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你怎么能骗人呢！”

    宽阔大道上，一名年轻的劲装女子英姿飒爽，嗓音清亮。

    在女子旁边，青衫老人骑着灰色毛驴，拿着根枯黄竹杖。

    听见女子大声嚷嚷，老人赶忙抬，将竹杖挡在女子嘴边。

    他先是将指竖在嘴边，示意女子声一些，随后再看了眼周围，确认路上的行人并没有在意他们之后，这才开口道。

    “沁，什么骗人呢，你师傅我可是真真的，确确实实认识那两位仙子呢！”

    女子有些不屑，撇嘴道。

    “这两月师傅你都和我在一起，不知道师傅你什么时候有了日行千里的本事啊？”

    老人拍了拍身下的毛驴。

    “沁，这你可就不知道了，我这驴儿可是珍兽异种，日行千里那是再简单不过了。”

    这话的时候，老人故意加大了嗓音，好让周围的那些人能够听见。

    “师傅，你再胡八道，我可真就走了。”

    女子作势放下毛驴的缰绳。

    “别别别，不了，不了。”

    在他们身后，琳琅指了指师徒二人，看向墨织雪，“师姐，你认识他？”

    “怎么可能？你师姐我是什么身份，那必须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才能有幸见我一面。”

    墨织雪有些怜悯的看着那位女子。

    摊上这么一位不靠谱的师傅，实在是有些不幸。

    琳琅掩嘴笑了笑，“我看他除了认识咱们之外，也没有谎嘛。”

    老人坐下的毛驴确实比得上一些日行千里的马驹。

    只不过可能他平时话半真半假，这才使得那位女子不相信他。

    走了半晌，女子不知是闲的无聊还是其他，她一牵着毛驴，稍稍偏转身子。

    “师傅，你什么时候见过那两位仙子的？”

    老人笑呵呵的看着自己的徒弟。

    只不过女子转过身，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沁，你不是师傅骗人么？怎么，又突然相信师傅了？”

    “我我就是想看看师傅你是怎么把出来的谎话给圆回去的。”

    老人盘腿坐在毛驴背上，竹杖横放在腿上。

    “这就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起了”

    墨织雪和琳琅互相对视一眼。

    很久以前？

    她们以前来过这儿？

    “在很久以前，那两位仙子刚坠落凡尘时，你师傅我就有幸见过她们，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

    “那个时候，我还帮了二位仙子一把呢。”

    女子转头看了眼自己的师傅。

    不上老态龙钟，但也年逾花甲，最重要的是一丁点儿世外高人的出尘之气都没有，和个坊间市集的普通老人没什么两样。

    就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儿，能帮到那两个本事通天的仙子？

    “我徒弟，你这是什么眼神？不信啊？”

    “你呢，师傅？”

    老人双拢在袖中，“这你就不知道了，这仙子刚坠落凡尘的时候并没有传闻的那么厉害。大概大概就和普通女子一样。”

    “而那个时候，你师傅我已经是名动江湖的大高了。”

    老人挺胸抬头。

    女子轻飘飘一掌拍在老人胸口。

    老人脸色涨红，一口气憋在胸口。

    “咳咳，我沁，你要杀了为师？”

    女子撇撇嘴，“大高？”

    “你师傅我都一把老骨头咯，就算以前是高，现在也不顶事了。”

    女子轻轻哼了哼，“那些江湖前辈不都是年纪越大越厉害么？你以为我还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江湖菜鸟啊？”

    老人摇头叹息，“我看沁你跟了我也有两三年了，却是一点长进都没有。那些什么江湖前辈，老了就是老了，骨头都酥了，筋脉也枯萎了，连真气都动不了了，又能有多厉害呢？这人啊，不管是不是修炼过，年纪越大，越不中用，这是万物衰败，生死轮转的定律。”

    “切，那师傅你那两位仙子呢？”

    老人指虚点，“仙子仙子，都已经是仙了，那能和我们常人一样么？”

    “那是天上人，寿与天齐，长生不朽，懂不懂？”

    “长生不朽？老先生你啊？”

    老人摆，“我？我哪有那本事，我”

    老人突然停顿片刻。

    他转过头，看见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两位少女。

    “二位姑娘，偷听别人话可不太好哦。”

    墨织雪笑了笑，“是老先生你嗓门儿太大了，我就算捂着耳朵也听到了。”

