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途中
虎食有食气秘术,虎嗅当然也有秘术。
虎嗅秘术,以心神为主,与身体无关。通过与人近身交接,神魂记其一缕气息,可于百里内追人索敌。猛虎看中的猎物,哪有轻易逃脱之理?
此法无迹可寻,消耗也。对对方气息越熟,追踪时间越长,距离越远。就以遭遇战而言,强记陌生气息,可于一个时辰内百里索敌,超出一个时辰没找到对方,秘术失效。唯一缺点,一次只能记得一人气息,同记多人会导致气息混杂,无法定位。
承寅虎花了三天时间在宋洵身上,十二个时辰内宋洵是别想逃出他的追踪了。
眼见对既不还,也无杀气,宋洵气聚双目,终于看清来人面目,吃惊道:“你怎么在这里!”
“废话少,把钱交出来给我!”
“你是不是偷跑出来的?”
“你再不把钱给我,我就要动抢了!”
两人自自话,谁也不回答对方问题。眼见承寅虎真要动,心知敌不过对方,宋洵无奈道:“你和我解释清楚,我就把钱给你。”
自恃武功,承寅虎当然不会理他,直接抢过宋洵包袱,从里面翻出来十两碎银,和一张一百两银票。
“你这个大少爷,出门就带一百两?不怕饿死?”承寅虎对宋洵的赚钱能力表示怀疑。
此界现今田价约为五十两银子一亩,粮价一石五钱银子,亩产两石,再根据各地气候不同有所波动。总而言之,就算武人胃口大,一百两银子对于宋洵来,只要不吃牛肉,用上两个月不成问题。
“我是行走江湖,又不是游山玩水,带那么多钱做什么!”
给宋洵留下三两银子,承寅虎破窗而出,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也不知承寅虎有心还是无意,一进一出,店家两扇窗户直接报废。听到下方马儿嘶啸,知道承寅虎不仅要抢他钱,还想抢他的马。宋洵留下一两银子做补偿,也跳窗而逃。
夜深人静,月光如水。
两人一前一后,一人骑马,一人步行,往东南而行。
“你跟着我走,不去参加那劳什子的初雪试了?”骑在马上的承寅虎笑道。
宋洵冷哼一声:“没钱没马,你让我怎么去?”
“此地距离龙城不过百多里,以你修为一日可达,再回去拿上细软不就行了?”
宋洵怒道:“你偷跑出来,父亲知道我途中与你碰面,而一人返回,不得扒了我的皮!”
此事与武功高低无关,乃是道义问题。承寅虎方才五岁过半,宋洵无论如何都应该陪伴照顾,而不是不管不顾。
现下宋洵最应该做的,应该是把承寅虎抓回宋府,奈何不是人家对,办之不到。
承寅虎心下一想,笑道:“只要你能在日出之前不落下,我就让你跟着我。”
完,不待宋洵反应,策马奔行。
宋洵心下暗骂,赶紧运起轻功追上。此时离日出还有三个时辰。
此马不是什么好马,起初一个时辰宋洵还能勉强跟上。一个时辰之后,宋洵内力渐感不支,所幸马力有限,一前一后两方速度都慢了下来。
然而不知承寅虎施了什么秘术,那马儿四肢肌肉鼓动一下,速度又提了上去。宋洵无奈,只能强提最后一口内息,追了上去。
然而不到一刻,内气耗尽,只能看着马儿越行越远。
宋洵不敢轻易放弃,只能靠着肉体力量强追。
主修内气的宋洵,越跑越累,越跑越慢,半个时辰之后,彻底失去了马儿踪迹。
“腰为衢,承上而启下,其力或微或绵或急”
远方隐隐传来的声音,让宋洵一下记起百罗散中对冲劲的形容。此刻虽然下肢酸软,却比平常更为敏感。
宋洵停下,稍整呼吸,利用腰腹为通道,以腰腹晃动,股部提抬之势带动双腿发力。呼吸、心跳、步伐保持一致,初时还略感别扭,然越跑越顺,越跑越快,全然不像此前一般费力。
虽然无论怎么跑,也不见前人踪影,宋洵仍然心如止水,不急不躁,不肯放弃。
“竭尽全力,虽败无悔。”
远方红日早已升起,宋洵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觉得自己意识模糊,心如擂鼓好似要跳出胸膛,最后晕倒在地。
“孺子可教也。”
昏迷中的宋洵梦到一座硕大罗盘取代太阳,立于天上。其上包含阴阳五行,乾坤八卦,罗盘之下无数人影拳衍万物生荣,看的宋洵如痴如醉。不知过了多久,人影合一,一下窜入宋洵天灵,让他顿时惊醒过来。
“醒了就快来吃点东西。”
宋洵一看,自己身处一处客房当中,观其摆饰不像客栈。承寅虎坐在房中,身前桌上摆满饭菜,有鱼有肉。
闻得饭菜香味,勾动腹中馋虫,宋洵肚子一叫,抓起床边柳枝盐水漱了下口,赶紧来到桌旁吃饭。
不知为何,胃口比平常大了三倍还多,满满一桌饭菜,两人一人一半吃的干干净净。
“要是有口酒喝,那就更好了”宋洵暗叹一声。
“喝酒误事,还是不沾为妙。”
宋洵啧了一声:“江湖中人,哪能不喝酒?”
