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绵绵哭了。

    她为什么会哭？

    她受了委屈吗？

    她为什么不和我？

    谢槿凭着直觉跑到来时路过的敬老院旁边的桥上, 果然看到了像蜗牛一样蹲在溪边的沈绵绵。她垂着脑袋, 手指在草上戳来戳去。

    找到人后，谢槿松了一口气, 但是他又下颌紧绷，像是气急了, 但是眼角却已经弯起，他将刚刚沈绵绵擦完眼泪又丢在他手上的卫生纸轻轻的揉成一团，然后朝沈绵绵的眼前扔去。

    “喂！笨蘑菇。”

    他故意冷着声音这样叫她。

    “哼。”

    沈绵绵声音低低的, 有点忐忑不安, 像是纠结，又像是害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刚刚突然跑到谢槿面前还哭的那么丑的害羞，尽管她现在已经缓了过来。

    她又垂下头，揉了揉自己发烫的眼睛，手指又拨弄了一下青草。谢槿在原地站了一下, 最终还是弯下腰拉住她那无处安放的手, 顺带着将人牵了起来。

    “吧，刚刚哭什么？”

    谢槿声音温柔，安抚人的功效十分显著, 沈绵绵没忍住瘪瘪嘴，嘟哝了一句：“谢槿，要抱抱。”

    时间像是停止了一般，两个人都没有动作，就在沈绵绵以为谢槿没有听到的时候她被一把拉近谢槿怀里。

    谢槿：“笨蘑菇。”

    唔, 真好听的三个字。

    她听着谢槿的心跳心里偷偷的想着。

    今天的谢槿穿着当初沈绵绵买给他的大红色卫衣，就在不久前的一次量身高，他已经迈入了一米八的行列，而沈绵绵还是委委屈屈的一米五八，卫衣质地柔软，都抵不过沈绵绵被浸泡在温水之中的心。

    谢槿，我不遗憾。沈绵绵在心里。

    最终她也没有和谢槿解释自己突然而至的情绪的原因，倒不是觉得难以开口，而是沈绵绵觉得一切都没有到时候。

    旁边的桥格外应景，沈绵绵突然就想到了沈从文先生的那句话。

    从青丝到白发，多好啊，如果可以，她也想和谢槿从青丝走到白发。

    *

    回程的路上谢槿依旧坐在沈绵绵旁边，听是因为他们班的大巴少了一个位置，而沈绵绵班又刚好多出一个位置，所以谢槿就自告奋勇了。

    这在别人看来，不过事一件，但是在有心人眼中却大有文章。

    五一假期结束后来上学的第一天，沈绵绵就和谢槿被各自的班主任叫到了两人共同的办公室喝茶。

    这姿态不异于会审，谢槿的班主任长得五大三粗，脾气极爆，两个人一走进去，他就用力的拍了把桌子，像是恨铁不成钢似的对着谢槿吼了句：“简直胡闹！”

    谢槿和沈绵绵一时不知所以然，也不知道他在讲哪般，于是默契十足的不做答复。

    大概是两个班主任商量好了要唱什么戏，红白脸的分配一目了然。

    王建亭看起来脸色复杂，却一副促膝长谈的姿势和两个人沟通。

    “我知道你们两个一直都是好朋友，有些时候混淆了一些概念，所以这次叫你们过来，是帮你们纠正一下。”

    的何其委婉，沈绵绵语文功底好得很，一下子就了解了他的意思，谢槿也是通透的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两个人早恋的事，被两个老师知道了。

    出奇的，两个人都没有太过慌张，都在沉默着思索对策，唱红脸的谢槿班主任看着两个人这个样子，气不一处来。

    “你们还要不要前途，要不要未来了？”

    沈绵绵哑口无言，不是没话，是没胆子。

    一间四方办公室里，沈绵绵觉得连空气流动的声音她都可以听得清了。

    “我想不是我混淆了概念，是您吧？”

    良久，谢槿突然出口反问。

    少年人的声音还是一样的清越，一字一句，咬字清晰，声音不大，却久久在这四方之地经久不息。

    他接着：“我自问没有做什么错事，也不认为我们不要未来不要前途，相反，我时时刻刻为了我的未来和前途而努力。”

    沈绵绵无法表述这一刻自己的心情，她看着两位老师越发难看的脸，只想对谢槿一句：“你真帅。”

    谢槿还想再什么，结果他的班主任直接就把两张照片丢到谢槿面前的茶几上。

    “好好好！”这位严厉的老师连连叫了三声好，像是愤怒自己优秀的学生竟然这样不懂事理，“你你没有做错事，那你觉得照片上的行为是你一个高中生该做出来的吗？”

