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竹她们所在的面馆开在学校旁的吃街上。

    她对唐词眼神示意了一下, 走出面馆才问牧楠：“你在哪里？我现在过去。”

    北城大学历史悠久，学校扩了好几次，校门大门门好几个。

    她们在的这个面馆, 是在学校侧门的附近。

    “在北门。”牧楠回答道。

    北门是北城大学的正门, 修建的特别气派。

    一般来学校的人, 大部分都会走北门。

    郁竹挂了电话，唐词问她：“是谁的电话？你要去哪？”

    “祁深的助理, 有东西要给我。”郁竹完, 冲着唐词挥了挥手, “你先回宿舍吧, 我……拿了东西就回去。”

    唐词看得出来, 自从刚才看了热搜后，郁竹的精神状态明显变得更不好了。

    她想了想, 还是跟了上去，“我跟你一起去吧，然后我们一起回学校。”

    北城大学是全国第一的高校，里面的学生也都是来自全国的精英。

    即便如此, 这里面的学生其实也都是普通的年轻人。

    学校里会有人恋爱。

    会有人分手。

    会有人……因为分手自杀。

    唐词平时话不多，观察力却很强。

    上个学期，祁深只是军训时来过一次，后来几个月里, 郁竹几乎每天都和她们在一起。

    她和祁深见面的时间似乎少得可怜。

    有时候，宓雪或者秦亚轩会拿两人见面少开开玩笑，郁竹都是很认真的解释：“他忙嘛。”

    唐词知道, 祁深在郁竹心里的地位。

    她怕郁竹想不开。

    郁竹摆手：“不用，我拿了东西就回去。”

    “那我也跟你去吧。”

    唐词还是走在她身边，一点要离开的意思也没有。

    -

    两个人一起到了北门。

    路边停着一辆迈巴赫，牧楠穿着一身西服，手里提了一个不大的袋子，站在车旁。

    郁竹自己过去。

    牧楠看见郁竹来了，只是将手里的袋子递给她，道：“郁姐，祁总您应该已经知道她的意思了，这个是他为了表示歉意，送您的补偿。”

    纸袋就在她的面前，里面放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一般人光看这个，不会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牧楠道：“这是北城世家的一套别墅，是祁总前几天以您的名字买下的，这里面是钥匙，以及购房合同。”

    郁竹愣住：“什么意思？”

    牧楠解释道：“祁总，您有这套房子的绝对支配权，无论是留下还是卖了，您喜欢就好。”

    郁竹就这么仰着脖子看着牧楠：“这是什么分手费？”

    牧楠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催促：“郁姐，现在公司的情况您也知道，我给您送完东西，还要赶回去工作，请您收下。”

    祁深那边的情况……郁竹算是清楚一些的。

    她也没浪费牧楠的时间，道：“你告诉他，我不要，想分手可以，明天早上我要去见他，让他亲自跟我，他了，我就听。”

    郁竹完这句话时，语气里带着很重的鼻音。

    不过她转身前，眼泪也没有落下来。

    牧楠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女孩过马路快进校门时，他身后车的后排窗户才缓缓降下。

    祁深只是看了一眼女孩的背影，对牧楠：“上车吧。”

    她不收，他早就猜得到。

    -

    郁竹回宿舍的路上，给唐词再三保证自己会在10点半前回宿舍。

    唐词才肯让她自己呆一会。

    北城大学很大。

    郁竹在女生宿舍旁的花坛坐下，开微博。

    可是她始终没有勇气点开那个三时的视频。

    只是翻了翻下面的评论。

    她回来这段时间，视频评论已经上万条。

    下面的人大部分都认为祁深是和别人赌赌输了，才这么做的。

    评论里充斥着哈哈哈的换了气氛。

    郁竹坐在花坛的旁边，看着手上的手机，眼神微微有些发涩。

    过了好久，她才拨通了一个电话。

    屏幕上显示着施雯的名字。

    手机里传来“嘟……嘟……”的等待音。

    郁竹不禁有些紧张。

    祁深身边的人她大部分都不熟悉，想知道祁深的事情，最可能的渠道就是施雯。

    如果施雯不接她电话……

    在郁竹胡思乱想的时候，电话那里传来熟悉系统女声：“您好，您拨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郁竹一下子就有些懵了。

