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余令以为沈屺春要开始上值, 最多就是早出晚归, 却没想到又是接连几天没看到他。
见他这模样,她都想听望京是不是又有哪家闺秀落难,他去水月楼监视,所以耽搁了回府, 要不然他现在能忙成这样, 当初他日日往水月楼里走, 总不会也是告了假。
隔了几日,余令还是从楚美人她们口中知道沈屺春这几天在做什么。
沈屺春这段日子一直在为他父亲翻案。
沈屺春在娘胎时就能跟余令定亲,自然家世差不多哪里去。这事余令见过那块玉佩后,稍稍听过,当初算起来余家这门亲事还算是高攀。
沈家算是江南望族, 当年他爹官居四品,查了一桩贪污大案,却在某日一家人失踪不见。
人不见了, 话自然都由沈家的对头来。
沈父成了贪污枉法,怕事情败露, 带着妻儿潜逃。
连带着沈父看押证人也全部死光, 死无对证, 沈家整个家族因为这事影响,渐渐日落西山。
沈屺春上位从未提过沈家, 直到最近线索收集的差不离,才开始借着余令的事道出身世。最近这段日子便是查当初那事的具体情况,顺藤摸瓜把曾经那些犯了案的官员查清楚。
“若是这事能早些翻案就好了……”
浮翠表情可惜, 若是这事早一年查清,她们姑娘及笄之后就嫁入沈府,那就是余家出事也不会牵连到外嫁女。
可偏偏一切都太迟。
由妻变成现在妻不妻,妾不妾。
浮翠可惜,但余令却没什么感觉。别当初余明志设计追杀沈屺春,就是早翻案了她也是不乐意的,她一直记得初遇沈屺春看到的那一幕。
除非是沈千秋与他的夫人没死,沈屺春自在沈家长大,她与沈屺春才会有个没怨怼的开始。
“沈大人可真厉害,听当年他一家被灭口,他也中了刀却没死透,不止活下来了,而且现在位高权重。”
流丹这些天摸透了姑娘,也懒得像是浮翠一样可惜什么。转眼就提起了其他的流言,“那时候沈大人才多,竟然就那么平安长大,还误误撞救了陛下,他的命不好,但要是常人哪有他这运道。”
以前沈屺春跟着谢辞非的时候,她只就是沈屺春看着有些吓人,她现在想起忍不住懊悔当年眼界太窄,没看出沈屺春的本事。
余令想起了沈屺春胸膛边上的一道伤疤,当年的致命伤应该就是那道。
那还真是九死一生,那一道伤痕离他心口也就一寸不到的距离。
沈屺春不在府中,不过楚美人她们闲时会找余令话,又有流丹这个好听,沈屺春在外面的事,余令倒是半点不漏的都听清了。
“楚美人她们真奇怪,一副恨死姑娘的样子,但没事又来找姑娘。”
“人闲了就是看不顺眼的人,她们时不时看一眼给自己添堵。”这一点余令早就在桃红那里领略过了。
“就希望她们只是看看,没想什么花招。”
“她们不敢。”
余令想起沈屺春的那些话,后院的女人若是没有娘家,立身之本就是男人。
要是她们真讨好不了沈屺春,就是再讨厌她,也没胆子动手。反之,若是那夜她们如意了,隔天她就会倒霉。
既然不能对她动手,又不愿让府里下人觉着她独占鳌头,她们都怕了她,自然就会偶尔找她闲话。
不过这样也好,她本就不想跟楚美人她们针锋相对,她们双方都没什么是非对错。
她们是送给沈屺春的美人,讨好沈屺春理所应当,而她是沈屺春的“妾”,也得把心思放在沈屺春的身上。
想到这个,余令想了想自己是不是也该讨好沈屺春?
若是讨好又该从何处讨好,她是没法子做跟楚美人做想通的事,对于她来给沈屺春画画就是待他不同,只是可惜作用似乎不大。
他既没把那件事当做讨好,还跟她提起了谢辞非。
瞧着浮翠给她从厨房端的点心,浮翠为她端茶送水她只觉得的正常,若是她对沈屺春那么做,是不是他就觉得是讨好了?
