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一举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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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烟染的马车脱离队伍后行了一段路,正走到一处僻静的巷子中,展决从后头骑马跟上。

    “公主,”展决的声音从帘外传来,显得气势非凡。

    玉烟染挑开车帘,冲他微微一笑。

    展决在马上一阵失神,回过神见她起色不差,不像是脱力的样子,稍稍放了心。

    “皇上担心您,让微臣护送您回去。”他道。

    玉烟染点点头,“皇兄过于担心了,我没事,只是听皇嫂安排亲耕大典那日出宫时,记错了宫门下钥的时辰,在外宫随便混了一夜,着了点风寒。”

    “您被关在内宫和外宫之间了?”展决错愕不已,那晚他不当值,不知此事。

    “是啊,”玉烟染很是天真地点点头,笑起来,仿佛根本不觉得这是个事儿,但她随即勾起嘴角,笑看着展决:“内宫门下钥的时间比以往提前了半个时辰,但我不知有此事,是以那晚竟病在宫中。展大人你,本宫往后是不是该多多留意后宫中事,免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闹了笑话或者给皇嫂添了麻烦?”

    展决听懂她话中的意思,她之所以着了皇后的道,是因为她对后宫动向不知道也不关心,而皇后这么做,竟是逼着她往后宫塞自己的耳目了。

    他略略尴尬,连连道:“公主言重了,若微臣那晚当值,必不会让公主流落宫中的。”

    玉烟染叹了口气,她也知道展决只是替皇兄和自己传话,自己拿话呛他十分没有道理,于是见好就收,客气道:“前面就是公主府了,大人还是赶紧回皇兄身边,不必再送了。”

    展决只得勒住缰绳,发着呆看她的马车拐出巷子。

    她想与皇后正面对抗,还是略微吃力的,虽然能让皇后吃瘪,但她自己付出的代价也不会少。

    可每每见她挂着闲适又漫不经心的笑意,又觉得她什么都懂,自己得她未必能听进去,那还何必要出来让她厌恶自己呢?

    他们立场不同,就算他对她有些欢喜之意,也不能因此改变什么,该向皇上汇报的情况他都要一丝不苟地汇报清楚。

    包括柔缈公主的每一句话以及她的暗示——这正是她想通过自己传达给皇上的。

    回了宫,太医已经在诊治那三人,皇上正在询问刺客的事情。

    “所以,郑爱卿是想告诉朕,你因为一场年轻人之间无聊的殴斗,以刺客之名逼迫京兆府尹发布通缉令,还动用了禁卫军?”

    郑重远和其余几人慌忙跪下,连声求饶道:“皇上息怒,都是老臣怜惜儿受歹人所欺,一时间气昏了头,才去求了京兆府尹,他与臣略有交情,臣几番恳求他才愿意帮忙,臣知自己为一己之私扰乱兵力布防实在不配为官,臣再无颜面位列朝堂,请皇上惩处。”

    玉兮捷眯了眯眼睛,老奸巨猾的东西,先认了错,自己再发怒,也不能为这点事就处罚朝廷的肱股之臣。

    他见展决回来了,起身走入内殿,问他:“公主了什么,讲。”

    展决将玉烟染辞复述一遍,道:“臣观公主的气色,略有血虚,像是中毒后刚恢复的模样。”

    所以五福散是从皇后中流出去的?她为何要指使两名刺客去给三个不学无术的公子下毒?玉兮捷有些疑惑。

    展决想起一事,道:“皇上,前些日子原定远右将军不正是为了抓两名刺客擅闯公主府?会不会这两人就是郑大人和郑三儿的刺客?”

    玉兮捷一愣,当初是玉烟染故意放出府里藏着刺客的迷惑消息,引诱效忠于承恩侯府的禁卫军统领前来搜府,让自己找到借口换掉此人,那么她利用的就应该是这两人。

    皇后痛恨她使诈伤了侯府在军中的势力,以及连累赵渠被逼出京,故意在玉烟染进宫时给她下了五福散,让她在宫里毒发,求医无门。

    她逃出宫解毒,没有声张的原因肯定不是害怕遭到皇后更疯狂的报复,只可能是她顾忌皇室颜面,想要让自己出面给皇后教训。

    太医令进来回话,“启禀皇上,三位公子的高热已经退下,毒性控制住了。”

    “这么快?”

    “是,虽然三位公子中的毒是五福散,但此毒并不纯,毒性也不烈,这点毒性只能让几位公子暂时失明几个时辰而已。”

    “他们可了什么?”

