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独发026
风驱急雨洒川城,云压轻雷殷地声。
狂风骤雨伴随着雷鸣声席卷而下,竹海飘摇出肉眼可见的波涛。
无边无际的大雨中,寥寥站着几个人影。
他们站在一座墓碑之前,大雨加身,衣衫湿透,却无一人离开。
雨水顺着脸颊流下,紫袍青年抹了一把脸,面上的雨水被抹开,又很快被大雨无声侵占。
眼眶通红的模样,一时竟分不清脸上肆虐的,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对不起。”
沉默的时间太长,终究是由他开了话头。
“你对不起有屁用啊?人都没了!”
苗家姑娘冲他吼了一句后,也不等他回答,自顾自的蹲下来抱着双腿,头埋在膝盖上。两条色泽艳丽的蛇交叉着游过来,互相吐了吐信子,三角状的头轻轻在姑娘发间蹭了蹭。
“要你来什么对不起啊——”姑娘的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在大雨中渐渐减弱。
背着古琴的青衣女子慢慢地走上前来,走过满面愧疚的紫袍青年,直愣愣地看着前方的墓碑,红唇颤了颤,到底没有一句话。
金衣少年在人影的最前方,半跪在墓碑前,伸去轻轻抚摸着墓碑上的名字。
墓碑本是新立,又被雨水冲刷了许久,那上面刻着的“唐无乐”的名字就愈发清晰。
“不是你的错,你又何必自责。”将一面银质面具死死扣在怀里,少年郎嗓音低沉,语气不容辩驳。
“可是”
紫袍青年学着苗家姑娘的动作蹲了下来,悔恨地捶着头,“他不该死的,他不该死的,这本来与他无关啊——”
“如果早知道的话”
雨雾弥漫,泪眼之中朦胧还能看见墓碑之上刻着的好友的名字。
“你多久没回你们霸刀山庄了,怎么能提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金衣少年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仿佛从未受到影响。
“照你这样内疚,我不是更该以死谢罪?”
若不是藏剑山庄五庄主带着唐门二姐私奔,霸刀山庄也不会出动那么多的弟子前去截杀。
若不是为了帮李昭明和巫行云找到回家的路,唐无乐也不会利用自己的情报在搜集信息的同时,亲身犯险去探查一些无人之境时沾染了某种妖兽的气息。
也就不会在替唐婉断后后带着一身伤离开,撞上了循着气味前来觅食的妖兽。
“昭明”
金衣少年惨笑了一声,没有回头。
*
李世民站在所有人身后,雨水穿过他透明的身形,没有沾湿他分毫。
他知道那只是回忆,是早已经发生在不知多少年前的过去,而不是兄长本身。
可当墓碑前的人影一个个消失,最后这片幽深的竹林里只留下一个黯淡的背影时,李世民的心脏还是抽痛起来。
“无乐。”
“行云。”
金衣少年郎靠坐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墓碑,素来明亮的桃花眸此刻黯淡无光。
“你们话不算数啊,太过分了。”平日清朗如玉石相击的声音此刻沙哑得可怕。
“哥”
李世民再也忍不住,明知无法触碰,他也快步走上前来,张开试图为他挡住倾泻而下的雨,却无济于事。
少年人总是最热烈的。
李世民在这之前看过了好些不同的场景,画面里的兄长和友人簇拥在一起,眼角眉梢都是挡不住的神采飞扬。
振衣登楼,高台试剑,佳人展扇,琴师翩然。刀客抬寒光显,月明还照君子骨。
一樽酒盏里映了盛世的皎皎明月光,书人折扇一敲,年轻侠客一人一剑荡平世间邪魔的传传遍大江南北。
少年意气不知愁,愿上玉京十二楼。
那是李建成深埋在记忆里的江湖年少。
而这轻剑白马,且试天下快意恩仇的时光,终止在唐无乐身死、巫行云失踪那一年。
“大哥!”
头顶的雨似乎被谁挡住了,少年抱着面具缓缓抬头,雨幕之下,他看到一张和自己有五分相似的脸。
“大哥!”
李世民骤然发现,自己似乎能碰到对方了,顾不上去思索原因,他一把拽住对方的道:
“大哥,都过去了大哥,你别难过”
李世民回忆着方才看到的画面,迅速思索着话语,“大哥,你没看到他们的尸骨对吗?或许,他们还活着,还在外面等你呢!”
“你真的?”少年兄长抬头直直望着他,眼眸里满是不自知的期望。
李世民坚定地点了点头。
或许是相似的容颜和潜意识里的亲近感,他很快顺着对方的思路想下去。
对啊,他赶到金水后一路找过去,除了一张遗失在树杈上的面具,并没有看到无乐的尸体。
霸刀弟子胡八道的话没几个能信,不定,不定无乐还活着呢?
还有行云,行云先他一步去找无乐,万一他们现在在一处呢?
“对,就是这样,我们先出去好不好,我带你出去,我带你去见他们。”
李世民直觉这是一个会,不管是不是真的,先把大哥带出这片漫无边际的大雨再。
“对,要去找他们,要离开”
少年抓着李世民的衣襟站起来,定睛一看这莫名出现的青年,忽然愣了。
“怎么了?”李世民记得婠婠的话,不敢再什么刺激到他,只柔声问。
少年怔怔地看着眼前青年面上掩饰不住的担忧,下意识伸,轻轻碰了下他的脸。
周围的雨声一瞬间消失。
少年傻傻地笑了笑,“你长得好像我弟弟啊。”
李世民浑身一颤,眼前少年的神态与后来的兄长渐渐重合。
“我好久没看到他了,都不知道他现在多大了。”少年的身体在他眼眼前散作片片金芒,“世民,你怎么才来啊”
“大哥——”
画面陡然一转,下一刻换到的场景,让李世民如坠冰窖。
你看过天空崩裂的模样吗?
