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张昭这才有些明白第十个金字的用处,他又试了几次,虽然不能知道老沙具体在想什么,却依然感觉到他有种浓郁不开的担扰。
老沙这一路上谈笑风生,张昭并没看出他内心竟然如此的烦闷。此情此景,老沙担心的也只能是自己替赛之事。看来就算让张昭只留在第一轮内,老沙的信心也还是不够大。
那些部落的人真有这么厉害?张昭终于被老沙这种担扰激起了强烈的斗志。
“沙老伯,你放心吧,这次的结果一定让你满意,不要再担心了。”张昭安慰的话脱口而出。老沙迷迷糊糊听见他在什么,半睁开眼睛问了句:“你什么?”
“我是问,咱们还有多长时间能到地方?”张昭微笑着问。自从感受到老沙的真正情绪后,他开始让自己进入到一个新的状态。
老沙用力眨了眨眼睛,他觉得自己睡了这一会儿醒来,张昭脸上身上好象有些变化。具体哪里他不出来,却没有理由的觉得心中踏实不少。
“还得一会儿,天黑时就差不多了。”老沙向外看了看,然后重新蜷回车内一角,再次打起盹来。
张昭这次没有睡,也没有再用脑中金光去感知老沙的情绪,他静静坐着,脑中回想平日后厨里的情况,金光化形为一头挂起的牲畜,想象着中怪刀飞快切割。
马车又走了近一个时辰,天色已经全黑,张昭感觉到马车渐渐放缓,然后停了下来。老沙从车窗向外看看,笑着叫张昭:“下来吧,到家了。”
张昭跟着老沙下了马车,四周零零星星插着不少火把,看上去绵延数里,不知道有多少帐蓬在周围。
几个看上去是值夜的年青壮汉对老沙躬身施礼。老沙拉着张昭进了一处帐蓬。“张昭,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一天,后天咱们就一起出发了。”
老沙完出去,张昭看了看帐蓬内明显全新的各项用具,闻着牧人部落中特有的腥膻气味。他走出帐蓬,门口站着的一位壮硕牧人汉子点头为礼:“兄弟,你有什么吩咐。”
张昭措不及,连忙摆:“这位大哥,我没事,就是出来看看。”
牧人汉子咧嘴一笑,白白牙齿在火把映射下放着光亮:“我爹让我在这守着,兄弟有什么事,尽管让我去做。”
张昭看着他与老沙有几分相像的容貌连忙拱了拱:“这位大哥是沙老伯的儿子?”
牧人汉子憨然一笑:“我叫沙云,排行老二,兄弟不必客气,我爹你是我们部落的贵客,让我一定好好照顾好你。”
张昭四处望望,黑乎乎也没什么东西可看,他刚要回去,转身又对沙云:“沙二哥,你进来坐,你站在外面,我想想都睡不着觉。”
沙云性情憨厚,老沙的四个儿子中数他最听话,他听了张昭的话也没多想,跟着进来坐下。还顺从旁边抄起奶茶罐子,给张昭和自己都倒了一碗。
这顶帐蓬很大,就算七八个人也不会拥挤。沙云端起奶茶喝了一口:“你也尝尝,这是上等的奶茶啊,平时都是拿出去卖钱,我爹都不舍得喝几口。”
张昭喝了一口,觉得和马车上喝过的也没什么不同,沙云却是几口喝下又倒了一碗:“这奶都是母牛产犊后三天内挤出的,数量极少,喝着虽然不太甜,味道却是不同。”
他看着张昭笑道:“我爹一向节俭的很,这次为了兄弟不但把这些好东西都拿出来,还下了血本。”
张昭倒没觉得这奶茶有多珍贵,他回想起马车上老沙的担扰,随口问了句:“沙二哥,沙老伯怎么下了血本?”
沙云口快心直,话出口有些后悔,但也知道晚了:“我爹不让我告诉你,这次为了让你替赛,我爹押上了自己的西南牧人头领位置,要是你没能如他所留在第一轮,那我们沙家就不能再包揽那一带的牲畜运送了。
张昭细问之下,才知道白头部落按照贩送牲畜方向各有几方头领,老沙做西南头领己经几十年,年纪虽大,事事还是亲力亲为。沙家同时做着几个门派的牲畜生意,收益一向不错。
“我也不知道我爹为什么这次拼了命一样推荐你。”沙云又喝下一碗他平时轻易见不着的奶茶:“平时他也不这样啊。”
*****
离张昭的帐蓬数十步,老沙正神色严峻坐在自己的帐蓬中,他面前站着的汉子和沙云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就是脸上多了些胡须。
“爹,我还是不明白,这次你为什么非要这样做。我听那子才十几岁,怎么可能拼得过那些部落?他们中不少人拿刀的年头都比他大上两倍了。”那汉子不解的问。
老沙面色变得更加深沉起来。他看着眼前的汉子叹道:“风儿,你还不懂吗?我做这一切是为了整个部落,为了沙家,更是为了你。”
沙风还是完全不明白:“爹,咱们沙家一直做得好好的,部落里的人也都对您很尊敬。这次所有人都看不懂,你为什么宁可押上西南头领和咱们沙家那几笔生意,也要让这子出赛。”
老沙摇了摇头:“风儿,咱们沙家是做的不错,每年也有不少收益,可是白头部落这些年来却是每况愈下,在赛会中的排名越来越靠后,如果再过些年,谁能保证我们不会沦落到给那些大部落帮工放牧的地步?
