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年身化道道残影，而台上那名为清荷的花魁更是身若鬼魅。

    他的武功如今融百家所长，将要走出自己的道。

    两人只在一个呼吸之间便交数次，真气碰撞显现刀光剑影，花柱阑干上木屑纷飞，红绸亦散碎如满天星。

    身影骤停，顾年眸光沉静而冷，中已然抓住其人腕上命脉。

    即便是易容，但衣袖下的腕却很白，很滑，有些凉。

    顾年心绪丝毫不为之所动，指上微微用力，“余希”

    眼前的是淡妆的面孔，上面看不到丝毫温度，只有那双有蓝芒闪烁的眸子里，浮现一抹羞恼。

    江湖上有腿法，名为叶底藏花，指的便是骤然踢出却看不见的脚。

    无论是普通人还是习武之人，凡出腿，肩必先动，但若有秘法习练，近身出招则防不胜防。

    顾年话刚问出，便觉一阵寒气而生。

    不是来自身后，而是身下。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双腿一并，似是内八，于电光火石间夹住了踢往胯下的一脚。但他的袍摆被这一脚所携真气鼓荡而起，让他心神凛然。

    就差一点，他顾某人便要去接东厂的班

    “无耻”余希怒斥出声。

    顾年冷哼，上用力一扯，左探出，直奔她肩上穴道。

    可这一，却让余希更为误会。

    娇躯一扭，她整个人以被夹住的左腿为支点，右腿微屈，以膝直击身前那人的头部。

    顾年平静抬眼，左收势变掌，真气如涡旋流动，化开她腿上真气的同时，一把将其腿弯扣住。

    两人的姿势颇为怪异，像是一男托起了一女，也像一女要骑在一男脸上。

    余希眼中杀一闪，腰身用力，头朝后仰，柔软的身躯却使出了类似千斤坠的硬功。

    顾年脚后跟下意识一抬，但紧接着便觉所夹长腿有些松动，顿时双脚微错，奇门之法瞬动。

    余希突觉此前束缚住自身的力道尽消，可这逾千斤的沉重力道却来不及散功，整个人竟是鹞子翻身似的要以脸着地。

    她眼中一慌，却在此时腰间一热，竟是抚上了一双掌。

    余希双眼一瞪，蓝芒消散，只剩骇然。

    顾年指若疾风，在她后背连点数下，最后拇指在她脖颈上轻轻一按。

    浮云观，九星封脉。

    他收，绕到了这人面前，迎着那双羞怒杀意皆有的眸子，抬在她耳后摸索两下，指如剔骨快刀，轻轻将那几乎辨不出真假的人皮面具揭了下来。

    眼前出现的，是张带着些许异域风情的面孔，清纯且美艳，只不过相较中原女子，鼻梁要更为挺直，脸庞的线条也要分明一些。

    顾年并未失神，伸揽向了对方的腰身。

    “你死定了。”余希话语平静，眼中杀意恍若实质，“本座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顾年轻笑，“拭目以待。”

    着，他脚下一踩，便要扶摇而起，脱身这火势已然变大的怡红楼。

    但在下一刻，一抹寒星从身后袭来，速度奇快

    顾年猛地回头，在微缩的瞳孔里，那一抹寒星一分为四，接着忽成十六片，仿佛一朵散梅。

    “这是什么暗器法”

    人在半空，寒星骤然临近，顾年离体真气于刹那与之相撞，却顷刻溃散，他心中暗暗惊疑，只得凭空躲闪，也就是这时，他忽觉上一空

    一道身影仿佛于无形中闪现，抢走了他怀中之人。

    顾年脚踩环梁红绸，眼眸微沉。

    眼中映出的那人一身儒衫打扮，似是书生，但其身形以及笑起来的模样，却如烙印般存在于他的记忆之中。

    “顾昀。”顾年微微咬牙。

    顾昀点点头，而后给余希解穴。

    “他们已经走远了。”他道。

    “你为何会来”余希拿丝巾擦了擦耳廓之后，有些嫌弃。

    顾年白眼暗翻，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嫌弃自己。

    “因为我知道你的对是谁。”顾昀着，看向那盯紧自己的身影，招了招，“让路吧。”