    看来，祁深已经猜到她会给施雯电话，所以提前给施雯过什么了。

    在郁竹有些无助的时候，手里的电话响起。

    屏幕上是施雯的名字。

    “怎么了？”郁竹把电话接起来时，那边传来施雯的声音，“刚才催我女儿洗澡呢，没听见。”

    施雯的声音很随意，就好像……

    什么也不知道一样。

    甚至对她没有一丝防备。

    郁竹拿着手机，有些紧张，“施雯姐，我想知道……祁深公司是什么情况，他什么也不告诉我。”

    郁竹选择了隐瞒。

    她没有告诉施雯，祁深要跟她分手的事情。

    施雯是什么人，她在家里的沙发上坐下，看着家里浴室的方向，轻笑一声，“刚才我们祁总发神经发的那条视频，是不是和你有关？”

    郁竹：……

    施雯叹了口气，“竹，如果祁总做了什么，你也别怪他，他真的是为了你好，而且他现在自身难保，做什么都是不想连累你罢了。”

    她没有破，但很明显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郁竹吸了吸鼻子，声问：“那你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吗？”

    这个时间的北城大学非常安静。

    只有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郁竹听见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很轻的叹息。

    几秒后，施雯开口，“简单来，祁总被人算计了，这个项目，开发前和几个投资方都签了合同，之前就预计合约会超期，几方都表示理解，态度也不错，很痛快的签了补充协议，当时事情多，当然也是因为他们态度好，我们这边就有些放松警惕，没想到被埋了个坑。”

    施雯到后面，忍不住有些生气。

    语气也变得很激动。

    “然后呢……”

    “然后现在祁总要赔钱，但是这钱……唉，反正就特别多。”施雯也没具体数字，“然后就有人露出了狐狸尾巴，一下拿出百亿美元要接手我们的项目。”

    “所以……这个项目要卖了？”

    郁竹的理解是这样的。

    按照她的了解，祁深应该是拿不出这么多赔款的。

    “所有人都这么想的，我也这么想，可是没想到，祁总居然决定要转让自己所持的北煜所有股份，北煜科技是个稳定盈利的公司，他又是控股人。而手机这个东西，就算外界再看好，没有发布一切都是虚无的……”施雯顿了顿，向郁竹解释，“祁深如果是要和你分开，只不过是不想让你跟他一起背这个风险。”

    施雯的话，郁竹有些懂，又有些不懂。

    不过最后几句她是听懂了的。

    祁深做了最冒险的决定，这个决定，可能让他成功，也可能让他一无所有。

    他在冒险。

    冒一个非常大的险。

    施雯给郁竹解释后，郁竹一直没怎么话，施雯怕她承受不住，又好心安慰了一句：“不过你也不要太悲观，祁总就算真的要转北煜的股票，这个事情运作起来也比较复杂，最后怎么样还不一定呢。”

    郁竹微微点头：“谢谢施雯姐……”

    电话挂了，郁竹看见手机上还有唐词发给她的微信。

    唐词：【竹，你什么时候回来？】

    唐词：【都快10点了，外面天冷，你别冻感冒了。】

    郁竹看着唐词的消息，心里有些感动，先回她：【我这就回去。】

    这个月份，太阳落山前很温暖，太阳一旦落山，温度就会很无情的降下来。

    郁竹裹了裹身上的针织衫，快步回了宿舍。

    睡觉时，她将耳机插在手机里，终于点开了那个长达3时的视频。

    视频里，祁深什么都没。

    他只是带着一个有点像迪斯尼出品的狗狗耳朵发卡，带着两只毛茸茸的狗爪子，一本正经的坐在那里。

    郁竹认得出，他坐的地方是北煜总公司的办公室里。

    拍视频用的手机应该是放在办公桌上的。

    这个视频没有想象的有趣。

    甚至很无聊。

    从第一秒开始，祁深就对着镜头开始：“汪，汪，汪……”