沙风脑袋并不笨,他点了点头:“爹,你的这些我都懂,那也犯不着押上咱们一家的生意来做这件事吧,何况二叔他们一直就不同意你这么做。”
“你二叔只想保着他自己那一条财路不放,风儿,咱们沙家在白头部落中是前三的大姓,这些年来收益如何你也看在眼里,再不做些改变,衰落是迟早的事。”老沙轻轻走到帐蓬门口,向外张望一下。
“而且再过三年,就是部落重新选出部主的时候,我年纪大了,没有那份野心,可是我不能不为你和整个沙家着想。如果这次成功了,你就有极大的会当上白头部落的下一任部主。”老沙这才将实情和盘托出。
沙风张大了口,他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不声不响却在暗中策划如此长远的计划:“可是爹,你开始怎么不和我?”
“和你有用吗?我相信我的眼睛,你们却不相信我。既然如此,我只能押上一切,让自己和你们都没有退路。”老沙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芒。
“我们这些放牧的有草场就能生活,什么西南头领我根本不放在眼里,至于你,既然对那个虚名如此看重,为什么不把眼光再放高一些。”老沙看着自己儿子脸上渐渐开朗的表情,满意的接着。
“咱们和那些含着仙晶生在豪门世家的人不同,什么事都一定要有付出才有回报。既然上苍给我这个会,让张昭出现在我眼前,那就不能错过。别是一个西南头领,就算是压上我的老命,我也毫不犹豫。”
老沙挺直了腰杆,仿佛年轻了十几岁:“你们这些年轻人都以为我们老糊涂了,如果这个会摆在哈合太与敖强面前,我保证他们下的注只会比我更大。白头部落祖训的清清楚楚,只盯着眼前的牧草,永远养不肥牛羊。”
他拍了拍沙风的肩膀:“人越老,想的事越多,明明是一件对大家都好的事,我却总是放不下心。如今我们已经退无可退,无论结果如何,沙家的担子终有一天会落在你身上。就算我这次博输了,以后的日子也一样要过。”
沙风的眼睛渐渐发出光彩,他上前轻轻抱了抱老沙,这个动作他自从长大以后就没有做过:“爹,我明白了,咱们一起努力,赛会的结果一定能让大家都满意。”
*****
张昭和沙云谈到很晚,沙云了不少白头部落中的事,张昭这才知道,白头部落中原本参加这项比赛的人选是由部落三大姓氏中各出一人比试。
除了沙家,白头部落还有哈合家与敖家,两家的人对老沙这个选择虽然不满意,却不敢保证让自己家的人参赛后能提升名次。更不敢像老沙一样压上头领位置与全家走了几十年的买卖。
沙云吃饱喝足后要出帐继续站着,张昭没有同意,两人又谈了一会儿,沙云先挺不住打起了呼噜,张昭也随后睡着。
天色渐亮,两个人都还在睡梦之中,隐隐听见帐蓬外面人声嘈杂,声音越来越近,直到了这顶帐蓬近前。
“就是这里吧?”一个粗豪的声音叫道,帐蓬帘子一挑,有人伸头进来看了看。和衣而卧的张昭睁开眼睛,正看见一个戴着花帽子的脑袋快速缩回。
“是他,眼生的很,年纪也不大,沙老二也在里面,错不了。”
张昭坐起身来,沙云听到声音也睁开眼睛。这时帐蓬门口一亮,进来一名身穿蓝色宽袖直筒长袍的高大牧人,浓眉豹眼,粗鼻阔口,脸上还有几条花纹,腰间锦缎带子上挂着一柄短刀。
这人进屋就看着张昭大声叫道:“你就是那个沙家找来替赛的子吗?快点出来,我要跟你比一比,看看到底是谁刀快。”
张昭还没反应过来,沙云一跃而起:“哈合豹,你爹都同意替赛的事儿,你还有什么不服气?”
