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打蛇
庆阳公主险些撅了过去,恶狠狠死死盯着刘蓉儿的肚皮,恨不得立时上就有一把宝剑将她那地方刺出十七八个血窟窿来,她后牙咬得生疼,渐渐冷笑起来,这可当真是眼下黑了,她千想万算都没料着跟驸马苟合的贱人竟是她的贴身大宫女,是她段差了还是这些耗子迷了心了,太岁头上动土还瞒得她结结实实的。
“无媒苟合的孽种,你倒有脸出来,哪个会认他”
“我认他”自刘蓉儿上堂来便不发一言的吴珍儿开口了,她盯着庆阳公主道“我们吴家认他”又转过脸来向乔大人哀求“大人,刘蓉儿身怀有孕,还请赐下一个蒲团来坐。”
又不是再端出一张椅子来与公主王爷平起平坐,只是一个草团子有何不可便向左右点头应了,就有差人拿了个垫子放在刘蓉儿脚边,吴珍儿扶了刘蓉儿起身,口里还唤着“嫂子,心儿点。”
庆阳公主让吴珍儿气得心口作疼,这若不是在大理寺刑堂之上,她能立时活吃了这两个腻歪人的混账东西,她失了方寸,祁山王爷却还清醒着,惊觉不能再这样被人压着打,恐怕不多时皇家的体面就得给人剥个干净。
他沉着脸道“你和驸马有无私情,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暂且不和你理论,可你口口声声是公主推驸马落井,究竟是真话还是嫉恨公主,趁此会攀诬正室”他转向三位大人道“妾侍陷害正室,古今有之,这刘蓉儿的话不足信”
宋大人听了心下道一声厉害,谁祁山王爷不务正业,心思单纯的,我看他却是一个打蛇专捏七寸的老,怪道先帝那一支还能剩下这么一个兄弟下来。
庆阳公主听了哈哈大笑道“正是,她驸马扯下我的环佩,可我记起来了,我那日穿了杏色短襦配了玉色开羽纱裙,这两样颜色太过素淡,怎么也不会再配同色的玉佩你关算尽想谋害主子,我且要禀告皇兄,连着你肚子里的杂种一起扒皮抽筋,下了油锅煎炸”
刘蓉儿听她得恶毒忍不住饮泣起来,听得乔大人也是连连皱眉,可若真如庆阳公主所,奴告主本就难逃死罪,公主又是皇室,罪加一等,别刘蓉儿肚子里怀的是区区驸马的孩子,便是亲王的孩子也未必有活着出生的那一日。
“呜呜呜”堂上跪着的潘云此时也呜咽起来。
乔大人一拍脑袋,也是堂上刘蓉儿和庆阳公主一来一回着实精彩,连环出招令他应接不暇,竟将这一位给忘了。
他好声气的问道“堂下潘云,因何哭闹”
潘云低着头摇了摇,可哭声却越来越大了起来。
乔大人再问“你或是知道些什么,或是有什么冤屈,大可出来大人们替你做主。”
潘云抬头看了乔大人一眼,只见她滚了满脸满腮的泪,咬了咬唇,依然摇了摇头。
将个柳御史看得心头火起,也拍了惊堂木喝道“你若不还这般哭闹,就轰下堂去拶指”
潘云打了个激灵,看了一眼公主,又看了一眼柳御史,终是嚎啕出声“我的公主啊,那日里,五凤环佩是奴婢亲给您系上的啊”
这一句话来,竟是似是坐实了刘蓉儿的证言。
庆阳公主暴跳如雷,状似疯魔,祁山王爷也拉她不得,宋大人也顾不得皇室体面,让两个差人锢住了她,庆阳公主犹自斥骂不休“你撒谎,你撒谎,连你也来害我”
宋大人问道“潘云,我且问你,你与驸马可有私情”
潘云连连摇头。
宋大人似笑非笑道“刘蓉儿的证言王爷她是驸马妾侍不足为信,可这潘云的证言莫非也不可信”
祁山王爷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半日开口道:“我看庆阳今日也累了,还是由我带回公主府。”
