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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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颜强压怒火, 和曾家父子商讨了明天的计划。末了, 曾家父子走了, 荆唯也战战兢兢往外走。

    她刚一转身却被人叫住:“荆唯你留下。”

    荆唯吐吐舌头, 觉得舌尖发苦。她就知道没那么容易蒙混过关。

    于是转回身,跪在道:“荆唯擅自做主了, 请陛下责罚。”

    朱颜看着她实在心中有气意难消, 冷声道:“你就这么跪着吧,好好反省。”

    荆唯“唉”了一声,答应着。就老老实实跪的笔直。

    朱颜绕到大屏风后面的床铺上, 躺下了,心中止不住的发慌。

    阿锦要是有个万一……

    漫长的一夜。

    曾家父子带着一众兵将天未亮就出发了。行进到了西边的山头, 全都埋伏了起来。只等时辰一到进攻。

    清, 慕锦进大帐给上官送早饭。

    上官看到她差点眼睛没瞪出来,四处望了望,声道:“郡主……你怎么……”

    慕锦把食物端到人面前,道:“放心,消息荆统领传回去了。”

    上官忽然怒火中烧, “你以为我在乎的是这个?!”

    慕锦愕然抬头, 上官正目光灼灼的逼视着自己。

    慕锦有些心虚,声道:“我会心的。”完起身就要匆匆往外走。

    “回来!”上官压着声音喊人。嗓子都有些哑了。

    慕锦回头。

    上官一脸疲惫的看人,仿佛终究不忍心, “郡主……心。”慕锦嗯了一声,低头往外走。

    巳时。慕锦焦急的站在大帐外,往西边望了望。

    漠雄士兵此时正收拾行李器具准备拔营。

    只见西面山脚下一开始隐隐是几个黑点。然后是一片片的。

    漠雄士兵忙着拔营, 谁也没注意。慕锦回身走回大帐,对上官道:“大人,开始了。”着走过来帮人解捆在身上的绳子。

    上官忽然嘘了一声。

    慕锦凝神细听,帐外有动静。呼延鹏要进来了。今早临时征调的村妇已经走了,慕锦再出现在这里已经十分可疑了。

    上官四处看了看,瞄了一眼床底下,道:“郡主,去床下躲一躲。”慕锦依言滚到了床下。

    呼延鹏的声音一撩帐子传了进来。

    “上官,今天咱们就回漠雄王都了。”年轻的太子声音带着点隐隐的兴奋,听起来心情不错。

    上官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他了。来漠北第一晚,黎鹏就和自己坦白,他可以助自己去漠雄,而且绝非一个侍郎,太子殿下许他国师身份。上官那时才知道对方原来是漠雄的奸细,当即就要禀告陛下。

    然而对方却道:“大人莫要忘记了,您海郡的全部工程图都在人手里。”

    那是一份珍贵的手绘测量,花了他很多的时间和精力。上官无法,只得先压着脾气想办法先把工程图拿回来再。

    结果第二日干脆直接被人掳走了,更知道了黎鹏原来不只是漠雄卧底,而就是漠雄太子。

    他看着眼前的人,一时间陌生的仿佛从来不认识,朝夕相处这么久,此刻却全然是陌生了,“呼延太子……你卧薪尝胆的,辛苦了。”

    呼延鹏沉默了一下,声音有些闷闷的开口:“大人何必如此,我是真心爱才。”

    上官不话了,眼观鼻鼻观心。

    呼延鹏蹭坐到人身旁,黑亮的眼睛盯着人看。

    上官看他一眼,忽然心里涌起一丝悲伤。那个总是跟在他屁股后面的跟班,那个总是大人大人叫的黎鹏没了。他是个话不多的人,但是黎鹏从来不嫌他闷。他去一个个地方,不管条件多么艰苦,黎鹏总是跟着,做最脏最累的活。

    在海郡的时候他要过河,河里有尖锐的碎石。黎鹏傻嘿嘿朝他一乐:“大人我背着你。”

    趟到对面,黎鹏厚厚的靴子底都扎穿了。鲜血淋漓。

    他以为自己捡到个亲厚贴心的弟弟。可现实却狠狠了他的脸,他那有些傻乎乎的弟弟没了,他眼前的是漠雄太子。

    呼延鹏挪了挪身子,又凑近了一些。

    他的眼睛黑亮黑亮的,湿漉漉的像个狼狗。虽然带着笑意,但是表情看起来却有些忧郁。

    “大人,你看看我。”

    上官瞧人一眼,又收回目光。

    呼延鹏执拗道:“不是这样,你再看我。”上官平日里看着他就像一缕温暖和煦的阳光,是宽和又温柔的。上官不看了。

    呼延鹏道:“大人是恨我骗了你吗?我不是黎鹏,你很不开心?”