    特傻。

    傻得郁竹甚至有点想笑。

    这时宿舍里已经熄灯了。

    大家都躺在床上做着各自的事情。

    郁竹把被子蒙在头上看着这个视频。

    祁深基本上保持着一秒一声的进度在学狗叫。

    “傻死了……”郁竹躲在被子偷偷吐槽。

    越往后看越傻。

    郁竹觉得自己在笑，可是视线却越来越模糊。

    她想笑，可是一点也笑不出来。

    郁竹就这么躺在被窝里，整整看了三个时的视频。

    看完整个视频，已经是凌2点了。

    她一直盯着屏幕，清清楚楚的看见，从后半段开始，祁深的眼圈就有些红。

    对最后几分钟的时候，她看见……

    他哭了。

    郁竹爱哭。

    可她从来，从来没有看见过祁深哭。

    可是他在拍这个视频的时候，他哭了。

    郁竹拿出手机，给祁深发了个消息，对他：【想分手是吗？明天早上我去北煜见你，你亲自给我，我就同意。】

    在她以为得不到回复的时候。

    下一秒就收到了信息：【好。】

    他也没有睡。

    郁竹眨了眨眼，赶紧回道：【明天见。】

    她发出去这条信息的同一时间，收到了男人的第二条信息：【早点睡。】

    看见这三个字，郁竹忍不住笑了起来。

    认认真真的在手机屏幕上输入两个字：【晚安。】

    -

    第二天是周一。

    郁竹是有课的。

    她不到6点就起床了，梳洗扮好，让唯一起床的唐词帮她给老师请假，就她生病了。

    然后，将衣柜最底下的一个枣红色本本拿出来，装进包里，快速离开了宿舍。

    车去了北城科技园。

    周一早上的早高峰一般在早上7点半开始。

    她出门时，路上的车不算特别多。

    加上北煜科技园又在郊区。

    不到8点，郁竹就到了北煜科技的门口。

    虽然网上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北煜科技还和往常一样。

    员工们有序的上班，仿佛谁也没有被那些新闻影响。

    郁竹迈步进入大厅，前台跑出来，帮她刷了卡，客客气气道：“郁姐，祁总在办公室里等您。”

    祁深早早就在等她了。

    郁竹手轻轻摸在自己的包上，深吸一口气，快步过了闸口。

    坐电梯到了最顶层。

    顶层的总裁办里，员工们也都忙着自己的工作。

    她从电梯走出来时，牧楠站起来，挡在她面前，道：“郁姐，我先进去通报一声。”

    “好。”郁竹点头。

    要分手了，或者在祁深看来他们已经分手了。

    祁深就开始有了做派。

    她来了，也需要通报了。

    牧楠进去只呆了十几秒，就从办公室里出来，做了个“请”的手势，“郁姐，请进。”

    郁竹微微颔首示意，才进了办公室。

    祁深的办公室还和从前一样，宽敞简洁。

    这个时间，天还未大亮，办公室里有些暗。

    郁竹站在门口，只看见祁深坐在办公桌后面，表情却看的不太真切。

    在来的路上，郁竹已经有了算，想好来了之后要什么。

    如果祁深不同意她要如何应对。

    此时，郁竹把手放在包上，几步走到祁深的办公桌前，才发现，祁深正冷着脸看着她……

    深色的眸子看着他，不带温度。

    身上穿着深色的衬衫，没有系领带。

    腰背挺得笔直。

    手轻轻的扣在座椅的扶手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扬手把她赶出去了……

    郁竹来之前明明把要什么，该什么都想好了，可就在她看见祁深这个状态后，还没张口，眼泪在眼眶里了个圈，直接就落了下来。

    郁竹吸了一下鼻子，伸手擦掉眼泪。

    可是泪腺跟坏掉了一样，根本控制不住，眼泪自己就往外冒。

    郁竹越擦，它越落。

    短短几秒的时间，刚才还一脸镇定的李白姑娘已经哭成了个泪人，不仅仅是脸上，连袖子上都被湿了一大片。

    祁深坐在那看见郁竹哭，忍不住拧眉。

    落在扶手上的手骨节有些发白。

    但他没动，就这么看着郁竹哭。

    本来是想等郁竹哭完的。

    可女孩站那，足足哭了两分钟，眼泪也没有收住的样子。

    看着眼泪不停落下，脸委屈的不得了的姑娘，将祁深在心里好不容易搭起来的豆腐渣工程壁垒，早就土崩瓦解。

    终于没忍住，问她：“哭够了吗？”

