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江流收到慕容信的飞鸽传书后，知道渺渺和谭心已经安全抵达。

    如此甚好，已无后顾之忧，他们便可放心一博。

    柳州地远，即便日夜兼程，等到达也还要十几日的。

    算好了慕容信来的日子，他便吩咐怀远去做准备，尽量确保不伤一兵一卒，万无一失。

    若实在迫不得已，也要尽量保全自身性命，万不可硬拼。

    这一众将士，当初都是从死人堆里逃出来的。

    若这一次连累他们，谭江流觉得自己万死都难辞其咎。

    慕容信来的书信中明言，十几日后便会率大军悄悄来到王都，请谭江流做好迎接的准备，特别是隐蔽之所。

    到时候各路军马在都城汇合，势必会引起注意。

    而且张逍遥已经来了书信，定会回来观战助阵。

    此战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

    叶渺渺已经有几日没看见庄王爷了，她觉得有些奇怪。往日他总是天天都来报道的，最近这是怎么了。

    或许是公务繁忙？应该不是。

    这柳州城地处偏僻，他又不用上朝，平日里工作都让手下承担了，他一个王爷能有什么工作呢。

    她居住的雪院，来来回回的，都是些下人在忙碌。

    安顿好谭心后，叶渺渺走了出去。

    到了庄王爷居住的院落，正巧碰到了一个厮。

    她便拉着厮问：“你家王爷呢？怎么这么多天都没看见人影。”

    那厮吞吞吐吐的，最后被逼的无奈，才王爷出去了，要一段时间才回来。

    叶渺渺有些想不通，过一段时日才回来，那便是出远门去了。

    可是他但凡出去的话，也应该和我叮嘱两句的。

    莫不是去了王都？不行，我得去问问芙蓉。

    芙蓉和在将军府一般，整日默不作声地待在雪院中，看着夫人和公子。

    叶渺渺知道她一向性情冷淡，也不加以劝解，任由她去。

    见夫人过来，芙蓉立刻起身迎接。

    “芙蓉，我问你件事，一定要如实回答。”叶渺渺盯着她问。

    芙蓉一惊，夫人还从未如此严厉过，定是发生了什么。

    她立刻回答是。

    “庄王爷是不是也去王都了？就大将军的那件事。”怕芙蓉忌讳不敢言语，叶渺渺明里暗里地旁敲侧击。

    “应该没有，将军所谋之事与王爷无关。”

    庄王爷临走之前知道渺渺定然会听，已经主妇过芙蓉如何回答了。

    叶渺渺信以为真，她不知道慕容信也参与到了谭江流的起事中。

    以为又是陪天子巡游之类的好差事，又有芙蓉作证，也就没有多想。

    整日待在这四季如春的柳州，过着悠闲自在的生活。

    ******

    叶渺渺本来计划用过早膳后便去沁园看望娘娘的，谁知道刚起床就被谭心缠住了，只好陪着他玩。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了。

    太妃娘娘来到雪院的时候，还没到午膳时间。

    谭心正坐在床边玩耍，叶渺渺和翠柳黄鹂三人在一旁看护。

    这孩子刚开始来到这个陌生地方的时候还不适应，一个人玩不了一会就要哭闹。

    庄王府上的那个老嬷嬷也拿他没办法，大部分时间都是叶渺渺主仆三人在照看。

    今日众人陪着他玩了半天，好不容易坚持到现在还没哭闹。

    “渺渺，谭心今日可真乖啊，到现在都没哭闹。”太妃笑着走过来，伸手要去抱他。

    谭心这家伙可机灵着呢，以前在将军府的时候，每次见着谭江流就伸着手要抱抱，经常把下人们都逗乐了。

    这不，他好像知道太妃嬷嬷是好人一样，见她伸过手来，立刻扑了上去。

    “这还是对亏了娘娘您和王爷的照拂，不然我们娘两现在风餐露宿也不定呢。”叶渺渺笑着回答。

    “我的好孩子，这么乖巧，可没辜负你娘生你时受得那些罪。”

    太妃自然是听了她生谭心时遇到的危险，这话时鼻头都酸了。

    叶渺渺见状立刻安慰：“往事都已经过去了，娘娘您也不必过于担忧了。您看我现在不是很好吗？如今在您这里得您庇佑，每日无忧无虑，实在是快活极了。”

