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严母慈父闭门自省 金童玉女婚事初定
致远斋内室,陶国安与黄氏正在用晚膳,陶文杭贪玩没睡午觉,现正窝在自己的床上睡得喷香,陶文梧跟几个同窗外出还未回来,陶文姜倒是在家,可被圈在自己院里,除了早晚请安,不许出门半步,黄氏给她找了个抄写经书为家人祈福的差事,从此日夜笔不离。
陶国安抬眼看黄氏脸色淡淡的,数米粒似的往嘴里送饭,他里一碗鸡汤已喝尽了也不见黄氏反应。
宝珠在一旁看得着急,自那日奶奶从庄府回来便是如此,先是不明不白的发落了二姑娘,让她堂中跪了大半夜,二爷求情都没用,这些时日脸上都没个好颜色,看着到像是跟一家子骨肉置气似的,她忙接了碗来给陶国安又盛了一碗,笑着对黄氏道“二奶奶也用一碗鸡汤吧,王嫂子温火炖了两个时辰,荤油都撇净了才端上来,清香不腻人呢。”
黄氏没点头也没摇头,陶国安却递了眼色,宝珠忙又盛了一碗放在黄氏的边,见黄氏端起瓷碗喝了一口,莫宝珠,陶国安都松了一口气。
陶国安道“是好汤,厨上可给姑娘送了”
这话问得多余,陶家二姑娘就是致远斋的宝贝疙瘩,只会是她有别人没有的,一碗汤哪里值得巴巴问上一句呢。
果然叮铃一声,黄氏搁下了汤碗,碗底碰着了盘沿发出极突兀的声音,这事儿放在黄氏身上是极失礼的事,主母如此反常,宝珠和一众丫鬟大气儿不敢出,陶国安挥挥让她们下去了。
待耳边再听不见脚步声了,陶国安才对黄氏道“当着人,你多少恼火也该收着,让人再传出女儿不好的话来。”
黄氏眼一眨却落下泪来,从袖中抽出帕子擦了,陶国安可没想着一句话竟招太太伤心了,忙劝道“这是怎么了可是我话重了”
自她嫁入陶家,陶国安何曾大声过她一句,哪家的太太敢像她这般给老爷脸色看,黄氏摇了摇头,抽噎了下才道“是我对不住二爷,二爷对内对外给足了我脸面,可我没守好内宅,女儿也没教好。”
陶国安叹口气道“这是哪来的话满京城里谁不你旺夫呢远得不,咱家这几个房头里又有谁过得比我舒坦”
黄氏委屈道“那是二爷有能耐,再换一个妻房也会侍候。”
将陶国安都逗笑了“越越左性了”他穿鞋下榻,坐在黄氏那一边,搂了她肩膀轻声道“你胆子怎么了,福建那会儿,海匪都要攻进衙门了,你也未曾急出一滴泪来,光州更甚,为了赈灾,家财几要散尽,我累得你跟着我吃了两个月的粗粮菜饼,你何曾抱怨一句来”他轻轻的晃了晃黄氏,低声道“我这一生有两件幸事,一件是入朝得明主,一件是少年遇良配,且后一件还要排在前面,嘉柔,你是我陶国安的良配,没你,我熬不住那些岁月。”
黄氏又是难过又是感动,窝在陶国安怀里失声痛哭了一场,陶国安也不劝她,只轻轻拍了她的后背,待她平静下来才道“文姜有错,也只在处上,这事儿究根结底怪不得她,更和内宅治理无关。”
黄氏叹了一声,声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她也脱不了干系,好在这事儿没捅破了天,不然如何收场,不二爷和家里如何,文姜这辈子别嫁人,天下再没她容身之处,我只要想到了此节,心里怕得很,恨不得将她就此锁在家里,她见不着人,也没人来害她。”到这里,眼圈一红又想掉下泪来。
两人爱女之心都是一样的,陶国安拿帕子替她擦了泪道“她经了此事,也得了一场教训,再不敢行差踏错给咱们招祸了,你不知那日我温泉庄子见了她,怕得那样也是下了必死决心的,如今算是侥幸得生,有多少不是也会改了的,你看她这些日子老老实实抄经书,指上磨出血茧来都不敢停。”
