别端出什么“黄瓜炒月饼”,“石榴炖粉条”之类的黑暗料理毒倒自己,于是偷偷挤到厨房门边观望。只见屋内白烟萦绕,香气扑鼻,男人裹着条样式简洁的围裙,袖子撸起,麦色的臂膀强劲有力,端着锅不断翻炒。
邵斐心底稍安,但随即又感到更加无措——这种被人吊着不上不下的感觉,比直接面对一个发怒的纪还要难受百倍。
这份不安在两人互猜硬币数,邵斐心神忐忑地报上一个“6”,并赢得当天胜利时达到了顶峰。纪倒似乎已经不再把输赢放在心上,无所谓地冲着邵斐笑——他报上的数字是“10”,但实际邵斐藏了8枚硬币,于是两人所剩的硬币数分别成了17和33.
他们回家后不久,外面下起了雨。所以吃过晚饭,两人没再出门,而是随便看了会儿电视,聊了一堆无关痛痒的事情。邵斐谨慎地带着话题走向,纪也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最后两人冲了澡,道了“晚安”,转头各奔房门。
邵斐踩着拖鞋慢慢走上旋转楼梯,一边走一边感觉有些匪夷所思。直到他推开自己房间的门——
屋内漆黑一片,浓浓的潮气迎面扑来,墙上带着裂缝般明显的湿纹,水珠当着他的面从屋顶滴落,悄无声息溅在白色被褥上,润湿一大片。
邵斐:“……”
他无可奈何地捂住眼睛,本想叹气,但那口气在嘴里兜兜转转,不知怎么就化作了淡淡的笑意。
算了,那就如他所愿吧。
邵斐倚着门懒洋洋地想,纪大队长还真是神通广大,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精装楼也搞成危房的,外面又正巧下起了雨。
……简直是老天都站在他那边。
作者有话要:
是谁搞坏了屋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