    “怎么，老先生你觉得这世上有长生不朽之人？”

    老人道：“人不知道有没有，仙肯定有。”

    见到墨织雪和琳琅二人摇头失笑，老人问道：“怎么，看来二位姑娘是有其他见地？”

    “见地不上，就是觉得老先生的不太多而已。”

    “哦，老儿褚郃，愿闻其详。”

    墨织雪双抱胸，往前走了两步，“这世间万物皆有消亡一日，不管是山川，湖泊，江河，亦或是其他，就连天上的星辰都要陨落，为何老先生觉得仙人能够长生不朽呢？难不成老先生觉得那些所谓的仙人，比天上的星辰还要存在的更久么？”

    老人道：“姑娘，星辰固然有陨落的一天，但不能寿与天齐的仙人也会同星辰一般陨落啊，难不成这天地也有消亡的一天么？”

    “为什么不会呢？”

    墨织雪嘴角翘起，“老先生知道这天地不曾消亡过？不曾诞生过？”

    褚郃摇头，“老儿不过匆匆数十载的寿命，如何能够知道？”

    “既然老先生并没有亲眼见到过，就不能否认那些事不曾发生，对吧？”

    褚郃摆叹气，“姑娘高见，老儿不如你啊。”

    见到自己师傅吃瘪，女子偷偷笑了两声。

    墨织雪对女子抱拳拱，“这位姐姐，你是这位褚老先生的弟子？”

    女子颔首，“刘沁，见过二位姑娘。”

    “刘姐姐不用客气，我叫”

    琳琅一把拉过墨织雪，低声道：“师姐。”

    “师妹，你拉我干什么？我这不是难得看见两个有意思的人么？”

    墨织雪除了提防有心之人，话从不遮遮掩掩，所以不仅是褚郃，就连刘沁也听见了她的话。

    师徒二人面面相觑，眼中都有一丝疑惑。

    “我叫墨织雪，这是我师妹琳琅，我们二人也是初入江湖，以前只在书上看过一些道理，刚才我班门弄斧，褚老先生别介意。”

    见到墨织雪再次抱拳，褚郃哈哈一笑。

    “不介意，不介意。姑娘见解独到，老儿我以前确实并未往深处想。”

    完后，他瞧了眼二人身后。

    “不过我看二位姑娘年岁不大，这就独自走江湖了，师门长辈不曾跟随么？”

    墨织雪解释道：“家师我本事还行，就是缺乏江湖经验，所以才让我和师妹一起走一遭。”

    老人捋了捋胡须。

    “那看来二位的师傅也是个妙人。”

    “怎么个妙法？”

    “这个妙就妙在有二位姑娘这么俊的弟子。”

    墨织雪眉开眼笑，竖起拇指，“老先生好眼光。”

    她踮起脚尖，凑到刘沁耳边，“刘姐姐，你这师傅还挺不错的。”

    刘沁哭笑不得。

    兴许是不想让墨织雪和琳琅二人被褚郃表现出来的样子给蒙骗了，刘沁将墨织雪拉到一旁。

    “织雪姑娘，你可被我师傅的模样给骗了，他就只会嘴上而已，其实没什么本事的。”

    墨织雪神色古怪，“刘姐姐，你这样褚老先生有些不好吧？毕竟他可是你的师傅呢。”

    “师傅？要不是我当初涉世未深，江湖经验浅薄，我也不会上了他的贼船。”

    刘沁看了眼坐在毛驴背上不听挠着脑袋的褚郃。

    褚郃到她朝自己望来，还特意笑眯眯的挥了挥。

    “怎么？”

    “当时我离家出出来的时候，本想着拜一个世外高人，再不济也要找个名门大派才是，结果世外高人，倒是找了一个世外老人”

    起这话时，刘沁神色十分幽怨。

    “我这本事没学多少，口袋里的钱倒用的精光，现在连匹马都买不起了。师傅呢收了我那么多钱，结果连匹马都舍不得买，一直骑着他的毛驴。他骑毛驴也就算了，竟然还让我一定要跟在他旁边，是练什么脚程。”

    “两三年了，我就回去过一两回，每次我都给我爹娘我拜了个大门派，就怕他们担心。结果呢，跟着这个倒霉师傅，除了摆几招花架子，什么都没学会。”