    上官道:“不敢高攀,漠雄太子纡尊降贵来我大景,难为殿下了。”

    呼延鹏叹口气,顿时没了气焰,“睿贤君……”他心思一时有些恍惚,这是他想唤无数次的名字,以前却碍于身份不能叫。

    上官叹口气道:“殿下,你我之间立场不同,我效忠大景,你有你的漠雄,你还是别白费心思了。”

    呼延鹏样子执拗,“不……这有什么不同。大景能给你的,漠雄一样能给你,只要你跟我回王都。睿贤君,我心里尊敬你。”

    上官晃晃手上的绳子:“尊敬?”

    呼延鹏抽出腰间的短刀一下子给人割开了。

    慕锦悄悄松了口气,省得她费劲了。

    呼延鹏还想再什么,被上官断了话头:“我累了,殿下。”

    呼延鹏样子有些失落,摸了摸鼻子道:“好,那你好好休息,一会拔营我再叫你。”

    上官闭上眼睛不再理人。

    呼延鹏掀开帐子走了出去。上官睁开眼睛,慕锦从床底爬了出来。

    帐外忽然响起一片嘈杂声。慕锦心里一跳:“曾将军他们应该到了,快走,大人。”

    呼延鹏的声音就在大帐门口,他们眼下却是出不去。慕锦看了一眼桌上的短刀,呼延鹏走得急给忘在桌子上了。

    她跑到帐篷后面的地方,挪开一个大木柜子,就用刀割割帐篷。可是料子极厚,一时间竟然也割不透。上官站起身活动了下发麻的手脚:“郡主,我来。”

    上官接过短刀,一下一下割帐篷。割着隔着,外面忽然也传来刀割帐篷的声音。

    上官一愣。那外面探进来的短刀一下子就把帐篷扎透了,力道极大,一个身穿漠雄军装的士兵露出了帽子,上官一刀就要朝人刺去,那士兵一抬头,上官的刀却生生卡在半空。

    荆唯那张带着胡子的脸嘿嘿一乐:“还以为要割半天,多亏大人帮忙。”

    慕锦的脸亮了起来:“荆唯!”

    荆唯道:“大人,郡主,别了,先跟我走。”

    曾家父子已经带兵过来了,外面兵荒马乱,几人趁乱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军营东面已备好的马车走了。

    这一场仗,漠雄的十分狼狈。

    因为上官承政计算好了他们拔营的时间,在队伍最乱收拾东西的时候从西面偷袭。漠雄士兵顿时被散,狼狈奔逃。

    捷报传来,然而朱颜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她刚刚听上官了黎鹏就是漠雄太子的事情。

    也就是,朱颜知道了,慕锦明知道对方完全有可能认出她的情况下,冒险留在了漠雄军营。这实在让她气得不轻。

    慕锦跪在一边道:“陛下,此事是我擅自主张,和别人无关,陛下罚我吧。”

    朱颜挥退众人,大帐内就剩下两人。

    “慕锦,你觉得自己的命不值钱吗?”朱颜声音严厉。

    慕锦早看到了荆唯那满眼的红血丝,猜到了对方因自己受罚了,不禁心中也有些气恼,“陛下,臣一人做事一人当。和上官大人没关系,和荆统领也没关系。陛下何必迁怒旁人?”

    即使知道对方是关心自己,她也受不了朱颜这个控制欲。

    军营危机四伏,如果上官中途被转移,没人看着怎么行?到时候她哪里还找得到人?

    “陛下,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朱颜看着人,忽然一口气没喘匀,剧烈咳嗽起来,慕锦这才发现对方染了风寒,想起身给人拍拍背,又忽然想到自己和对方正吵架呢,很是拉不下这个脸,身子僵在半空,最后又无奈跪了回去。

    朱颜咳了一会。半晌,语气有些疲惫地开口:“罢了,罢了,我管不了你,你好自为之吧。我累了。”

    慕锦有些失落,一个人走了出来。

    回都的队伍很安静。明明了一场胜仗,捷报也已经传书到了京都。可是队伍里死气沉沉的。

    朱颜心情不好,整日躲在马车里不见人。

    慕锦几次想过去问问对方身体,都被身旁的侍卫以陛下在休息为由给拒绝了。

    慕锦又看了看上官,他虽然不是武人出身,但是骑马骑得很是利落,一路上沉默寡言,神情忧郁。

    曾广为人本来话就不多,只有曾饶这个二傻子,一路上开开心心的,一会指挥自己的士兵唱歌,一会和人玩赛马。

    半月后,京都。

    京都百姓全程出动,来欢迎陛下胜仗归来。但是一行人长途跋涉行了半月,实在累得紧,勉强着精神接受百姓的欢迎。然后各自回宫回府。

    如此又是修整了半月。慕锦才缓过来那种强烈的疲惫感。

    休息好了,她也开始想起正事来了。她和朱颜快一个月没怎么过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