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的第一学期悄然而过, 期末考试岑考的一般，比起以前她觉得她自己退步了，不过让她意外的是林延程这次把语文考砸了, 他作文分数偏低。

    领取成绩报告时岑不见他有什么其他神色，他很镇定。

    岑问他：“你这次考了年级第三诶, 你不担心吗？”

    林延程：“考试有时候也看运气吧，这次作文我确实写的不好, 当时下笔的时候也有预感。不过我觉得一切还来得及, 至少知道了作文这块是我的短板，还有时间去补救。”

    岑想, 对啊，年级第三也很好了，反正总归是上重点中学的苗子，哪像她，高中都不一定考得上。

    她气馁极了。

    林延程：“你这次英语考得挺好的, 就是物理化学拉低了分数。现在放寒假了，正好, 我把这个学期的课本给你过一遍吧, 你不懂的地方一定要，把基础好了, 下个学期的课本你就轻松了。”

    “老师这次期末考可以当做中考的一个参考数据，你看我在县里的排名，中等靠后。你也考试看运气了，这次英语是运气好, 那下次呢，我英语其实很一般。”

    林延程觉得岑想法变了很多，可能是因为真的长大了吧。哪像时候她要考那个考这个，仿佛一切皆有可能，而不是像现在，用最真实的数据判断可能性。

    回去以后林延程把她的卷子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把岑不懂的知识点拎了出来，整理出几页纸。第二天老早就把岑叫起床，在冬日的雾中，拉着岑开始恶补。

    班主任连班里成绩倒数的学生都没放弃，岑还可以，为什么要自暴自弃。而且林延程听过很多关于本地技校的传闻，去了那里的学生都很容易学坏，那是个连傻子都能进去的学校。

    而市里的中专，五花八门很多，如果岑去的话，他们可能真的会慢慢断了联络。他不在岑身边的话她会不会什么都找不到方向？她会不会认识不好的人被带坏？

    他想和岑走在同一个节奏上，一起经历高中，大学，一起接受好的教育。也许好的学历以后也不一定能有什么大成就，但在这个过程里他们感受的，接触的思想一定是很宝贵的东西。

    岑连续起了十来个早后有点憋不住了，寒假都不能睡懒觉，真的痛苦。

    她祈求林延程给她放一个周末休息一下，但遭到了林延程的无情拒绝。岑拧巴起来，和他置气。

    林延程随便她怎么闹，就是不肯放过她。他已经制定好了一整个寒假的进度表，每天都有新的知识点要帮她复习巩固，同时也是帮他自己复习一遍。

    岑拗不过他，只好乖乖的跟着学习。

    她真是奇了怪了，明明林延程平时都很听她话的，她只要撒个娇，闹一闹，他就会妥协。但这次她有点不敢造次，一直看他的眼神行事，鬼知道她在怕什么。

    林延程把她的性格摸的一清二楚。岑这人有一腔热血，有冲劲，但很容易消散，一到寒暑假她就会放松，一定要有人拉她一把，赶着她，催着她。

    她也只是只纸老虎，只敢对他呼来喝去，到了关键时刻对她严肃点，就能降服她。也就是因为这样柔软的性格，林延程更希望她能考上高中，不要去传闻中不怎么好的技校和中专。

    但他也怕时间久了岑真的烦他，生他气，所以过年的时候他给岑放了半天假，还给她买了一堆零食。

    岑很享受的看了一下午电视。

    ……

    也就是在这天深夜，岑的爷爷去世了。

    岑迷迷糊糊听到奶奶在楼上喊父亲的名字，她一下子惊醒，意识到可能爷爷出事了。

    她要跑到隔壁房间把岑兵和蒋心莲叫醒。

    岑下楼去屋里看，爷爷躺在老床上一动也不动，奶奶一般哭着一边找出新鞋给爷爷穿上。岑拍了下奶奶的背，以示安慰。

    他们开了家里所有房间的灯，岑超家也都开了，村里瞬间灯火通明。

    岑睡不着了，坐在一楼看着大人们忙活。

    岑的爷爷其实病了很久了，一开始还能走走，后来就直接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前一阵子岑还看见他起身到后面的路上走了走，当时她以为爷爷要好起来了，现在看来可能那是回光返照。

    虽然从血缘上来他不是岑的亲爷爷，但岑也是跟着他长大的，时候经常和他一起牌，给他掏耳朵，她那时不懂父亲和奶奶的恩怨，就觉得爷爷就是爷爷啊，是她的爷爷。

    但要有多亲密，倒也不至于。只是岑觉得时候很美好，奶奶很好，爷爷也很好。

    慢慢地，家里来了很多人，岑帮着给他们倒热水喝。

    这么冷的天，都不容易。

    蒋心莲让她上去睡觉，岑不愿意。她不是很喜欢妈妈老是把她当孩，她已经初三了，她可以为他们做些什么，也可以为爷爷守夜。

    但他们好像都不需要她。

    林延程听到动静，穿好衣服匆匆赶来，他看见岑坐在餐桌边上，捧着热水喝，静静的看着大人们忙进忙出。

    岑的眼眶也有点红。

    岑想的出神，都没注意到林延程走到了她面前，然后突然地发现她眼前有个人，她视线从下而上的抬起，看到林延程后吸了吸鼻子，：“你怎么也来了。”