    “没有！”郁竹回答的时候，眼泪不但没有止住，而且越哭越大声。

    不停吸鼻子，擦眼泪。

    眼眶红红的。

    这样子，简直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祁深皱眉，知道她确实受了天大的委屈。

    郁竹站那哭了一会，终于决定把自己想好的话出来了。

    她站在桌子前盯着祁深，边哭边：“你，你不就是想结束目前的关系吗？我，我告诉你，我早就受够了！你算是什么男朋友！”

    祁深看她。

    女孩哭的厉害，吐字不清楚，声音却很大，“你有什么事情都不跟我，周末也不陪我，经常都是我主动给你发短信，你在忙什么我也不知道，你也不关心学校有没有人追我，你这个人……

    你……你……

    你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差劲的男朋友！

    谁要当你女朋友啊！

    追我的人多的是，可多了，特别多！

    我干嘛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祁深坐在位置上。

    听着女孩边哭边碎碎念，自认为知道她后面要什么了。

    明明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他想听见的，可是……

    他的心却像是被一个无形的大掌捏住。

    好疼。

    疼的喘不过气来。

    祁深就这么坐着，看着郁竹。

    喉结上下滚动，却没有话。

    他这么努力做了一场戏，拍了三个时的视频。

    不就是为的这个。

    他等到了。

    郁竹见他不话，更生气了：“我问你呢！你就不怕我被别人追走了吗？”

    祁深看着她，好半天才开口：“你来了，不就是想亲口听我吗？那我……”

    “你不许！”

    祁深话没完，郁竹直接把耳朵捂上，“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她的声音很大，完全遮住了祁深的声音。

    祁深被她吓到了，最后几个字也没出来。

    郁竹吸了吸鼻子，从包里拿出一个枣红色的本本，很有气势的拍在办公桌上。

    然后，很有气势的对祁深：“我们结婚！我要跟你结婚！我不要当你女朋友了！我要当你老婆！”

    女孩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更大。

    眼眶红红的，双手攥拳。

    像是鼓起了很大很大的勇气。

    她完这句话后。

    整个空间都陷入沉默。

    一秒。

    两秒。

    三秒。

    祁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眼前的女孩，一时居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今天郁竹过来会发生什么事情，祁深已经想了许多许多种可能性。

    想她会哭，会闹，会生气。

    当然也可能直接潇洒走人。

    毕竟他这个男朋友太不称职了。

    可他从来没想过，郁竹会拿着户口过来，要跟他结婚。

    祁深看了一下面前的本本，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沉重的心，一下子就被治愈了。

    刚才心里所有的不舒服，在这一秒，居然都不见了。

    他看着那个写着【居民户口本】的红本，抬手对郁竹：“你过来。”

    郁竹摇头：“我告诉你，我已经铁了心了，你别想拒绝我！”

    祁深被她逗笑了。

    男人嘴角勾起这些天的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重复了一次：“你过来。”

    郁竹犹豫了一下，拿起户口本，绕过桌子，走到祁深的身边。

    看着男人，眼泪又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祁深微微抬头，抬手擦掉女孩的眼泪，问她：“你知道我最近遇见什么困难了吗？”

    郁竹点头，声：“施雯姐给我了。”

    祁深表情里带着几分无奈，“那你知道，我现在做的选择就是在赌博，如果失败了，我会欠很多很多钱。”

    “那我们就一起还，我也赚钱，我们一起还！两个人还，总比你一个人还的快吧！”

    女孩干净的声音中带着不可动摇的坚定。

    祁深听她的话，就知道她天真了。

    她不知道他做的到底是多么疯狂的决定。

    做的是多么疯狂的选择。

    祁深决定告诉她，“如果失败了，我会欠几百亿……美元。”

    男人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郁竹眨了眨眼睛。

    懵了。

    作者有话要：　　了不虐就不虐呀！

    -

    为了配合剧情，前面北煜的设定改一下，是在国外上市了。

    -

    晚安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