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易忘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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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缘本相被带走?

    雪无霁旋即便道:“他能和你分开了?”

    缘本相从一开始遇到槐略起, 就和他绑在了一起, 依附于他的生气。二人最多只能分开三尺。就算是沧遗珠同为生魂, 也没办法让两者完全断开。

    可现在槐略却他被人带走了!

    雪无霁眉头又皱得深了些。

    再一看,槐略身上还带着伤。肩部和前胸都缠着绷带。

    “我怎么知道?本来是不能的, 但那个姓易的出现后我和缘之间的线就断了!”槐略除了怒气外,还有种丢了魂般的失魂落魄。

    他和缘本相已经待在一起快一年了。

    一年的时间,保持三尺之内的距离。日夜形影不离,这是什么样的概念?

    足以让两个人成为彼此最重要的存在。

    现在突然分开,槐略感觉就像是严重到缺了一条胳膊一般, 整个人都不知所措了。

    陆宸燃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同寻常, 敛眸道:“你详细前因后果。”

    槐略冷着脸,勉强压制住了情绪, 开始讲述。

    原来在几天前雪无霁被陆宸燃带走时,槐略想过要回一趟凌霄。

    缘本相并非凌霄之人,但他与槐略之间无法分开,于是槐略就想了个办法。

    他向沧遗珠借了一颗安魂珠让缘本相待在里面,试图用这种方法混进凌霄。

    这个想法其实有很大的可行性,凌霄的管束百年多来并不严格。

    然而偏偏这次他们碰到了钉子。

    关卡处那天有个仙军将领来看他的守军友人,正好撞上了槐略通过关卡。那仙军将领看出了不对,盘问之下果然搜出了安魂珠,直接扣留了下来。

    槐略本还想嘲笑他这样没用, 但很快变了脸色。

    他和缘本相之间的连接居然消失了!

    槐略震惊之下, 直接和那将领动起手来, 但那将领实力却也不输他, 甚至还一上来就下了狠手,槐略猝不及防就被留下了一道深深血痕。

    守军上前禁止二人斗殴,槐略见势不对,以剑重创将领后就直接回了魔域。

    这正是一天前发生的事,沧遗珠本已想着无论如何都要联络上陆宸燃和雪无霁了,而此刻他们回来了。

    那个扣押安魂珠、与槐略动手的将领便是易柏卿。

    “易柏卿……”陆宸燃微微眯了眯眼,像是有些讶然,“此人处事圆滑,并不是会不计后果得罪世家子弟的人。”

    槐略是四大中门之一虹光门长老的大弟子,本身父母是世家,且又与陆宸燃的白玉京素来交好。而易柏卿却是一个郁郁不得志、被“流放”进仙军的世家子弟。

    以他平时的作风,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去招惹槐略的。

    槐略道:“妈的!他哪里不敢了?我看他胆子大得很,不仅敢伤我,连我的人也要扣!”

    以他世家的身份,关卡为他开方便之门也不是不可以。更何况,缘本相也只是一只微弱生魂而已,根本算不上大威胁。

    他如此气愤,也是因为他今天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的无力。

    如果他有雪兄和六殿下的实力……不,甚至,只要比易柏卿强,就根本不会出现这种状况,连自己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最后还要借着旁人帮助。

    现在的愤怒,归根到底还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槐略万分懊丧地想。

    雪无霁正欲话,再看槐略一眼发现一件事:“槐略,你的剑呢?”

    槐略道:“没了。临走前我直接把剑丢出去了。”

    槐略的剑是剑冢里的甲等上品灵剑,他却丢出去就丢出去了。

    到这时雪无霁才感觉,槐略果真是从便受的世家子弟教育。虽然从刚见面起他就表现得有点傻、还总是哭穷,但那是因为他面对的是陆宸燃。

    在遇到易柏卿这样的人时,不客气的态度就表现得很明显。

    “先别冲动。你再回忆当时状况有没有哪里不对?”雪无霁道。

    “要哪里不对……”槐略有些烦躁地抓抓头发,好像接下来这个推测让他很不情愿,“他好像认识缘本相。”

    陆宸燃听到这里,微带嘲讽地笑道:“哦。他认识‘你的人’?”

    “……”槐略一下子脸红了,结巴道,“干吗?我我的人怎么了!”

    他原本那句话的时候根本没想很多,但被陆宸燃这么一岔,仿佛有了别的意味,而他仿佛是因为这个才愤怒的一样。

    ……虽然,确实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了。

    雪无霁沉吟片刻,道:“为何你会这么认为?”

    “他原本看见安魂珠的时候神色还未变,只让缘本相出来。但待缘本相一出来,他那个表情就和被雷劈了一样——当然没那么夸张,但一眼就能看出不对。直接就变了个态度把安魂珠扣下来了。”

    槐略又道,“但缘根本不认识他!这算什么?”

    “缘本相为生魂,生前的记忆却是丢失了的。”雪无霁提醒道。

    “我当然知道!要不然我何必这么生气……”其实用不着提醒,槐略自己也能想到。他咬牙,眉目间更加低落了。

    生魂缘何失忆?

    因为生前遭受了巨大痛苦,以至于魂魄无法承受,魂魄才会主动选择了忘记。

    而现在出现了一个很可能在缘本相生前认识他的人,不光如此,他和缘本相之间显然什么特别的关系,连槐略与缘本相的缘结都断了。

    雪无霁稍一思忖,便道:“待我处理完重要事务,就立刻回凌霄。”

    槐略道:“六殿下,雪无霁,你们知道那姓易的在哪吗?”

