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朱华竞艳满乾坤，风击雨打落纷纷。

    霜刀雪剑凭它去，千红开败又一春！

    又是一年熏风醉雨晴光日，红桃绿柳艳阳天，大明地南皇府内许久未见今日此番乐曲绵绵欢声灿灿之热闹喜宴！

    “仪儿别瞎跑，仔细碰坏了东西！你这做姐姐的都这般没规矩，你弟弟见了也有样学样，咱们黄家的孩子岂不都成了野人了！刘嬷嬷张嬷嬷愣在一边做什么，还不上去拦着她！”

    妍瑷一双儿女在堂下迈着碎步你追我赶，好不欢畅。那奶母刘氏一把抱起孝章，连忙归座好生安抚；不想那孝仪一见张嬷嬷近前，竟尖声斥道：

    “你走开，你走开，我不要你抱我，不要你抱我！”

    张氏见如斯，忙好言劝道：

    “大姐听话，你要是再胡闹，夫人在上头可是要生气的！你只乖乖跟我回去坐着，张嬷嬷喂你吃好吃的好不好！”

    张氏一语罢了，又要伸去抱孝仪，不想那黄家大姐连忙退后几步，只从身旁梅氏案几上端起一碗汤羹，随便往那张嬷嬷脸上泼去。

    “太好了！太好了！张嬷嬷如今是大花脸了！”

    “孝仪，越发没规矩了！仔细我打断你的腿！”

    听得母亲高声斥骂，那孝仪连忙停驻双，不再拍掌欢呼，此刻，又见母亲满眼怒火，这黄家姑娘连忙朝妍眉怀里奔去，她哭道：

    “三姨妈快救我！娘亲又要打我了！”

    妍眉一把将那仪儿揽在怀里，而后含笑宠道：

    “好好好，有三姨妈在这儿，你亲娘打不着你！”

    “三丫头，你也太护着仪儿了！你瞧瞧，她如今才多大，就这般没规矩！这会子还不管着，大了还了得！你且抱她过来，今日我得好好罚罚这疯丫头！”

    “大姐勿要生气上火，也别老打骂孩子！俗话龙生龙凤生凤。仪儿她性情这么霸道，还不都是跟她亲娘学的！大姐姐厉害了半辈子，如今，终究也遇着个降服不住的克星了！”

    妍眉一番打趣，驳得那妍瑷哑口无言，旋即，这三姨妈又低头对那仪儿柔声训道：

    “你也是，才多大！成日家跟男孩子追追打打，半点大家姐的规矩也没有，你日后若是再敢戏耍张嬷嬷，不听话，我也不护着你了！你明白吗？”

    见妍眉此刻一脸温情教训侄女，妍磬在上席不禁抿嘴一笑，她回头看过华莹一阵，而后只悠悠道：

    “我倒头一遭见着眉儿这般模样，抱着仪儿又是亲昵，又是训斥，不知道的，还以为孝仪这丫头不是大姐姐生的，反倒是三妹妹生的一样！”

    “我就是三姨妈生的，往后，我就做三姨妈的女儿了！”

    妍磬话音刚落，那孝仪旋即随声附和，如斯童言一出，立时让席间众夫人笑作一团。妍瑷在旁听罢，只唉声叹道：

    “都瞧瞧我这养的什么女儿！我竟不知，她怎地就和眉丫头那般亲好，如今连亲娘都不要了！这野丫头要是能有娍儿一半的乖巧，我不知得省多少心！”

    听得妍瑷夸赞娍儿，妍磬不禁淡淡一笑，只看过身旁那奶母怀中安静吃喝的女儿一眼，她道：

    “大姐姐偏爱了，娍儿要是闹腾起来，也是个教人管不住的祖宗！再，好歹都是些孩子，又哪有不顽皮吵闹的！我看着，咱们这些孩子里头，最规矩最知礼的，还是梅夫人家的元钧！那才真真是个好孩子呢！”

    梅氏在堂下听得妍磬夸赞亲儿，她不由得浅浅一笑，柔声谦道：

    “娘娘谬赞了！我这钧儿蠢蠢笨笨的，哪里就好了！娘娘夸他规矩知礼，实则，不过是他随着大将军的脾性，跟他亲爹一般是个不懂言谈的木头罢了！实在担不起娘娘夸赞！”

    华莹听得梅夫人如斯言语，她忙脱口赞道：

    “梅夫人不必自谦。姐姐可是打心底里觉着钧儿那孩子好！我在皇府里也时常听闻公子如何聪明，如何年纪便能读会写！如今，大明府都传开了，都大将军府上教养了个神童呢！我想着，等咱们孩子再大些，能去书塾里正经读书识字了，我家泽儿定要你家钧儿做个伴读才好！”

    听得纯盈娘娘如斯赞叹，那梅夫人自是觉得脸上无比荣光，她忙退出席来，只拉着那李元钧一齐拜道：

    “妾身代儿谢过二位娘娘夸赞！妾身定当好生教养犬子，只期来日为我南皇府尽忠效力！”

    见这梅氏如斯自得意满情状，妍眉不觉心头一凉，自恨膝下犹虚，好不感伤。那桂梁夫人陈氏见如斯，却只冷冷一笑，她只将自家孩子拉出席外，而后切切拜道：

    “娘娘，我家铭儿虽比不得大将军府上的公子那般聪慧，可要为我南皇府尽忠效力，妾身一家子也是不甘人后的。妾身还求娘娘恩准，只等日后孩子大了，也能教我家铭儿入书塾伴读！如此，也是我桂家一片忠心不是？”

    听得这陈夫人有心谄媚邀宠，妍磬眉眼一动，只淡淡笑道：

    “桂将军府上如此有心，皇爷同我岂有不从的道理！这原也不是什么恩典的大事，终究都是自家孩子，无论亲疏贵贱的，自然一处读书一处识礼，方显君臣亲昵，上下一心！桂夫人，快快起来才是！”

    那陈氏听令连忙欢喜起身，妍瑷却冷不防脱口道：

    “为君尽忠原是天理，自在人心！不曾想，这会子倒成了街市上吆喝的买卖！桂将军夫人如此不甘人后，口口声声便是尽忠效力！相形之下，像我等这般口舌不殷勤的，倒都成了不忠不义之徒了！真真是惭愧啊惭愧！”

    “娘娘大喜！二位娘娘大喜！”

    那陈夫人正被妍瑷一语羞得面红耳热不知如何答复之时，忽而见府内管家领着一众亲近厮进门传话：

    “北边传来消息，那梁将军乞降求和，决议献出京畿三镇，咱们皇爷，不日便就要入主陈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