    墨织雪并没有提醒刘沁，她口中的花架子，其实已经让她比许多成年男子要厉害的多。

    “哎，现在每次回家，我都要厚着脸皮给家里要点银子，再过一两年，我都实在是没脸再回去了。”

    墨织雪问道：“刘姐姐，褚老先生不给你钱么？”

    刘沁一脸茫然，“什么钱？”

    “师傅给的零花钱啊，我和我师妹都有好多呢。”

    “啊？”刘沁摸了摸鼻子，“不都是徒弟给师傅么？我拜师的时候，给了师傅好多银子呢”

    “啧啧啧”墨织雪砸吧砸吧嘴，“这下看来，褚老先生是有点问题哈。”

    琳琅听到这话，看着用竹杖打着飘飞的彩蝶的褚郃，眼中有些笑意。

    褚郃不经意瞥了一眼，“琳琅姑娘，老儿我有什么问题么？”

    琳琅拱道：“老先生修为高深，琳琅自愧不如。”

    褚郃扛着竹杖，“哈哈，老头儿我年轻的时候行走四方，虽然算不得江湖顶尖，也好歹混了个名头，所以这修为嘛，也就一般般嘛。相信琳琅姑娘你要不了多少年就能赶上我的。”

    琳琅点头称是。

    她走到墨织雪身边，“师姐，咱们该走了。”

    “不急不急，我这这位刘姐姐相谈甚欢呢，多聊会，多聊会儿嘛”

    “再不快点，师傅就走了。”

    墨织雪满不在乎道：“走哪儿去？走到天涯海角我们都能找到他。”

    刚完，墨织雪像是想起了什么。

    她转头看向琳琅。

    琳琅传音道：“如果那些什么天道章的人去找了师傅，师傅控制不住力道，把洞天破开了，那我们不就留在这里了么？”

    墨织雪恍然。

    “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她拍了拍刘沁的肩膀，“刘姐姐，我得去找我师傅了，咱们后会有期，有缘再见吧。”

    “对了。”墨织雪在刘沁耳边道：“刘姐姐，以后多学两招本事吧，我看褚老先生其实还不赖。”

    刘沁一脸疑惑。

    墨织雪对褚郃大声道，“褚老先生，既然收了刘姐姐的钱，那就要尽心尽力才是，对吧？”

    正当褚郃不明所以之时，一条硕大白狼从路边一跃而出。

    墨织雪拉上琳琅，两人落在狼背之上。

    “墨墨仙子！”

    路上的那些人被突然出现的白狼惊在了原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墨织雪对着已经呆在原地的刘沁挥了挥，“走了。”

    只是眨眼，大灰消失在众人眼中。

    褚郃喃喃自语，“没想到老头儿我终日打鸟，今天竟然被燕啄了眼。”

    刘沁一脸木然的的走到褚郃身边。

    “师傅，她们是”

    “还能有谁，那两位仙子咯。”

    “师傅你不是你认识她们么？”

    “师傅我吹牛的嘛。”

    “那师傅你有什么没吹牛？”

    褚郃将竹杖扔给刘沁，“关于你师傅我闯荡江湖之事，可从来没吹过牛。这就是我以前的兵器，竹中剑。以后你就是我的关门弟子了。”

    见到刘沁没什么反应，褚郃问道：“喂，徒弟，高兴傻了？”

    “不用谢为师，本来为师是想再考考你的，没想道到竟然直接被那两位仙子给认出来了，哎，看来仙子果真是慧眼识人。”

    刘沁突然伸，“师傅，给钱？”

    “这又是什么道理？”

    ————

    书岩崖。

    并不属于圭塰国、白川国和陂粤国的国境范围，而是出于三不管的无法之地，鸿鸣山脉的主脉山崖。

    是无法，其实也有规矩，属于书岩崖的规矩。

    传闻书岩崖上居住着世上修为深不可测的世外高人，一旦鸿鸣山脉的千里方圆内有江湖人为了躲避圭塰国、白川国和陂粤国朝廷追捕而坏了书岩崖上的规矩，若是鸿鸣山中隐居的江湖人处置不了，那么书岩崖上便会有人出。

    而书岩崖上的人一旦出，从未听过有人能够逃得生天。

    这一日，书岩崖上有数人一掠而出，似乘风而去。

    有进山采药的少年有幸看见了这一幕，神情激动，眼中似有明月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