    “先去仙兵总营找。若没有,再另做算。”陆宸燃道。

    槐略沉默了一下,点点头。

    雪无霁看他霜茄子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做了个平日不会做的动作。

    他拍了拍槐略的肩膀。

    “……雪兄?”槐略抬起头,有点惊讶。

    “这不是你的错。”雪无霁道,“即便是我和陆芯,也会有做不到的事。你不要想太多。”

    槐略才不到二十五岁,易柏卿却有至少百年修为。

    不是人人都能天才到十几岁就成名的。

    更何况年少天才就好么?前世一辈子他简直就是最大的失败。

    槐略眼睛微亮,道:“我……”

    “别和他了。”陆宸燃靠在门口道,又转向槐略,“与其在这里自怨自艾,不如想想之后送缘本相什么礼物。”

    “六殿下!”槐略抽抽鼻子,就要跳起来。陆宸燃嗤笑,撇下他即将来的感动发言,拉着雪无霁转身就走。

    *

    而此时凌霄,无色海。

    无色海与其是海,不如是一汪云中的湖泊。水色清透,无风无浪,宛若一片银白色的镜子,水面又倒映着天与云雾,又称九天之镜。

    它是云中君生长的发源地,三界的灵气会在无色海中有一个的汇集。这些灵气聚拢、凝实,就成了白色的花朵。

    云中君无色无根,自湖底纷纷坠落,四散与九天之间。世人以见之为幸运。

    无色海中央有一座木质楼宇,而此刻最高楼的临窗边,桌上对坐着两个人。

    准确,是一人一魂。

    桌两边各有一只青瓷茶杯,茶水袅袅地冒着热气。窗外则是飘着淡淡水雾的九天之镜。

    “易将军,我并不认识你。”缘本相歉然道,“来到了这里后也没有记起,实在抱歉。”

    当时易柏卿把安魂珠扣下后,却没有按照规矩上交,而是对着他道:“阿荼,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阿荼?”但缘本相的回答却是,“将军,我并不是阿荼。你认错人了。”

    易柏卿便怔住了。低声念了句“原来你失忆了”后,就把缘本相带来了这里,并到了这里缘本相或许能想起。

    然而,缘本相却依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没有去碰那杯茶,有些心神不宁,这种焦躁般的情绪在他身上是极少见的。

    易柏卿已经告诉了缘本相自己的名字,但缘本相还是想不起任何过往。

    只是在听他名为“缘本相”的时候,露出了些许微妙的神色。

    “若是方便,还望将军能让我与那名红发的青年在一处。”缘本相轻声道,“他现在一定很担心我。”

    他能看出易柏卿的实力不是自己一个生魂可以抗衡的,言谈之间彬彬有礼,却也很是陌生。

    易柏卿外表约二十四五岁,面如冠玉,斯文俊秀。如果不看他那一身银甲,必定看不出他是个武将。

    他也如外表一样气质沉静,从坐下来后就一直没话,看着无色海似有心事。

    气氛冷寂了许久,易柏卿才开口道:“是因为你需要他的生气,所以你才不想离开他?”

    缘本相微怔,易柏卿居然知道这一点。他的这个特性在魂魄里并不常见,就连沧遗珠看到他时也分外感兴趣。

    见他不回答,易柏卿道:“阿荼。若是你需要生人灵气,我也行的。”

    缘本相本能般地皱起眉道:“别叫我阿荼——那不是我。”

    完他才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很冲,简直是下意识地在逃避这个称呼。

    他停顿片刻后,又解释道,“并非只是我需要槐……槐公子的生气,他对我来是很重要的人。所以,易将军,您是不可以的。”

    “你果然还是很在意阿荼这个称呼。”易柏卿却好像根本没听懂他的意思一样,“你叫别人如此亲昵,是还在生我的气对不对?我……”

    “易将军,我再一遍,我叫作缘本相,而不是什么阿荼!”缘本相断了他,心中莫名地火气很大。这放在他身上简直是极度失礼的行为。

    “请不要再自自话了。”

    易柏卿愣住了,而后道:“……好。”

    到这时,缘本相也意识到自己应该是真的曾经与易柏卿认识的,但恐怕那并不是一段很愉快的回忆。

    氛围又僵硬起来,楼四周被易柏卿设置了结界,他并没有放缘本相走的意思。

    缘本相无奈道:“易将军。或许你认识生前的我,但我会忘记与你相关的记忆,便就明那个‘阿荼’并不想再回忆。放过过往对我们二人都好。”

    他已经尽量让生硬的语气显得温柔。

    “阿荼,你是这样想的吗……?”易柏卿自嘲地笑了下,“可我却忘不了。”

    他看到缘本相的眼睛,干净清澈,就好似九天之镜的水一样。

    易柏卿失望地想,他是真的忘记了。

    缘本相看着他,内心仿佛有个影子在冷眼看着易柏卿,发出叹息和自嘲冷笑。

    他在蛮荒之地的满地金待了那么久,久到快要消失了。若不是偶然那次遇到槐略,恐怕早已经消融在天地之间了。

    空白的过往在脑海之中,哪怕不知道白幕之下是什么,都能感觉到轻微的痛感。

    而面前这个人却在他忘不掉,多虚伪啊。

    “在你离开后,我一直在找两全的办法。”

    易柏卿着,开了一只刻着阵法的铁匣子,“也许是天助我,几个月前我终于找到了。阿荼,你还愿意回来吗?”

    那匣子里赫然是一条雪白的狐尾!

    上面的气息,分明是雪无霁的!

    “易将军。”缘本相瞳孔微缩,面上不显慌乱,慢慢主动挑起了一个新话题,“……你的那个阿荼,曾经的我,是个什么样妖?我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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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创要我狗命,最近都忙得满地找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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