柳御史还要阻止,祁山王爷眼神一冷道“今日之事,我自会一五一十向圣上了,可涉及皇家,莫非你们还能扣着公主,当堂判了不成”
宋大人一笑,道“王爷请便。”
眼看着祁山王爷连拖带哄请走了庆阳公主。
吴珍儿跪着央求道“刘蓉儿身怀有孕,实不能再住在牢中,还请大人们开恩,允我带嫂子回家将养。”
刘蓉儿倒也没忘了潘云,拉了她的对吴珍儿道“大姑娘,我在牢中多亏有云姐姐照料,才能护住驸马爷的根苗,也请大老爷们开开恩,让潘云与我们一同返家。”
宋大人笑了一声,对乔大人道“这被告都在家等着,没道理将原告拘在大牢的道理啊。”
乔大人身心俱疲,挥一挥将她们俱都放了,又斜了眼看宋大人,刑部宋员外郎是典狱的高,却怎么就将刘蓉儿和潘云这两位关键人物给漏掉了呢合着就是等着三堂会审,将庆阳公主死死钉在堂上啊只可恨自己个儿做了回糊涂人不妨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却是柳御史将惊堂木死死拍在案上,气得脸红脖子粗,大吼道“祁山王爷徇私枉法,我明日定定要狠狠奏他一本”
嘿,这堂上除了他这个糊涂人,还有一个大傻子
陶文姜听来人讲得精彩,堂上审公主那一节当真是峰回路转,险象环生,她舞足蹈起来,笑着对庄秀道“若将这一出排成戏,还不得场场爆满,一年下来总能得千两银子好使。”
庄秀恼恨庆阳公主,眼见她下场不好,哪有不欢喜的,只是刚笑了下又想起一桩愁事来,对陶文姜道“这赵安也来得太频繁些,传到许府可不好看,话又回来,他常常提了礼物来,又单单将庆阳公主这些事儿细细禀告,又是为何呢”
陶文姜倒是想着那日唐家庄一别,华明澜了些个“了结后患”“绝不让她赔礼”的话来,心里也隐约明白这是华明澜在帮她报仇呢,可这种话却不好给母亲和庄秀起,只装了糊涂道“兴许是他恨那公主,觉得我们跟庆阳不和,才特意告知的吧。”
庄秀不信,狐疑看了她道“我可跟你,再有三个月就是你的及笄礼了,黄姨请了李老学士来家,什么意思大家心里清楚,华明澜这样三不五时得让人提着礼品上门可不好看,先不名声儿,这凤巢山的恩还不知怎么谢呢,这样日积月累下来,可怎么还人家呢”
到这里,陶文姜眼睛一转计上心来,将软底绣鞋往脚上一套就跳下罗汉榻来,一边向书房跑,一边蹦跳着提鞋跟。庄秀无奈的哎哟了一声,也穿鞋下榻跟着她进了书房,见她翻出一本书来,将一页折上了交给红裳道“你一会儿在二门那里候着,见人送了赵安出来就把这把书塞给他”
这可不合规矩,红裳脸红红的不敢拿,陶文姜急了塞进她中,赶了她出门道“就是一本书,没什么不合适的”
她刚回转身就让庄秀揪了耳朵,庄秀气道“你将自己常看的书送给华明澜,这可是私相授受你作死呢”
陶文姜歪着头叫痛,揉了耳朵,白了庄秀一眼道“我自己个儿书房的一字一画,可俱都是要点数跟我陪嫁进学士府的,怎会随意给了别人姐姐放心吧,那书本不是我的,可华明澜得了那书就犹如张翼德得了诸葛亮的锦囊妙计,什么恩情也都一笔消了”
把庄秀又是气得不行,想要训她不知羞,又听她自诩为孔明,将武安侯比作张飞,心下又觉得好笑,气一会笑一会不知拿她怎么办。
是夜,致远斋西院的陶文梧翻箱倒柜,心里纳罕,口里念叨“我那本礼记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