    太医令恭敬地回话,“郑三公子一直强调他们是被刺客引诱着前去的,刺客给他们喂了毒,就放了他们,而他们害怕毒发,又看不见,才冲撞了圣驾。”

    “朕知道了,你下去。”

    太医令走后,玉兮捷似是松了口气一般坐到椅子上,摇摇头叹道:“这个柔缈”

    “皇上?”展决一愣,随即忽然一想,“莫非是柔缈公主?”

    “不是她还能有谁,也只有她这般大胆了。”玉兮捷似是很生气,却被气笑了。

    皇后显然不认识所谓的刺客,不然也不会被玉烟染引诱着去搜她的府邸,但五福散却从刺客中流出来,还投毒给了其他三位府邸的公子,这是很明显的栽赃。

    既然和皇后没关系,那就只能和柔缈有关系了。

    她故意让中了五福散的三人在这里拦住他,让他在众目睽睽下不得不下令调查五福散一事,而彻查此事,或多或少要牵扯到皇后甚至承恩侯府。

    另一方面,又能让他知道这三个不学无术的废物仗着家里权势在元京为非作歹、勋贵权臣与禁卫军高层有所勾连,所谓的刺客,不过是那几个废物想要挽回面子而报复的无辜人罢了。

    这一招实在老道的很,既能牵出皇后,又能收拾这几府公子,可谓一举两得。

    而她唯一需要付出的代价,只是向自己承认她与这充当了刺客的两人认识,能够驱使他们,仅此而已。

    全过程坦坦荡荡,从从容容地将这个把柄递到自己上,玉兮捷忍不住想,对自己的敌人这般坦荡光明的,算计人这般简单直接的,大概只有柔缈她一个了?

    “传朕旨意,崇宁公府李四公子、威北侯府蒋三公子、勇武伯府郑三公子仗势欺人,不配为勋贵表率,命三府即刻将其发配出京,五年内不得召回。中书舍人郑重远,溺爱幼子,滥用职权,停职三月闭门反省,一切事务由中书侍郎重新分配。”

    “是。”

    许怀升去外殿宣旨,不消片刻又返了回来,“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不见,你告诉她,近日风沙有些大,凤藻宫招灰得很,让她多清洁几遍,朕不想看见凤藻宫里出现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是。”

    ——

    无影站在屋门前的阴影里,汇报道:“公子,染烟公子,宫里放出消息,皇上亲自下旨,郑三儿几人被赶出元京了,五年内不许召回,京中的通缉令也被撤了。”

    玉烟染十分开心地笑起来,“太好了,我们再不会被当成逃犯了!他们几个果然也挨了罚,往后,元京也算清净了许多。”

    萧玄泽望着玉烟染腕上被郑三儿不心抓伤的一块,脸色阴沉,冷声道:“才五年不得召回,要我看,一辈子都不该让他们回来!”

    “云兄别气了,只是破了点皮,我以前上山采药的时候,还被锋利的草叶划伤过呢,不是什么大事。”玉烟染心道,幸亏在皇陵时跟着村民上过山下过河,不然编都没法编。

    “你这么,你家公子竟也舍得让你上山采药?”萧玄泽似是更加气愤了。

    “啊只是偶尔,云兄怎么总拿我当孩?我可是我家公子身边最得力的下属呢!”玉烟染不服气,她身边的人,弦月他们自不必,连柔霞、文英、玉容渊、玉容汀都是一向把她看做主心骨,有什么事都找她商量,可在云兄面前,每每都是他做主,自己只有听他话的份。

    萧玄泽只当他在撒娇,无奈道:“能出这样的话,本来就是个孩?”他又鼓励道:“不过,你的确已经做得很好了,待你家公子回来,发现你已经这么能干了,一定会很欣慰。”

    “哪有,若没有云兄的帮忙,我一定要想更曲折的办法才能对付这三人,都是云兄的功劳。”

    “既然是你家公子出的主意,让你将他们诱到一处一起下毒,然后送到皇上归京途中,这明,你家公子相信你定能处理好此事,这怎能是我的功劳?”

    玉烟染胡乱点了点头。

    “起来,你家公子的确很神通广大了,不在京中还能如此了解皇室动向、胆大又心细,策无遗算,如此轻松地就借别人之解决了看似强大的敌人,非常厉害了,真希望能有幸见一见他,也不知他会不会武,能否切磋一番。”

    萧玄泽少年气盛,遇到年纪相仿,实力相当的同性,总想要比较一番,在与玉烟染接触的过程中,从她的只言片语里,早就自己在心里描绘出了一个不存在的人像,暗自猜想着。

    玉烟染一听他要和她动武,嘴角抽了抽。

    她有些无奈地低下头,声嘀咕了句:若你见了她,大约是不会欢喜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