    林延程搓了搓手，在她边上坐下，“我听到哭声，大约猜到了。我来陪陪你。”

    “你喝热水吗？我烧了很多。”

    “好啊。”

    “要茶叶吗？”

    “不了吧，白开水就好。”

    岑把两个一次性杯子重叠在一起，然后倒了大半杯水，她这样握着不烫手。

    林延程接过，多瞧了几眼她的眼睛，他：“你今晚不算睡了吗？”

    岑手托着下巴，瘪瘪嘴，“不知道呀，感觉也睡不着了，就是好冷啊，这么坐着几分钟就冻脚了。”

    “那你去楼上，待在被窝里，你的冻疮好不容易今年没长。”

    “再过会吧。”

    岑低下头，手指抠着桌布。

    林延程没话了，静静的陪着她。

    后来到了后半夜，一切安顿好了，岑才慢腾腾上楼去睡觉，她知道明天会有更多的人来，她需要休息一下然后起精神。

    ……

    这场丧事并不安宁，葬礼第二天岑兵和岑超家大吵一架。

    当时岑正在和林延程带孩，亲戚家一个朋友，大约五六岁，就是不肯跟着妈妈走，抱着岑的腿要和姐姐一起玩。岑没办法，就开始带起了孩。

    林延程本来就在她房间和她聊天，然后两个人开始一起陪孩子玩。

    岑不是很喜欢孩，她觉得太吵话又多，和孩子沟通很累。但只要孩子站在她面前，她就自动化身成和蔼可亲的大姐姐，看起来很有心思和孩子相处。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子，但她坚定的认为她就是不喜欢孩子。

    林延程则和她不一样，他很喜欢朋友，他能轻易被朋友的动作言语逗笑，岑光看他的眼神都觉得他的爱意和温柔满了出来。

    她觉得这样的林延程有点……有点可爱。

    正笑着，突然传来男人的暴怒的呵斥声，交杂的还有女人尖锐的辱骂声。

    岑心头一跳，想着是不是爸爸又和岑超他老婆吵起来了。她走到后窗朝他们那儿望，听了会后，确定了，是他们在吵。

    后来葬礼快结束时她听蒋心莲和别人讲起，她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时岑兵和岑超在商量请哭丧的人要给多少钱，那个人开价两百，可他们觉得最多一百，两兄弟在商量着，岑超老婆很豪横插嘴道：“这钱你拿不出，我来！”

    岑兵当时就怒了，这钱不都是两家人平分吗，这也不关钱的事情，是他们两兄弟在为葬礼的事情做商量，她插什么嘴？

    岑兵：“关你什么事？你插什么嘴？”

    那女人冲着岑兵喊：“你这个野种，你有什么资格话？”

    野种二字深深戳伤了岑兵的心，他最忌讳别人这个，当下就翻脸了。

    蒋心莲亲戚都那女人不好，野蛮的很。岑兵就气她他野种，别人三道四就算了，自己的大嫂都这么自己。

    岑才知道原来在这个事情之前，虽然他们和岑超已经不太往来了，但爸爸还是有把他们当做家人的。

    而那个女人看不起爸爸，是骨子里看不起他，看不起他们这个家。

    那时候岑兵总是和她，那个女人没搞头，不要和她来往了，但岑超还是好的，到底是自己兄弟，在看兄弟面子上退几步好了。

    岑默默记着大伯好这一点，偶尔看见也会叫一声大伯，她觉得不叫人不礼貌。虽然她堂姐从不来会叫岑兵。

    这次岑兵真的怒了，在后来的晚饭桌上和岑：“你爷爷这事已经办完了，以后只有奶奶这桩事了。那家人我们不要往来了，没有道理可讲的。你知道了吗？”

    岑默不作声的点头。

    她后来把这个事情和林延程讲了一遍，林延程合不来就不合，这事儿他也觉得那家人不好。

    岑：“我不喜欢她那样我爸爸，她怎么能看不起我爸爸？”

    就因为她家事故不断，没钱，就这样看不起吗？他们不是亲戚吗，为什么一点都情分都不顾。

    岑忽然更理解父亲了，理解他出去被人三道四的气愤，理解他为什么这么热切的期盼她能出人头地。

    这个寒假岑不再喊累了，憋着一股气，默默地早起晚睡，每天认真刷题，还会主动问林延程题目。

    她暗暗下决定，她一定要考上高中，要比堂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