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桃花落尽魂归处(下)
蓝羽惜回府,发现被智禅大师送来的玄真乖乖的坐在椅子上,吃着糕点,而顾榆深则在一旁好奇的打量这个和自己穿着打扮完全不一样的和尚。
顾榆深听见蓝羽惜和顾君泽回来的动静,抬头一看,从椅子上跳下来,噔噔噔的跑到两人面前,喊道:“爹爹,娘亲,你们回来了!”
顾君泽弯腰伸抱起顾榆深,看向玄真。
玄真不急不缓的咽下嘴里的东西,跳下椅子,走到蓝羽惜和顾君泽面前,行礼道:“给郡王,郡王妃姐姐请安。”
蓝羽惜把他扶起来,问道:“大师送你来的?”
玄真摇摇头:“大师告诉我路,我自己过来的。”
蓝羽惜惊讶的挑眉,道:“你竟然敢自己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吧?”
玄真道:“没有,我悄悄的来的。”
蓝羽惜坐下来,把玄真叫到自己面前,问道:“大师现在怎么样了?”
玄真想了想,道:“大师好像要闭关,对了,大师有纸条让我带给郡王妃姐姐。”
完玄真掏出一张纸条还有一封信,递给蓝羽惜。
蓝羽惜看过之后,道:“太好了,有大师的这封信,将来若是遇到危急时刻,也是一道保命符了。”
智禅大师历经三朝,他的威望无人能比,况且先后年幼时曾被智禅大师所救,欠了智禅大师一份人情,现在智禅大师亲笔所书要保宇文景,若是宇文诺真的要杀宇文景,蓝羽惜等人拿出这份书信,宇文诺也奈何不得。
蓝羽惜收好书信,摸摸玄真的头:“你以后就和我们住在一起吧,让榆深陪你。”
玄真规规矩矩的行礼道:“多谢郡王妃姐姐。”
顾榆深坐在顾君泽腿上,问道:“娘亲,以后玄真哥哥就和我一起住了吗?”
蓝羽惜看向顾榆深点点头,:“是啊,榆深欢迎吗?”
顾榆深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玩伴,又是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身份,自然是十分高兴,连忙道:“欢迎欢迎。”
“那你们以后就是好朋友了,榆深不许欺负玄真哥哥。”蓝羽惜对着他们两个。
顾榆深连忙摇头道:“不会的,不会欺负他。”
玄真也是笑眯眯的:“榆深弟弟很好。”
蓝羽惜笑了笑:“那就好,以后你们两个还可以一起带妹妹。”
顾榆深连忙指着蓝羽惜的肚子喊道:“妹妹!”
顾君泽笑着揉揉顾榆深的脑袋,道:“对,是妹妹。”
顾榆深转眼看见桌上的糕点,指着糕点道:“爹爹,娘亲,吃糕糕。”
蓝羽惜笑道:“榆深真乖。”
顾君泽伸出拿了一块糕点,喂给蓝羽惜,顾榆深跳下去,也拿了一块递到顾君泽面前:“爹,吃!”
顾君泽看着他,心里的那些烦闷突然就没有了,接过糕点放进嘴巴里,顺带捏捏顾榆深的脸。
顾君泽抱着顾榆深,蓝羽惜身旁坐着玄真,顾君泽叫风无拿了一本游记,给顾榆深和玄真讲故事,顺带给蓝羽惜肚子里的姑娘做胎教。
很美好的场景,却很快被华颜的到来匆匆打断。
蓝羽惜问道:“你怎么突然来了?”
华颜:“江南出事了。”
“什么?”蓝羽惜问道:“出什么事了?”
华颜语气激愤的道:“江南的南普寺遭遇了天火,佛像被烧毁,这已经是两天前的事情了,现在事情传回京城,随着一起来的还有妖星之。”
蓝羽惜一愣,看了顾君泽一眼,顾君泽脸色瞬间阴沉,使了个眼色让暗香和绿翘带走了顾榆深跟玄真两个孩子。
等两人走了之后,顾君泽才道:“没有想到宇文诺在江南的实力已经触到南普寺。”
“南普寺是北傲仅次于圣安寺的第二大寺庙,在百姓心中同样有着崇高的地位,这一下不止京城百姓恐怕江南百姓也会要求宇文诺杀了这个所谓的妖星吧。”蓝羽惜难掩忧愁的道。
蓝羽惜得没错,一周后宇文诺收到了江南百姓的万民请愿书,要求宇文诺杀了妖星,以免触怒佛祖。
这天早朝,沧海大人出列跪地,:“微臣恳请皇上遵从民意,判处安郡王死刑,以安国本。”
宇文景出列道:“皇上,臣弟以为此事还应该再商议。”
沧海大人转头看向宇文景,问道:“难道忠亲王要包庇妖星,甚至于置北傲国本于不顾吗?”