    “你能这样想，便是再好不过了。”

    太妃笑着将谭心交到翠柳手中，让她抱着下去喂吃的了。

    “这偌大的庄王府，如今也只有你我两个妇人。哀家整日无聊，就想着来找你聊聊天，你可不要嫌弃哀家啊。”

    太妃娘娘着，拿起桌上的糕点塞进口中。

    他早听过渺渺的手艺，这不近水楼台先得月。

    虽然年龄大了，胃口不好了，吃什么东西都不容易消化，可是还是忍不住想尝一尝。

    “怎么会呢，您多虑了，渺渺巴不得您来呢。其实到底应该是渺渺去沁园陪您的，是渺渺不懂礼节，做错了，还请太妃您体谅。”

    叶渺渺知道太妃这是思念王爷了，又不好意思出来。年龄大了，总是忍不住会思念亲人。

    “你去我来，都在这王府之中，就几步路而已，我还寻思着多走几步，活动活动这把老骨头呢。”太妃娘娘握着叶渺渺的手道。

    “太妃，我听王爷您认识渺渺的娘亲，您能不能跟我，渺渺的娘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叶渺渺突然想起那日时洛阳所的喜欢唱戏的那个女子，正好太妃曾经见过自己的娘亲。

    “你娘亲啊，当年那可是一等一的美人。”太妃娘娘陷入了沉思。

    叶渺渺看得出来，她对过去的那些岁月很是怀念。

    也是，十几年过去了，当时的好友如今只剩她一人在这世间。

    逢年过节，都肯定是无法抑制地思念着早逝的那些友人。

    “未出阁时，哀家和你娘亲经常在一处玩耍。她呀，和你一样，喜欢新奇的事物。每次都偷偷地流出来去找我，非要拉着我一起去看来巡游的天子。我不敢啊，你娘亲就那天子是这世间最风流倜傥之人，你要是不去，以后就再也不会有机会见到他了。”

    太妃这话时嘴角的微笑一直未散去。

    “我一听啊，这世上一等一的风流男子，怎么能不去看呢。于是便跟你娘亲一起女扮男装，偷偷溜到天子下榻的客栈。”

    太妃接过叶渺渺递过去的茶杯，饮了一口。

    “您和娘亲真是这世间的奇女子。”叶渺渺听着她这话，仿佛自己也看到了那玉树临风的天子。

    只是她们年轻的时候，世风恐怕还没有如今这般开放，想来两位都是与众不同之人，才会在未出阁时便想着出去透透气。

    她在想那日天香大婚时遇到的天子和这个天子是不是同一位天子呢。

    她又想起那日那人对她的话，看她时的神情。

    “那时候天子自己是微服私访，没有住在王宫里，就住在都城内的一个客栈中。知道这件事的也就几个人而已，你娘亲还是听你外公和你外婆话时偷听到的。”

    太妃娘娘话间，脸上飘起了几朵红云。

    原来我娘亲那时候和我一样啊，一样的调皮。叶渺渺想起皎月碧波的话，突然觉得很是荣幸。

    我终于和娘亲有一些相近之处了。

    “我们也不知道那件事情是真是假，只是觉得要不去看挺可惜的。你想啊，天子是什么身份，何等尊贵，平常人可能这一辈子都见不到呢。就偷偷地溜到客栈，听到了天子居住的客房。你娘和我还订了一间房，住在他的隔壁，待在房间里等着天子回来。”

    太妃完哈哈大笑，好像回到了十几岁的年纪。

    “就那样等啊等，等啊等，等到天黑了，那个所谓的天子还没回来。我和你娘亲实在是饿得不行了，便商量着出去吃点饭先填饱肚子再。可是没想到，刚开房门就看见迎面走来的天子。他真的是这世间顶好的男子，我和你娘都看傻眼了。那人也是一愣，像是还不知道自己隔壁住了这样两位兄台。”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沦陷了。我和你娘回去后，你娘便求着你阿公要嫁给天子，可是天子那时候体弱多病，不知道还能撑到什么时候。因天子实行爱民薄赋的新政，朝中出现了反对之声，很多大臣主张另立新主。”