承寅虎威胁道:“你跟着我,再敢提酒,我就揍你一顿。”
不知为何承寅虎有这么大反应,宋洵讪讪一笑,不敢再在酒上多,转移话题道:
“不知道我昏迷了多久,此处又是哪里?”
“你昏迷了十日,现在我们身处元州城”
龙延山往下延有四条大江大河,自西而东,分别为龙涎江、丰源江、济水河、东河。龙城居于丰源江与济水河中干之间,而元州城处于济水河中下游,背靠济水河,航运发达,也算一座大城。
宋洵大吃一惊:“我怎么昏迷了七日?我们又如何到了元州城?”
本来过度劳累,在内气自行运转滋养之下,宋洵一日便能苏醒。然而承寅虎心感此子可堪造就,以心神传他百罗真意,是以才会昏睡七日。这几日,承寅虎每天助其血肉共振,吞吃体内内力,这才没有饿死。
“路上遇一伙商队,可怜我们兄弟二人,收留了我俩。我带着你,前五日跟随商队赶往码头,随后顺江而下,两日就到了元州城。”
宋洵脑门青筋一跳:“我不是问你怎么来的,我是问你来元州城干嘛!”
心道难怪阿漓和你一起就显得脾气暴躁,原来不是养气功夫不到家的缘故。
承寅虎耸了耸肩道:“我要去林风筑讨要岁寒三决。”
宋洵得此答案,只觉得脑门快要爆炸,心下又道难道这就是天才和常人的区别?
“岁寒三决可是林风筑的核心功法,别人怎么可能给你?”
承寅虎笑道:“世间无有无价物,报酬到位,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既然你已醒转,我们也该继续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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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叫来下人,告知其辞别之意。下人将他们带到府中大堂,就去通知府中主人。不一会儿,一位面色苍白,身着白色儒衫的青年男子带着一位艳丽侍女来到前堂。
“家父此时不在府中,两位不如再留些时日,待得家父回来,与两位辞别之后,再做打算。”
对方明显是客套之语,承寅虎直接道:“我与愚弟打扰贵府清净,已是不该。现下愚弟醒来,却是不能再做叨扰。待令尊回府,请代我们兄弟告罪一声。”
“既然二位去意已决,那秦衍只能祝二位一路顺风。蝶儿,去取些盘缠,给二位侠客傍身。”
承寅虎也不推辞,对秦衍道:“今日德蒙秦府收留之恩,日后若有用得到我兄弟二人的地方,可以发信道元帮分舵,让其送信至凌波城郦府,我承寅虎必有重谢!”
见此儿如此正模正样,秦衍忍不住抽动了下嘴角。觉得有失礼仪,赶紧装作震惊模样:
“原来两位是道元帮高足,失敬失敬。”
承寅虎笑道:“我们虽不是道元帮弟子,却与其也有渊源,此事还请秦公子放在心上。”
两人又客套几句,待侍女蝶儿取来盘缠,秦衍送二人郦府之后,侍女对自己公子道:
“公子,你这二人所是真是假?”
秦衍脸色沉重,低声道:“那位‘兄长’内力稀疏,反观其弟,一身内功雄浑绵长,定是出自名门大家,此事可信三分。待老魔头想要炼化炉鼎之时,不得需要找这两人相帮。”
承寅虎二人出了宋府,脸色诡异的宋洵开口问道:“我怎么成了你弟弟?”
自然又是骗宋漓的那套辞,承寅虎不答他话,反问道:“你可知这位秦公子今年多大?”
一头雾水的宋洵道:“看其样貌,应该与我差不多年岁?”
承寅虎点了点头道“路上听秦老爷起过他这个儿子,今年未满十七,比你还上一点。”
宋洵诧异道:“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可知,此人与其侍女,昨日已破先天门关?”
宋洵双目一瞪,大喊道:“十七岁的先天高?你不是骗我吧?”
“这位秦公子身含极阳之气,其侍女与之截然相反。观两人面相,只怕寿元将近。行速成之法得此修为,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
“速成之法?”
承寅虎冷笑道:“极阳之身修阴属奇功,阴阳调和之下,当为正道。若是极阳之身再修阳属奇功,你会怎样?”
“阳气溢满,过犹不及”宋洵喃喃道:
“你自曝家门,是想救他俩?”
“无心之善是为大恩,有恩当然要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