沈屺春不在府邸,却不方便余令思考。
她只有见到沈屺春的时候才乐意思考他的事,见不到人她想一下,还没察觉呢心里就把人搁下了。
过了半个月,余令再在白日见到沈屺春的时候,恰好才听了楚美人他去鞭尸。
一个时辰前,楚美人与王美人在她屋里,与她当年犯案的几人其中一位主谋已死,而沈屺春却没人死如灯灭的算,带着人刨坟,把人挖出来鞭尸受刑。
楚美人她们一边,一边眼露惊恐,但余令听着却没什么感觉,只觉得这件事发生在沈屺春身上再正常不过。
不过没想到,才在这里讨论他,他竟然就出现了。
余令瞧着他身上灰扑扑的玄色圆领袍,觉得他可能鞭完尸,没有洗漱换衣就回来了。
过堂风吹过,把他身上腐臭的味道吹开,余令皱了皱鼻子,他铁定从坟地直接回的府邸,而且还直接来她这。
“你皱鼻子做什么?”
看见了余令的动作,沈屺春抬手嗅了嗅自己的衣裳,之前不觉得,现在踏进了余令的屋子,闻到她的味道,他觉得身上发臭。
“你一路那么回来的?”
沈屺春点头。
“你自称狗,但鼻子却不怎么灵光。”
余令刚完,就被沈屺春抱了个满怀,沈屺春磨蹭着想把身上的臭味过到她身上。
“你知道我身上这臭味是怎么沾的吗?”
“知道,府里都传遍了,你去鞭了尸体。”
余令挣扎的想躲开,但她越挣扎沈屺春就抱得越紧,想想之前她吐了他满脸,他都能吻她的嘴,余令就停止了挣扎,随他抱着。
余令都她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沈屺春还是凑到她耳边,沙哑深幽的声线像是要吓她。
“他死了都八年了,用的是楠木棺材,木头倒是一个洞都没破,只是他那身体腐烂的没一点人样。”
“那你怎么鞭的尸?”
“没肉了还有骨头,拿出来一顿,把尸骨融成了灰拿来喂狗。”
“狗吃了?”
见沈屺春摇头,余令觉得好笑,狗又不傻,想来也不会吃,其实这事在她看来意义不大,把尸体挖出来累的是报仇的人,而他本身却感觉不到疼。
像是看出了余令在想什么,沈屺春开口:“他的家人哭天喊地,这事本就不是让死了的人痛苦,而是让活人受罪。”
“那他的家人真倒霉,明明什么错事没做,却要跟着受罪。”
“你是再你自己?”
“人人会我们享受了家族的一切,所以该跟受罪,但我私下就不能抱怨几句?犯法的一死了之,而我们这些人生也不是,死又不舍。”
余令还是头一次跟沈屺春提这事,沈屺春低头沉思片刻,他抬头余令本以为他会什么,没想到他道:“在野外,兔子窝可能会被一窝端了,狼不会管兔子是公是母,也不会管母兔子肚子里是不是有兔子,狼也是,被人扒皮吃肉,人也不会管扒它们的皮它们会不会疼。”
余令听懂了他的意思,可能因为他曾经的经历喜欢把自己自比为动物。
所以他信奉实力,漠视感情,更不会怜悯所谓的受牵连,恐怕在他眼中人命就跟兔子命一样,遇到了强大的对手,不管死还是被扒皮抽筋都是正常。
恐怕对错他都看的没那么重,只是为了满足世俗规矩。
“不一样,人与动物不同,七情六欲哪有那么简单。”
“但也不难。”
对上沈屺春沉静的目光,余令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有资格这句话,比如他一步步算计她,比如她在这里,都证明了他的“不难”。
只是没到结束,又怎么知道到底难还是不难。
“明日便是谢辞非的婚宴。”沈屺春突然开口,完了个哈欠,“我们一同去。”
余令真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执着让她见谢辞非,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琢磨她七情六欲的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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