宇文景看向沧海大人,眼神冰凉,道:“沧海大人处心积虑想要杀了本王的九弟,到底意欲何为?”
沧海大人理直气壮的道:“臣自然是为了北傲着想。”
宇文景冷笑一声道:“哦?那沧海大人还真是为国为民啊。”
“这是臣的本分。”沧海大人。
宇文景却问道:“只是不知道父皇在九泉之下得知,你如此想要他儿子的命,会怎么想呢?”
宇文景搬出了先皇,沧海大人怕自己一个不心就被定为对先皇不敬,于是干脆不接话,而是对宇文诺:“皇上,微臣所言句句都是肺腑之言,还请皇上三思。”
宇文诺看了一眼宇文景,对沧海大人:“朕若是不想杀安郡王呢?”
“皇上!”又有人跪地高呼:“请皇上为北傲江山社稷着想!”
宇文诺道:“那是朕的弟弟!不必要他的命,不然朕日后也没有办法对父皇交代,将他圈禁就可以了。”
沧海大人又道:“皇上,妖星不除,国本难安,况且江南百姓万民请愿,皇上为了兄弟之情要置国本置百姓于不顾吗?至于先皇,皇上是为了稳固江山社稷,不得已而为之,先皇想来会理解皇上的一片苦心。”
宇文景跪在那里,双握拳,恨不得当场杀了沧海大人,但是他不能,宇文景咬着牙低着头,死死的忍耐着。
宇文诺一挥道:“退朝,此事再议!”
下朝之后,宇文诺去了大牢。
宇文凌抬头看见宇文诺,问道:“皇上是来送臣弟最后一程的吗?”
宇文诺看着宇文凌,他即使在牢房里住了这么些天,一身红衣依然不减颜色,他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
宇文凌笑了笑,道:“我没有什么想的话,拜托皇上再给我一件新的衣服,这件穿了好多天了。”
宇文诺点头,对林三:“给安郡王寻一件红衣来。”
林三应声出去了,不一会抱着一件红衣,还有狱卒提了一桶热水过来,宇文诺退后一步道:“好好梳洗一下,准备上路吧。”
宇文凌面色平静,道:“多谢皇上。”
宇文诺顿了顿,问:“你不用再见老四一面了?”
宇文凌楞了一下,看着里的那把扇子,道:“不了,见了也只是徒增伤感。”
宇文诺突然就有些不想再看见宇文凌,转身离开了,走到外面发现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阴沉,四月的天里竟是刮起了狂风,路边的树木都被吹得东倒西歪,宇文诺匆匆回了皇宫,颁下了午时处斩宇文凌的旨意。
智禅大师已经多天没有出过默室的门,负责看守长明灯的和尚打了一个盹,惊醒之后发现宇文凌的那盏长明灯不知何时变暗了,灯光明明灭灭,好像下一秒就要熄灭,和尚走上前去查看,奇怪的嘟囔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灯怎么这么暗了?”
