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坊，早有等待的人看见了那两匹马。

    “去禀报堂主”

    有人抄近路快马回了堂口。

    关青正在赏字画，很难想像，像他这样的粗人竟还懂得风雅之道。

    大堂里，还有一个躬身弯腰的中年人，此人一身员外打扮，财气外露，只拇指上的翡翠扳指便价值不菲。

    “晁员外。”关青唤了声。

    “哎，在呢。”那员外连忙靠过来，一脸谄媚。

    关青笑了笑，“你也知关某乃一介武夫，却送这么一幅字画来，猛虎下山图，啧啧。”

    边上那员外讪讪一笑，“关堂主能将这西坊治理的井井有条，哪是武夫，分明是文武双全啊。”

    关青看他一眼，面上似笑非笑。

    这人是做古玩字画营生的商人，姓晁名公明，乃是神都古董行业里地位身份都不低的一人。

    这类人下不缺江湖人，但他们有钱有人、甚至是在官府都有关系不假，可对于一些行当来，还是没有攀上真正的管事门路。

    比如这晁公明要想在外城西坊开出他的古玩铺子，那便只能朝无衣堂口来拜山，牟神通那里他已经送过礼了，而现在要通融的，便是商铺所在地段的堂主，也即是关青。

    谁都知道这位关堂主有锦衣卫的门路，听那人还是个千户，可谓是黑、白两道都有人。而且最近千金散尽赌坊的那位金七爷流年不利，被金吾卫盯上了，听无衣堂口有意要将那赌坊收下来。

    那是一块肥肉，是这西坊里最大的生意，除了朝廷之外，也只有无衣堂口能吃得下。

    知道金七叹背后是东宫太子的人极少，但无疑那位大龙首是知道的，这是一项交易。

    当然，无论是关青还是牟神通，亦或是这位晁员外，对这些都是不知情的。他们只管在服从上面的事情里，自己操作谋利，在不破坏规矩而又在规矩之中的前提下。

    而现在，传出的道消息里，那千金散尽的赌坊便极有可能让眼前这人去打理。

    关青是很有能力的，他早就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一些黑暗之中，他做了不少事。

    总之，他得到了牟神通的支持，成为了对方的心腹。

    现在，他在地下的权势很大，起码在西坊是如此的。

    或许，有很多人没有想到。

    晁公明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有些摸不准眼前这人是什么心思。

    关青看着桌上的字画，道“这玩意儿到底有什么好的，画幅画，题几个字儿，盖个章，然后就值几百两银子。”

    晁公明只是陪着笑，心里却道对方不识货，这可是书圣的迹，放出去也要三千两银子。

    关青偷眼看了这人的脸色，心中冷笑，不过面上道“这礼物可就有些贵重了。”

    晁公明只是拱，“不贵重不贵重，人只是想跟大人交朋友。”

    这时，有人走到了门口，却是第一时间没有进来。

    关青抬头看了眼，那人点了点头。

    “晁员外，我这来了客人，你看”他笑着道。

    晁公明哪还不知道对方这是什么意思，分明是觉得自己给少了

    但他还是争取道“那，不知里南街的铺子”

    关青笑笑，“这个日后再谈”

    晁公明心里沉了下去，不够脸上还是勉强笑着，“那关堂主先忙，先忙。”

    他略有不舍地看了眼桌上的字画，及其他几个盛了古玩的锦盒，告辞离开了。

    关青看着这人背影，冷笑几声，而后道“吏部尚书家的少爷不是喜欢收集字画么，包好给他送去吧。”

    房中一直没话的双胞胎兄弟应了。

    关青负朝外走去。

    “大人，您瞧瞧，关青如今的派头一点也不啊。”

    一路走来，邓三喋喋不休。

    也不算是故意关青不好，事实上他的也都是实话，顾年都能看出来的东西。

    早在他俩进了西坊，便有人去向关青禀报了，如今他俩等在这堂口门前，四下全是虎视眈眈的帮派打，也未尝没有故意示威的意思。

    当然，这些顾年并不在意。

    堂口内外这二十多号人站得再直，目光再凶狠，终究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蝼蚁罢了。

    无知的人总会去亮肌肉，却不知道根本不被人放在眼里。

    邓三却嘟囔了一声，“明知道大人来了还不出来迎接，架子真大。”

    顾年没话。

    堂口里先是有一商人打扮的中年人面色不愉地走出来，与他们打了照面。

    晁公明心情不好，没多打量门口两人，只是觉得负而立的那年轻人有种莫名气场，让他在经过时下意识低了低头。

    顾年自然而然地看了他一眼。

    关青跑着从院中出来，连作揖，“有失远迎，实在对不住了大人。”

    顾年笑了笑，并不在意。

    关青认真看了眼，然后朝四下喝道“耳朵聋了还是眼睛瞎了，不会叫人”

    “见过大人”听着倒是中气十足，自然是没什么诚意的。

    顾年点点头，没兴趣跟他们玩这些孩子游戏。

    “人在哪”他直接问道。

    关青一怔，随即道“就在里面。”

    顾年抬脚便往大门里走。

    “哎，大人。”关青快步跟上，喊了声。

    “怎么”顾年回头，面无表情。

    关青看着他的表情，勉强一笑，“没，没什么。”

    顾年没再看他，径直朝里走。

    邓三从关青身旁经过，却是很有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快步跟了上去。

    他知道自己以后还是要被大人委以重任的，不定还要安排在关青这边，所以他自然不会主动先恶了关青，哪怕心里并非如此想的。

    关青看着那人从容的背影，不由得咬了咬牙。

    而晁公明已走出一段距离，方觉错愕，此时回头，刚好看到这般场景。

    他目光不由闪了闪，脑海里回想的却是方才在经过那年轻人身旁，低头时似乎看着了什么腰牌的一角。

    院子里，一身儒衫的傅如依在泡茶。

    顾年进门来，看到的便是那道坐在席上，微微躬身沏茶的身影。

    她如今虽仍是男子服饰，却不如先前那般英姿飒爽，反而多了些恬静，不再有那种锋芒的笑靥张扬，多的是安然沉稳。

    顾年走过去，她抬头，微笑道“来了。”

    她依旧好看，花容月貌，只不知是不是错觉，顾年总觉得她好像瘦了些，眼中的疲色很重。

    “上的事刚忙完，来的有些晚了。”他着，坐在了席上对面。

    眼前一方桌，傅如依给他倒了杯茶。

    “你还没喝过我家的茶吧，尝尝。”她着，然后见对面那人正在看自己，便不由道“你看我作甚”

    顾年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嫂子似乎是清减了些。”

    傅如依闻言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