    顾年嘴角轻抿，“你是在笑么”

    余希微微蹙眉。

    “如今你是逃犯，我领命前来，总是要寻一个法的。”

    顾年道“看你样子也不像是被人胁迫，怎么，是真投了魔教”

    顾昀心中暗叹，对身边人道“你先走。”

    顾年目光微闪，人已掠出。

    “你之奇门短时间无法动用，如何跟得上我”

    顾昀于原地眨眼消失，再出现时已在半空那人身后，他出，掌中真气凄厉而啸，轰然落下。

    这是顾年第一次与顾昀交，也是方才知道他领悟出的奇门之技。

    “瞬移么。”顾年想着，背部便被一掌拍中。

    护体真气应激而生，与之相磨相抗，最后湮灭。

    而顾年则是内腑翻涌，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对面，余希并未离去，反而在此时跃身而起，并指如剑，如玉般的双指上漆黑烟雾状似螺旋，直冲他心脏刺来。

    顾昀瞳孔一缩，身形微动，下意识想要阻止，但当看到余希那冰冷的双眸之后，便强行顿住，且五指成拳打出。

    这一拳看似缓慢，实则迅猛至极，在余希还未临近时便已然落在顾年的后背。

    一番动作如行云流水，那一丝短暂的变招根本难以令人察觉。

    就如同补招毙敌一般，连贯非常。

    余希心里稍松，因为曾经的她便败在这一招之下，她如今也确信对方并未留。

    顾昀并未留，顾年从这一拳中感受地异常清楚。

    而且，对方已引风雷入体，如今也在破境的边缘。

    时间仿佛一瞬，被前后夹击的顾年眼眸微红，脑海中却如跑马灯般闪烁许多。

    同时，他更为确信顾昀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关键点便在于眼前之人身上。

    他暗叹口气，眼底狠色一闪而逝，口中哇地吐出血来。

    仿佛是被一招重创那般，顾年整个人直直迎了上去，以身体硬生生接了余希那一剑指。

    顾昀人已踩在红绸上，此时正看了真切，心脏竟宛如被人用力握住般一瞬剧痛。

    他一下低了眼帘，将眼底的情绪迅速遮住。

    余希的注意力并非没有落在他的身上，此时勾唇浅笑。

    她与顾年如相拥那般落下，肩头是来自对方的血。

    “我过，会让你生不如死”余希声柔而阴冷，并指之搅动，竟是打算直接抓破咫尺那人的心胸。

    与此同时，耳边忽地传来一声低笑。

    余希脸色骤然一变。

    她只觉腹部一痛，然后剧痛霎时传遍全身，几欲瘫软。

    余希只好收后退，一捂腹，脸色痛苦。

    “隔山打牛”她死死盯着眼前之人，一字一顿。

    方才这一击，差点废了她的气海丹田，疼痛如浪潮，在体内翻涌。

    顾年身形踉跄几步，一下靠在栏杆上，在左胸位置，衣衫已被殷红洇透。

    他脸色苍白，额上隐隐见汗，一道莫名诡异的真气在伤处蠕动，想要往体内而去，却被他以先天一炁暂时压制。

    他是可以将之驱除的，只不过此时却还要做戏。

    “你又捡了条命。”顾年语气带着轻佻，对眼前痛苦的那人道。

    而顾昀则暗松口气。

    恰在此时，场间浓烟愈烈，火势已经蔓延到二层。

    余希低咳几声，身边多了一人。

    “走。”顾昀着，将之拦腰抱住，破窗远遁。

    怀中余希的目光，一直死死看着倚栏冷笑的那人，银牙几乎咬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