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植物人指的是丧失一切自主认知能力——包括对自己的认知能力，无任何自助活动，但保留部分本能性的神经反射和代谢能力的状态。

    所以理论上是可以感受到疼痛的。她甚至可以打喷嚏咳嗽打哈欠，却无法感受本身和别人的存在。

    她就这么睡着，没人知道她什么时候醒来。

    这一整晚，一共下了三份病危通知书。从一开始的心惊肉跳到麻木也只用了四个时。

    这也许是钟朗这辈子过得最漫长的一个夜晚。

    他端详着单颖已经开裂的。一大清早他们便追去了移动公司，查到了车祸发生前她接到的最后一通电话。

    那是一个33开头的号。主姓名叫做张绍昌，实名认证的现实他是c市西城，一名外来务工人员。

    就在他们准备动身的时候，不远处跑来一个熟人。

    “刑陆？”

    刑陆穿了一身便衣，跑着过来。赤瞳对着他：“你来干什么？”

    刑陆扶了扶头顶的鸭舌帽，：“我从交警支队那里听来的消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你还有什么想的吗？”

    “我”刑陆有点尴尬，“我买了点鲜花，希望她能喜欢。”

    “她在icu送不进去。”

    “我还买了补品。牛奶什么的”

    “也送不进去，而且她不喜欢牛奶。”

    刑陆尴尬的摸了摸鼻头：“那就你们喝，陪床也很辛苦。”

    刑陆也知道自己唐突了。他一接到消息就跑了过来，他很少去医院探望别人，更不用这么严重的他僵硬的转移话题：“你们这是去哪？”

    钟朗和赤瞳互相看了看对方，后者把单颖的坏和打印出来的通话记录单交给他。他指了指单子上最前头的号码：“单颖最后就是跟这个人通话，我们正要去调查。”

    刑陆看了一下，抬起头：“让我也去吧。”

    “行。”没人会拒绝专业人士的帮助，钟朗爽快的答应了。但是赤瞳却坐下不动了。

    钟朗拧起眉：“你干什么？”

    “既然有邢队了，我就不用去了。我想在这陪陪她。”

    钟朗张了张口。他一边唾弃赤瞳的鸡贼，一边懊恼自己的动作太慢。天知道他有多想跟赤瞳调换一下位置。他深呼吸了一下，与刑陆走开了。

    钟朗的车停在西区。这里基本上都是二三十年的旧居民房，灰黄色的五层楼层层叠叠挤在一起，狭窄的巷勉强能挤进一辆轿车。

    这里的房租比起东城相对便宜，基本都是外来务工人员，短期租客居多，人流量非常大。

    地面上的积雪被车辙和杏仁的脚印踩得黑乎乎一片，变得泥泞不堪。钟朗昂贵的皮鞋踩在黑乎乎的泥雪水里，可能是下脚太重，泥水溅起来落在鞋面和裤腿上。

    即使是在icu前的椅子上凑合了一夜，他看上去依然从容优雅。西装革履的靠在靠在豪车引擎盖上引得路人们纷纷侧目。

    也就刑陆那么近的距离能看到他西服上细微的褶皱和眼底的微青。他按了按眉心拿出单子看了一眼，那开，又看了看面前的四层居民楼，：“就是这吧？”

    刑陆歪头瞅了一眼：“四号楼，二零一室。没错了。”

    三点半，换隔离衣带好帽子，口罩鞋套的赤瞳准时站在icu门口。

    护士来开门，“进来吧。”

    icu里有脑出血的昏迷的中老年人，也有刚下完术重症患者。单颖似乎是里面最年轻的。

    赤瞳数着床号，停在了单颖的窗前。

    她的上插着留置针，鼻上带着吸氧装置和胃管，下面是尿袋。她的呼吸绵长，如果不是被这一堆管子和仪器，她就真的跟睡着没多大区别。

    赤瞳从护士那里拿来梳子，坐在床头，蘸着清水，一点一点给她梳理头发。

    他记得时候单颖并不喜欢他给她梳头，因为嫌弃他艺不好，总是拽到她的发丝。所以总是拿着梳子跑到钟朗面前让他梳头。

    钟朗特地去学了一堆花式发型。可是从粗糙的单颖嫌麻烦，只喜欢扎马尾。经常是一撮黄毛垂在脑后，随着跑一左一右的摆动。

    赤瞳想着想着就入迷了，一不心拿着梳子的一拉，他整个人一哆嗦，看着指尖多出来的一根黄毛愣了一下，连忙：“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吹吹，不痛不痛。”

    他轻轻在她头发上吹了几下，观察了一下单颖的脸。她只是睡着，连皱眉的动作都没有。

    赤瞳的摸了摸她微凉的脸颊，有些失望的叹口气。轻轻在她额头上偷亲了一口。这里没有钟朗，更没有外人。只有一群同样昏迷或深度昏迷的病友。赤瞳忽然觉得这感觉不错，如果一直

    赤瞳甩了甩头，把这自私自利的念头赶出大脑。他梳好了头发，将她的头发一缕一缕的整齐放在枕头上。然后靠在床头，眼一眨不眨看着单颖。

    很快，护士就走了过来，对他：“时间到了，该走了。”

    赤瞳抬起头：“我可以再在这待一会吗？”

    “恐怕不行，我们还要工作。”

    迟疑了一下，赤瞳的放在枕旁，轻轻亲了一下单颖的嘴角，拉上口罩准备离开。

    护士也没什么。专业素质让她想要提示家属尽量不要触碰患者，尤其是亲吻；而个人感情却没法出如此大煞风景的话。一次应该没关系的。她微微一笑，“走吧。”

    走了一段，她在门口停住，对着正在换衣服的赤瞳：“我们建议就是对长期昏迷的患者，应该把头发剪短。毕竟长头发很难打理，如果打理不当可能会滋生细菌。如果发生细菌感人会很麻烦。”

    正在解头罩的赤瞳陷入沉默。

    护士也是在憋了好一会才出口的。毕竟开口就让人家女朋友理短发甚至光头都是很难接受的。

    赤瞳拉下口罩：“那个剪了头发还会长出来吗？”

    “当然了，还会又黑又亮！”

    赤瞳总算笑了笑，“好，等我回去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