    谢槿将照片一开，沈绵绵也跟着看了一眼，这一眼就把她之前心中还剩了一些的侥幸心理全都破。

    这是很久前的体育课后两人在树下的牵手和前几天在养老院旁边桥上的拥抱。

    她本来觉得就算老师怀疑，她也还可以辩驳，毕竟没什么证据不是吗？

    可现在，证据就被老师丢在她眼前了。

    沈绵绵的思绪已经开始混乱，声音里带了鼻音，讷讷的了一句：“老师，对不起。”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大概是潜意识里她自己觉得早恋是一件不好的事，而且她实在害怕老师突然叫家长，她还好，反正留的是堂哥的号码，如果是谢槿的话，叫来他的姐姐，那该怎么办？

    谢星禾的脸已经在她的脑海中淡了许多，她不想这么讨厌的人再次出现。

    沈绵绵道歉完之后又觉得心虚，一直没有抬头再看谢槿的脸。

    很显然，两位老师也并不想为难他们，王建亭叹了口气，：“我也是从你们这个时候过来的，我知道你们这个时候的感情是最纯真最美好的，但是也是最冲动的。人最难得的是理智，我希望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你们以后不要再有较密的来往了。有什么事，不能等到高考后再呢？何必急在这一刻，你们是吗？”

    谢槿的眉头拧了起来，像是在做最后一的抗争，他冷笑了一声然后问两个老师：“凭什么？”

    两个老师一楞，像是没有料到谢槿还会反驳，当即连王建亭的声音也严厉了起来。

    “就凭你是那天在办公室里和我你想出国再也不要回来，而沈绵绵却从没有外出的想法，甚至连离省的想法都没有。”

    很无厘头的一句话，却奇迹般的让谢槿平静了下来，而沈绵绵却在老师完话的第一瞬间就抬起头看着谢槿，满眼的不敢置信。

    她一直以为谢槿拼命的学习是为了高考考个很好的学校，却从没有想过他是为了能出国，而且再不回来？

    再不回来？开什么玩笑！

    两个人出办公室时，因为王建亭在后面跟着，两人没有任何的交流，王建亭的下一节课是沈绵绵班上的，所以谢槿算是一个人回的教室。

    他回到教室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踢翻了自己的桌子，一双眼睛里全是猩红，已经气急了的人做事完全没有过脑子。

    同桌的陈其锐按住他的肩膀却被他推到一旁，想了想他还是觉得郁气难平，直接走上讲台拿起教鞭狠狠的摔了黑板好几下。

    本来还有些嘈杂，到处都在窃窃私语的教室就这样奇迹般的瞬间安静下来。

    这是谢槿为数不多的发怒时刻，他似笑非笑，声音里的冷意如果化成剑大概可以将始作俑者戳的千疮百孔。

    他站在讲台上，脊背挺直，蓝白校服宽松而显得他有些清瘦。他脸色僵硬，火气弥漫着他整个身躯。

    底下的人大都不知所以然的看向他，等到所有人的视线都在他身上时，谢槿终于开口话。

    “别他妈给我没事找事，”谢槿的嘴抿的如同按着直尺画下的线，“老子没空陪你玩这么无聊的背后举报游戏。”

    一向沉默寡言却在班里存在感极强的谢槿没头没脑的站在讲台上出这一番杀气十足的话太引人注目，所有人都等他的下文。

    “我就是在谈恋爱怎么了？我他妈不仅会和她谈，还会一辈子和她谈下去，你有本事一辈子在暗地里跟着我们偷拍，然后往王建文那里寄。”

    王建文是他们班班主任的名字，同学们听着逐渐了然，又有人开始猜测到底是班上谁做出的这种事。

    在背后报告还把谢槿惹怒了，这件事在理科实验班这盆平静的死水中惊起了波涛，所有人都兴致勃勃，更有人因为谢槿一句话而热血沸腾。

    “我今天话就放在这里了，要偷拍我没意见，麻烦你给我女朋友个码，恶心人的事做一次就够了。下一次还有这种事，我桌子今天怎么样，你的脸明天就变成什么样，不论男女。”

    没有人怀疑谢槿这些话的真实性，话时他嚣张狠厉，眼里淬着寒冬的深冰，让人忍不住想寒战。

    很多人都在猜测着谢槿的女朋友是谁，却没有人发现苏樱樱自从谢槿从讲台上走下去后，一直在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