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所谓受制与沉闷只是为了更好地进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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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朝很快落幕。

    顾年虽有饥肠辘辘之感,可现在却顾不上这些。

    百官文武依次退出,顾年混在其中,平平无奇。

    然后,在殿门外,他被黄门拦下,是司礼监有请。不用想,这是上官容儿要找他了。

    拐过回廊,迈进朱红门槛,便看到脱了麻衣的上官容儿一袭东厂督主的银蟒大氅,正在椅上喝茶,此时见了他进来,便抬示意入座。

    顾年抱了抱拳,而后坐下。

    于品级上两人不相上下,可论如今权势,他自然是比不上对方的,而且现在不明对方目的,他便没有开口,只是吹了吹茶沫,有些心不在焉。

    “你曾在魏央下做事,可知他有何藏身之地”上官容儿将茶盏放下,直接问道。

    顾年闻言,摇头道“我并非他心腹,这是不知道的。”

    “那你觉得谁会知道”

    “八侍从。”

    上官容儿轻笑一声,“谢鸢程枭如今在六扇门的密牢里,诸葛伯昭没给我这个面子。俞文昭和段旷逃匿,现在毫无头绪。”

    顾年没有接话。

    “你觉得,魏央会把东西留给谁”

    “东西”

    “我话做事不喜欢兜圈子。”

    上官容儿道“你是个聪明人,现在局势表面安稳,内里却暗流涌动,你如今身份也是陛下给的,我希望你我能共同进退,起码也要做到彼此坦然。”

    顾年抬眼看她,看到的是一双清澈而真诚的眸子。

    她很年轻,比自己还要几岁,相貌美艳出众,又身带一种出身书香门第的气质,在周馥身边多年,眼界阅历等都是常人难以企及的。

    如今虽只是这般平淡对视,却让人心中难静,有些自惭形秽的慌乱。

    甚至于是,恨不得把心挖出,捧给那人去看。

    顾年将口中清茶咽下,舔了舔唇,“这应当是江州的巢雨毛尖,清明前的新茶。”

    上官容儿脸色沉了沉,一双美目微微阖了阖,“你也懂茶”

    “平日里喝的都是神都常见的燕山红茶,除了红绿之外,茶水都一个味儿,自然是不懂的。”

    顾年笑了笑,“但宫中御茶每年种类是什么,从哪来,这些在锦衣卫里都有备案。”

    上官容儿道“你想什么”

    顾年道“上官大人是陛下近侍,地位段远不是我的能比的,从你嘴里出要共同进退的话来,你觉得我该如何相信”

    “那怎样你才会信”上官容儿冷笑。

    “我要见到诚意。”顾年道。

    “不要忘了,你现在地位是怎么来的。”上官容儿语意微讽,“你只是太渊州一个偏远郡城里的捕快。”

    顾年点点头,“然后呢,等我出了这道门你就要给我罗织罪名,将我革职查办”

    他笑了笑,然后道“原先你是敢的,可现在,你敢吗”

    上官容儿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你知道了什么”

    顾年平静道“早朝群臣的反应,你比我更应该清楚。”

    短暂的沉默之后,上官容儿长吐口气,语气微苦,“我不明白,为什么傅承渊都倒台了,朝中的那些人还会向周锦言亲近”

    顾年抿了抿嘴,道“或许,是因为他是唯一的继承人了。”

    上官容儿一愣。

    顾年只是道“先皇是千古唯一的女皇帝。”

    那么,朝中老臣乃至旧臣之后,便不会再让大周出现第二个女皇帝,即便他们感念先皇恩德,不让大周因此变故国体动荡,但在新君这件事上,也绝不会让步妥协。

    所以,周馥的遗诏上才会没有对周锦言的苛责处理,两年后,他依旧会登基为帝。

    那对于这种既定的事实,现在又有谁会去忤逆这位太子殿下呢

    周衿是公主,而上官容儿一介女流,就算能力再高,她也只是外人,只是个下人。

    今天顾年在早朝上看的很明白,文武百官对的上官容儿的话自然是听的,一应尽皆应下,但眼中并无恭敬,只因为对方如今的确掌权,又有先皇委托所在罢了。

    知道那夜真相的毕竟只是极少数人,在大众眼里,周锦言或许只是因傅承渊谋逆受到牵连而已,根本无法与主谋联系到一起。

    如此才不过两日,周锦言失去了傅承渊的势力,看似全部失去了,其实得到的更多。这或许便不用两年,他就可以登临九五了。

    上官容儿不笨,她正是在今日早朝上看出了这点,所以才会来拉拢自己。

    今日之见已经开眼,民间所传周锦言贤明的确名副其实,他绝非可以被任意摆弄的傀儡,相反做出这番神态更容易得到那些大臣的支持,这是一种示弱的伪装。

    顾年沉默喝茶,对于这种事,他不想也不敢参与进去。

    这是王朝更迭,而且还是顺理成章地即位,天下大势之下,谁人敢挡

    上官容儿掌紧了紧,心中不静,眼里闪过明显的惊慌。

    “难倒只能投在太子门下”她喃喃道。

    顾年道“你不是已经有了打算么”

    此话一出,堂首坐着的那人猛地看了过来,眉眼狭长,眸光微凝,不似看人。

    顾年尚有暇感慨一声,在周馥身边久了,她的神态也不由地有些像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上官容儿冷声道。

    顾年起身,抱了抱拳,“你是如何打算的,我不想知道,也不必告诉我,我只想过个安生日子。我的身世你很清楚,无论是周复生还是顾山海,可以是都因锦衣卫而死,陛下既然让我执掌锦衣卫,那我做好这点便够了。”

    上官容儿稍作沉默,然后道“你之前过,要足够的诚意。”

    顾年笑笑,“我想阅览一遍皇庭司。”

    “一日的时间。”上官容儿道。

    顾年知道能看一天已经是很难得了,便点头同意。

    然后,他道“周锦鼎看似胸有城府,实则缺少心,他是被魏央逼出神都的,你觉得依魏央多疑狡诈的性格,这么多年在周锦鼎那边会没有人监视么”

    上官容儿眯了眯眼,“你的意思是”

    “人要知足。”顾年轻轻一笑,“如今你也算是万人之上,若是没有取而代之的野心,那便就此收放权。余荫总是有耗尽的那一天,不得下葬那日就会有人生变,要你这位内舍人为陛下陪葬。”

    “放肆”上官容儿猛地站起,胸口不断起伏,明显是被到了心底。

    她待在周馥身边十多年,对于这些里外她如何看不清只是不愿去多想罢了。

    如今被人,还是一个陌生的外人一语剖开,她如何还能自持。

    上官容儿猛地挥了挥,“行了你走吧,今日之事不要外传。”

    顾年点头笑笑,转身便走。

    “等一下。”上官容儿又唤了声。

    顾年回头。

    “你要的我已经给了,记得你的。”

    “只要你不谋反,咱们可以共进退。”

    顾年摆了摆,“唇亡齿寒的道理咱们都懂。”

    看着他离开,上官容儿脸色阴晴不定。

    无论周锦言做过什么,他终究是周馥的独子。

    在新君未即位之前因维系自己的权利,而让朝上不同官僚派系之间相互牵扯,以此稳定朝野。等两年后新君即位,他们也羽翼渐丰,大权在握,那个时候再杀猪自然朝野欢舞,大快人心。

    这是周馥的打算,周锦言也看得分明。

    “唇亡齿寒。”上官容儿默然,因为她与顾年是一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