你见过大地裂变的灾难吗?
浩渺的青空不知被谁破开了一道狞狰的口子,自天外而来的河水滔滔不绝跌落,漫过山川草木,无数生灵在洪水中哀嚎。日月在山体的崩塌中转换了位置,星辰的轨迹杂乱无章。
大地层层崩裂,各种李世民只在传里听过的异兽在洪水互相厮杀,头颅、肢体、血肉横飞。
这是上古的战场。
天昏地暗,日月无声。
不知多久以后,人首蛇身的女神融五彩石以补苍天,折神鳖之足以撑四极,峨冠博带的男子将身镇四海八荒,魂入轮回。
口口相传的神话在李世民眼前流转。
好像一切都结束了,生灵终于得到了喘息。
天却还没亮。
李世民恍恍惚惚走在空中,耳边猛然传来急促的琴音,一阵又一阵荡入他的灵魂深处。
他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跌跌撞撞朝云端跑去。
不知跑了多久,有一道金色的剑光自云端直直落下来,在一刹那间照亮了长夜。
地面有生灵满怀希望看去,以为是太阳重新升起。
站在云端的李世民却看得清清楚楚,目眦欲裂。
他亲眼看到他的兄长,他们心心念念了多年希望他平安回家的兄长,被面无表情的紫袍道人打下了云端。
道人动时眉眼间虽隐隐有着挣扎,李世民连余光都没有给他,满心满眼都是跌落云端的兄长。
云端下响起猖狂的大笑,滔天血色包裹住明黄的人影,一截玉色的剑骨从他的身体里生生抽离。
“大哥——”
这只是一段回忆,李世民碰不到他,只能看着对方面上痛到极致的神情,咬牙颤抖着。
这该有多疼啊,大哥。
即使是这样的情况下,金衣剑客挣扎着握紧中的重剑,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剑挥出去,来不及躲开、也躲不开的修罗被狠狠地砸进了血海里。
重剑应声而落,寸寸碎裂,跌进血海的明黄人影最终被一个白衣人揽住。
那白衣琴师一拨琴,一将他的兄长死死扣住带离了血海。
血海暴动,刚刚平息了没多久的大地又开始了崩塌。自血海爬出的修罗族将大地弥漫的生灵魂魄吞噬殆尽,冲天的怨气、灵气交织在一起,补好的天空又有了撕裂的迹象。
空间开始扭曲,一条红绫荡开了血海之中狂躁的修罗,一杆长枪激起了滔天巨浪。
“凤来,带他走——”
眉心生朱砂的少年容色灿烈,隔着重重血浪和友人回望。
“三哥,不要,不要啊!”
明珠生辉,照破山河万朵。
血海之上,红莲绵延千里。
“凤来,凤来你放开我——三哥啊——”
他听到兄长近乎癫狂的呼喊。
一十三道封印加身,大道的压迫被减到最弱,白衣琴师用最后一根完好的琴弦破开空间,化成一条平坦大道,将他推了进去。
“昭明,走——”
所有的画面都停滞住了。
然后在一瞬间破碎成无数光影,光影碎片之后,有一个人跪在血色的最深处。
他跪在斑驳的血色之中,墨色长发化为霜雪之色,轻飘飘地落下来挡住了他的脸。
李世民看不清他的神情,却能明白,他在哭。
哭他连累挚友,恨他无力回天。
准圣又如何,圣人又如何。
大道为尊,大道为尊啊——
李世民缓缓抚上心口,那股万念俱灰的绝望,竟然在此刻和他自己的情感同步了。
大哥
对不起。
我竟然还曾为你待婠婠与众不同而怨恨过,为你那些年的冷漠而动摇过。
如果她是你历尽浩劫后唯一存活的故人。
我怎么能那样想。
他一步步走上前,像幼时兄长抱住他一样,以一种保护的姿态环过兄长,将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
“大哥,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大哥,我是世民。”
“是你第一个弟弟。”
“我很抱歉这时才找到你。”
“大哥,你是不是在外面吃了很多苦?走累了的话,跟世民回家好不好?”
无声流泪的人微微动了动。
记忆里模糊闪过一张沾满尘土仍笑得闪闪发光的脸,呲着牙喊大哥。又换成了某日榣山之下,一曲琴音毕,红衣少年涉水而来,眉心朱砂灼灼。
君为人间客,但归人间去。
他想起来了。
他们,必有重逢之日。
“大哥,”李世民仰头咬着牙,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哥,我们回家。”
咔擦。
梦境碎了。
*
他从梦魇中醒来,看到两张熟悉的脸同时望过来,目光炯炯。
不知为何,有点发憷。
作者有话要: 原句是“意气凌霄不知愁,愿上玉京十二楼”,出自仙剑四。
预感再写详细一点我会被暗鲨,溜了溜了。
安利我亲亲p的文——
剧透误我by不知懿
都穿越历史,知道剧透,就能规避风险、正确站队,养成潜力股,抱紧粗大腿。
剧透在,天下我有,实乃走上人生巅峰一大金指。
然而现实是好的救世主不务正业,好该消停的反派搞事不止,只想吃瓜看戏的自己成了被赶上架的鸭子。神仙乱窜,剧情神展,每天都在怀疑自己学的是假历史。
面对着这个貌似哪里都不对的世界,姜沅芷镇定地抹了一把辛酸泪。
我即使是死了,钉在棺材里,也要用这腐朽的声带喊出——
谁爱穿越谁穿越!我!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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