哈合豹一摇头:“我就是不服,你爹把这子刀法夸的天花乱坠,我就不信他这么大年纪就比我还快。你三弟和敖东他俩也在外面,我们三个不能让这子一声不响的就顶替了。”
沙云快步出了帐蓬,外面围了足有上百年轻人,都是满脸期待的看着这边,沙云指着其中一个叫道:“沙雷,你子跟着凑什么热闹,不听爹的话吗?”
沙雷笑了笑:“二哥,比一比又不能少他一块肉,要是这子真有本事,还能怕我们三个不成?”
他身后挤出一个身材矮的牧人老头:“二侄子,你就别管了,咱们就等着看你爹的眼光到底怎么样。”
沙云一看这老头叫了声:“宝叔,你也不管管他们,还跟着起哄。”
这老头是老沙的二弟沙宝,他满脸的笑纹都绽开着:“闲着也是闲着,总不能让其他两家的人咱们没这胆量。”
张昭和哈合豹从帐蓬中走出来,周围的年青牧人们哄然围上,一名同样身穿蓝色袍子,神情严肃,长脸薄唇的牧人青年上前一步:“豹子,咱们比不比?”
哈合豹面带不屑:“事情我都清楚了,比不比就看这子的了。就算他不敢比,我们也没办法,谁让我爹和你爹没有沙伯那胆子。”
张昭也搞懂了眼前的事情,他向人群中看了看,不见了沙云的人影,前前后后都是陌生的脸孔,他一时不知道什么好。
“你给个痛快话,到底比不比?”沙雷上前一步,与哈合豹敖东并肩站成一排,三人心中都充满着怨气。虽然对这次百牧盟的比赛都是不敢过于自负,但是这样毫无理由就被人换下,实在都是不甘心。
这时围拢的人越来越多,从各个帐蓬中都不断走出白头部落的牧人。年轻姑娘们穿着色彩各异的袍子,头上包着白色绢帕也聚拢过来,看到张昭身材高大,面容俊朗,不少大胆的牧人姑娘还频频冲他眨眼微笑。
张昭正有些不知所措,老沙快步走来:“你们这是干什么?”沙云和沙风两个人跟在他身后。
“沙伯,我们就是想和他比比刀法,没别的意思。”哈合豹放低了声音答道:“我们三个就这样被人替了,见识一下总行吧。”
老沙一眼看到沙雷,更是生气:“沙雷,我怎么和你的?你跟着来干什么?”沙雷还没话,他身后笑纹满脸的宝叔就凑了上来。
“大哥,家里你了算,也得让我们心服口服吧。就是随便比一比,大家图个乐呵儿。”
老沙看着自己的二弟皱了皱眉:“我这畜生敢不听我的话,原来是你在背后鼓动他。”他看着三个站成一排的年青人摇了摇头:“这事儿现在我了算,有意见让你家大人来话,你们回去吧。”
三人都不敢违抗老沙的意见,灰溜溜退后几步。周围的牧人们见没热闹看了,也要转身回去,一些年青姑娘失望的看着张昭:“真是白长了高高大大的个子,一点胆子也没有。”
老沙正要安慰张昭几句,就听张昭笑着了句:“沙老伯,这几位盛情难却,不如就比比吧。”
张昭的声音虽然不高,可是周围的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哈合豹和敖东沙雷三人相视一笑:“沙伯,这可是他自己答应的。”
老沙看了看张昭:“张昭,你现在应该静心休息。”
张昭笑了笑:“沙老伯,我第一次参加这种赛会,有几位大哥指点一下,我看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比试的事就这样敲定,张昭吃了一点东西,老沙父子三人陪着来到了约定的比赛地点。哈合豹他们按照牧人赛会的形式,在一处牲畜围栏几十步外立起木架铁钩,三个人都换了一身干净利索的装束。周围不但人山人海,还摆上了几张桌子,两位长相与哈合豹敖东酷似的老人身着长袍静坐等候。
“沙老弟,我们两人闲着没事也来看看,就当是给孩子们热热身。”两个人都亲切起身迎接老沙过去坐下。
这两个老者一位是白头部落的现任部主哈合太,另一位是敖东的父亲敖强。两人与老沙同属白头部落三大姓氏。
老沙坐下苦笑道:“你们两个,看来也是信不过我啊。”
哈合太身材高大,话却是和声细语:“沙老弟,我们两个都是为了部落着想,而且如果咱们几个的儿子能侥幸快上一些,你不就连那些赌注都省下了。”
敖强笑道:“就是就是,你这老家伙一句话就押上了西南那片的所有生意,我们两个想了想,你要不做,咱们部落也没有谁能接下那边的买卖啊。”
老沙知道这两个人心中都对张昭没什么把握,但他不想让张昭失去那股初生锐气,所以才拒绝这场比试。
张昭走到为自己准备的木架前,伸比了比高度,看着身旁的哈合豹三人一笑:“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行,子你够种,不管结果怎么样,咱们交你这个朋友。”哈合豹咧开大嘴一笑。
这时场中一名牧人老者高声叫喊:“大家静一静,这场比试马上开始。就按着咱们赛会的规矩来,出栏到放血剥皮,分骨切肉,只比一轮,栏中有四头壮牛,你们四人各取一头。现在准备。”
牧人老者举起中一条白巾:“白巾落地,正式开始。”他刚要松,就听张昭大声叫道:“老伯,等一下。”
众人都看向张昭,还以为他要临阵退缩,张昭无视人群中发出的嘘声:“这位老伯,我想问一下,您知不知道,以往这种赛会中,咱们和留在第一轮的那些人相差了多少时间。
牧人老者经验丰富,仔细想了想答道:“咱们部落这些年,与留在第一轮的那些人至少差了二十息的时间。”
张昭朗声道:“那好,请老伯在白巾落地以后,为我数上二十息,我再动。”
众人一时没明白怎么回事儿,那牧人老者却是搞懂了他的意思:“这位少年,你的意思是要比他们三人晚动二十息?”