    “你阿公当时不愿意，将你娘嫁到陈国。你娘不愿意，中途逃跑了。后来哀家便代替你娘亲嫁到了陈国。”

    “等哀家嫁到陈国后，也不知过了多少年，那时候信儿都已经三岁了。有一次宫中举行宴会，王上爱惜臣民，将七品以上大臣及家眷都邀到宫内。”

    “那真是一场盛大的宴会啊，哀家从未参加过如此大的宴会。就在那场宴会上，哀家再次遇到了你娘。那时候，你还在你娘的肚子里。”

    叶渺渺还没参加过这样的宴会，想象不出来是什么样子。

    “哀家就那样坐在王上身旁，眼泪汪汪地看着坐在台下的你娘。你娘也眼泪汪汪地看着哀家，那个时候她是如今陈国的相国叶承志的妾，也就是你的父亲。”

    叶渺渺听到这里，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一旁的翠柳和黄鹂也在悄悄地抹眼泪。

    “哀家就想啊，想啊，一直没想明白。你娘怎么就嫁给了你爹，当时你爹还只是一个四品侍郎。好不容易熬到宴会结束，哀家赶在城门关闭之前找到了你娘。她拉着哀家的手，一句话也没，一滴眼泪也没流。哀家后来就总是想，你娘亲该是有多心狠啊，看见哀家了也没有一句怨言。”

    太妃着眼泪汪汪，看得叶渺渺心里酸楚，没想到娘亲还有这样痛苦的经历。

    “一下子跟你这么多，哀家都不知道对你是好还是不好。你娘临走前嘱托哀家好好照顾你，可是当年先王去世，哀家和王爷也是死里逃生，装疯卖傻来到了这柳州，苟活于世。等到一切安定下来后，信儿再去王都寻你，便是怎么也找不到了。”

    太妃娘娘拉着叶渺渺的手，不停地流眼泪。

    “所以一年前哀家看见你时，不知道有多高兴呢。能找到你，等哀家百年之后，对你娘也有个交待啊。”

    “娘娘，这些年您辛苦了，是渺渺不好，渺渺应该早些时间来看您的。”

    叶渺渺抱着太妃，哭着。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如今听信儿将军对你很好，哀家也就放心了。想那谭江流，虽然哀家未曾见过，但从信儿口中得知，那也是这世间一等一的男子。”

    两人互诉衷肠，直到午膳时间。

    太妃难得有心情如此舒畅的日子，府上的老嬷嬷见状派人将饭菜安排在雪院。

    太妃娘娘叮嘱渺渺一定要多吃一些。

    谭心不知道娘亲和太妃嬷嬷为什么流眼泪，用手摸着娘亲的脸，不停地擦啊擦。

    这到把一众下人们都逗乐了。

    叶渺渺心中还有不少疑惑，但见太妃伤怀，不忍继续让她难过，便不再细问。

    用过午膳后，太妃娘娘感到有些疲累，便回沁园休息了。

    热闹了一上午的雪院回归宁静，叶渺渺趴在桌子上，想着自己的娘亲。

    对于自己附身的这个叶渺渺的身世，她没有多少了解，只知是相国的庶出女儿。

    关于自己娘亲的事情，之前是一无所知。

    只是后来从时洛阳的口中知道娘亲喜欢听戏，也会唱戏。

    今日听太妃了这么多，多少还是有了一些了解。

    只是叶渺渺很好奇娘亲逃跑后去了哪里，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后来为什么又嫁给了爹爹。

    她更想知道在自己三岁的时候，娘亲为什么会自杀。

    按照太妃娘娘的，娘亲的性格，应该不会是那种会想自杀的女子啊。

    叶渺渺觉得事情远远没有她听的那么简单，娘亲好像一个巨大的谜团，还有很多疑惑等着她去解开。

    她正在思考的时候，翠柳抱着谭心过来了，公子醒了哭着要娘亲。

    谭心看见自己的娘亲，顿时不哭了，挥舞着胖手吵着嚷着要娘亲抱抱。

    叶渺渺从翠柳手中接过来，温柔地抱在怀中。

    若是娘亲还在，看见心儿，定会和太妃娘娘一样开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