黄氏发泄了一通,心中郁闷大减,这时也能心平气和的讲理了“我知道二爷嫌我罚得重了,可二爷细想想,文姜这性子若再不下狠,到了婆家那儿谁能兜得住文姜的庚帖早两日已到了学士府,学士府重规矩,人口又多,上下一百多口看着她呢她若过得不好,我宁愿将她养在家里一辈子”
到这上面,陶国安也担忧起来,甚至发了狠道“我看许子扬没用,若压不住许府的人,咱女儿吃亏还在前头呢,还不如就咬咬牙配了武安侯”
黄氏一下推开了陶国安,气道“想都别想华明澜是个什么名声,我们内宅妇人都有耳闻,难道你不知道先不那废公主,他院子里还有一个跟了他十年的宫女做红颜知己呢还有安山郡主,那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咱们文姜虽骄横些,可赤子之心,干干净净的一个人,让她与那些人同处一室,我想想都呕”
陶国安见她恼了,忙道“话赶话罢了,我哪舍得推女儿入火坑呢,要不然也不会宁愿舍了尚书一职来报他恩情了你放心教女儿,女婿那儿我来把持,定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黄氏脸色微霁,撇了一眼炕桌,笑道“二爷没吃好,我让宝珠进来收拾下,再让厨下给二爷下一碗鸡汤面吧。”
陶国安点点头,捏了黄氏的笑道“你我同吃。”
张氏千恩万谢的送走了李老夫人回来,拾起桌上的洒金大红纸封着的庚帖来,拿抚了上面的莲花云纹,展开看了一眼,鼻子里哼出一声气儿来,这世上单有这样一众人,生的好也能嫁得好,在家时父母恩宠着,嫁了人婆家还要敬着,一生富贵,夫婿是人中龙凤,以后的子女自然也顺顺当当做人上之人。
黄嘉柔是这样的人,她的女儿陶文姜还是这样的人,这风水怎的都让她们母女占尽了呢
张氏想起自己年纪轻轻做了人的继室继母,那元配是老爷的表妹,生下的儿子还是阖府里的眼珠子,就不她自己怎样,单她儿子也早排到几条街外了,这日子过得憋屈可怜她一句怨言不敢,还得备了重礼,将陶文姜和许子扬的庚帖俱都送到钦天监去,许老学士宝贝自己的孙子,陶家也宝贝自己的女儿,定要让钦天监的属官合个生辰八字,算出良辰吉日来才行。
这真是饱人不知饿人饥,这两人就是人常的金童玉女,钦天监批出一个寻常的命格来都算他们不识好歹,何必再跑这一趟,费这些财力
张氏心眼,想着陶国安身居高位,钦天监不得就为了拍马屁,再批个旺夫益子,福泽后辈的命格来,那许学士还不更得将她捧到头顶上,这新妇进门,整个许府再没她的立足之地了,可到底也只能心底不忿两句,让她偷偷改了陶文姜的生辰八字,作出一个万恶的歹命来她也不敢。
又叹了口气,将那庚帖心放在匣子里,她命虽不好,可也比娘家其他姐妹强些,衣食周全还能借着学士府长媳的名头受用些威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
这时有丫鬟来报,是她的嫂子孙氏到了,张氏脸上带出些喜色来,忙让人请进来,她哥哥如今在北城巡检司做副指挥,是近日便能升了正指挥,嫂嫂今日来,莫不是这事已成了,嫂嫂来报喜的
孙氏跟着丫鬟进了来,见了张氏有话,,先让丫鬟们外面侍候了。
张氏嗔道“哥哥能升职,这是大喜事,哪有人跟嫂嫂这样要背人的。”
孙氏看丫鬟们都走远了,自己贴身的嬷嬷又守在门外,这才站起身,走到张氏面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张氏的腿哭道“妹妹,你发发善心,救救你哥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