和尚往灯里添加了灯油,灯却丝毫没有变亮,外面的风又变大了,和尚害怕风会吹坏了屋里的长明灯,连忙转身前去关门。
圣泉山山顶桃花林,花枝被风吹得哗哗作响,花瓣好像落得更多了,赏花的游客纷纷下山回家。
牢房里,宇文凌收拾好了自己,紧紧的握着里的扇子。
御林军进来带走了宇文凌,押着他前往刑场,沿途是一路跟随的百姓,在百姓心里,宇文凌不是守护了延西关多年的九皇子也不是安郡王,而是一个会威胁北傲国本,害得南普寺遭遇佛祖惩罚的妖星,百姓们拿着臭鸡蛋和菜叶子,若不是被御林军拦下来,这些东西就真的会砸到宇文凌身上。不知道御林军统领出于什么心情,命令御林军把宇文凌保护得死死的,这些东西砸了御林军满身,却一点也没有砸到宇文凌身上。
走到刑场,宇文凌被带上行刑台,跪在地上,身后站着刽子举着大刀,等候着午时到来。
边上围了一圈的百姓,宇文景,顾君泽,蓝羽惜,蓝羽天,蓝羽风还有萧怀瑾和长乐郡主坐在华香楼雅间,望着宇文凌。
长乐郡主突然问道:“惜姐姐,你还记得吗?那一天九堂兄从延西关回来,我们也是在华香楼这样看着他。”
“记得。”蓝羽惜道:“那一天御林军开道,皇家仪仗队奏乐,阿景骑着马跟在九身边,边上围满了兴高采烈的老百姓,那天九一身红衣,张扬潇洒,你和我这个世界上居然还会有九这样的美男子。”
长乐郡主眼眶一红,:“是啊,今天我们还是在这里看着他,边上依然围满了百姓,九堂兄还是一身红衣,风华绝代,可惜他这一次跪着。”
宇文凌抬头看了看天色,午时就要到了,他看了一眼周围的百姓,他们看着他眼神不善,好像他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可他明明什么也没有做过。宇文凌嘴角上扬,突然大声笑起来,笑世间的冷漠,笑自己的愚痴与幼稚,笑他人的庸俗与偏狭,百姓们被他张狂的笑声吓了一跳,纷纷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父皇,母妃,儿臣来找你们了!二哥!好久不见了宇文凌无声的喊道。
午时已到,监斩官丢下令牌,喊道:“午时到,行刑!”
刽子往刀上喷了一大口烈酒,一刀挥下,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和宇文凌身上的红衣一样鲜红,风又变大了,圣泉山桃花林此时如果还有人的话,他们会惊讶的发现四季不谢的圣泉山桃花纷纷从枝头落下。
华颜从人群中跳出来,在宇文凌人头落地前用衣摆将它接住,双目赤红,看着监斩官,道:“你去告诉宇文诺,他违背佛祖旨意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的。”着又看了看周围的百姓,冷笑一声,:“你们也一样。”
监斩官问道:“你要带安郡王去哪里?”
华颜看着他冷冷的道:“与你何干?”
监斩官:“安郡王应该葬在皇陵!”
宇文景这是骑着马上前来道:“九是妖星,葬在皇陵就不怕会搅得列祖列宗都不得安宁吗?”
监斩官一愣。
华颜抱着宇文凌的头颅翻身上马,坐在宇文景身后,风无也骑着马飞奔而来,弯腰捞起宇文凌的身体,和宇文景一起奔向圣泉山,监斩官吼道:“御林军!快拦住他们!”
御林军却无一人应答,也没有人动。
大风裹挟着花瓣,发出哀怨的哭泣,送葬的人们吟唱着葬歌,顾君泽,蓝羽惜,萧怀瑾和长乐郡主四人先一步去了圣泉山桃花林,备好了棺材。华颜和风无将宇文凌的身体和头颅放进棺材里,蓝羽惜拿出针线替宇文凌缝合好,擦去血污,露出宇文凌绝美的脸庞,往常勾人心魄的桃花眼再也不会睁开,一直都十分张扬的红衣仿佛也失去了生,不再鲜艳。
宇文凌静静的棺材里,桃花纷纷扬扬的盖在他的身上。几人在棺材盖好,合力埋进土里,风在咆哮,花在尖泣,送葬的人们嚎啕大哭。
智禅大师走出了圣安寺,来到桃花林,把那支签一起埋进土里,吟诵着经文,超度亡魂。最后一抹泥土盖上,常年花满枝头的圣泉山桃花林只剩下空荡荡的枝桠,桃花落尽了。
嗡嘛呢叭咪吽,阿弥陀佛!
蓝羽惜抬头望着空荡荡的圣泉山桃花林,桃花落尽魂归处,以后就再也没有一个红衣少年会站在这桃花树下,笑得比桃花还要绚烂了,也再也没有一个宇文凌会为了宇文景,连命都可以不要。
蓝羽惜看着宇文景痛哭的背影,心里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