张昭点了点头:“沙老伯让我替赛,自然是想我留在第一轮,要是我不能提前这二十息,去了也是浪费时间。还不如让大家都省了这份烦恼。”
大家终于搞清楚他的意图,看着场中挺身而立,面带自信的张昭,牧人们都是为之齐声呼喝,少女们更是发出尖叫声,纷纷鼓掌。
老沙面带异色,没想到他眼中一向平和的张昭竟会提出如此的条件。从张昭的话语中他感受到一种与以往不同的傲气。老沙呵呵轻笑起来:“看来这还真不是坏事儿。”
哈合豹三人搞清张昭的意思后心中当然不忿,却谁也没敢开口挑衅,张昭身上散发的那股气势让他们隐隐有些压抑的感觉。
场中牧人老者显然也没料到张昭真是这个要求,他身上牧人豪爽的个性并没有随着岁月被消磨干净,牧人老者哈哈大笑起来:“好子,我就陪你狂上这一回。”
完他一抬:“准备。”中白巾轻轻落下,白巾刚一沾地,哈合豹就如离弦之箭冲出,敖东和沙雷两人紧随其后,牧人老者口中清晰的数道:“一,二,三,四,五。”
哈合豹冲入畜栏,用力扳倒一头黄牛用绳索缚紧,双提起开始走向木架。敖东沙雷也没比他慢上多少,三人分别提着牲畜从牧人老者身旁经过。
张昭站在原地一动没动,静静听着老者口中的:“六,七,八十五。”这时三人已经走回木架旁把中黄牛挂在铁钩上,刀光闪动,鲜血流入下面的大盆内。
周围牧人们情绪激动起来,他们齐声跟着老者大喊起来:“十六,十七十九。”这时哈合豹三人先后开始提刀破开牲畜皮毛。
“二十。”这一声近千人齐齐喊出,音震四野,张昭脚下一动向着畜栏冲去。他的步伐并不算快,走到黄牛近前一下扳倒,拢住四蹄绑起。
双一提黄牛的后胯,张昭轻松返回。三人中动作最快的哈合豹已经剥开半牛皮。张昭将中黄牛挂在铁钩上,没有如众人想象中那样马上动。闭眼凝神,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周围牧人不少都是大声叫道:“你倒是动啊?”
张昭诵经完毕,中刀光一闪,黄牛胸颈间鲜血喷涌,片刻便接了半盆。黄牛刚刚停止呼吸,刀光又是连闪,四腿与腹间被各切一条细缝。
张昭中怪刀轻颤,熟练的探入牛皮内层,整张牛皮迅速分离开来。哈合豹开始分割牛体时,张昭快速剥下牛皮,闪身到了牛另一侧,中刀轻轻划下,沉重的黄牛一分为二。
他腕轻转,怪刀飞舞,一片片牛肉飞起落入下面的盆中。挂在钩上的黄牛渐渐现出白骨。三人中动作最慢的沙雷刚刚割开牛骨,张昭脚下的肉盆中已快满了。
其实哈合豹三人平时的速度真要比现在快上一些,巨大的压力下,沙雷和敖东的法有些散乱,哈合豹也好不了太多。
周围牧人叫声此起彼伏,随着张昭身前盆中牛肉不断增高,音浪也越来越高。割下最后一片肉张昭收而立,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顿时连成一片,久久不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