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周三。

    顾家老爷子的家宴要来了。

    温清烟原本是不想去，主要以前的家宴顾家也没怎么让她去过。

    她融不进他们。

    不过，思来想去，这次情况特殊，她光和顾景衍一个人提离婚好像没什么用，那么不如借着这次家宴，一次性摊牌。

    她知道顾老爷子为了面子肯定不会马上同意，但不会马上同意不代表不同意，她只要态度良好跟他阐明，她相信他应该不会真的刁难？

    有了这个想法，晚上6点，顾景衍来接她的时候，她没有扭捏着不去。

    很爽快地下楼了。

    坐到他的宾利车，今晚亲自开车的男人，特意观察了一下她的穿着，免得她又穿那种齐X短裙之类的。

    索性，她还算知道家宴的场合性。

    挑了一条很干净的长裙，卷发扎起，辫了个清爽的马尾辫。

    整体，不过分。

    顾景衍也就不去多她什么，发动车子去顾家大院。

    老爷子和奶奶住大院。

    离‘城墙’很近。

    车子一路飞驰，窗外夜景如风快速掠过，车内两人始终没话。

    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进了大院客厅。

    这会，客厅已经聚齐了很多人，包括顾景衍的堂叔，伯伯，婶婶之类，温清烟随着顾景衍进去，原本嬉笑的客厅看到他们，突然就熄声了。

    尤其温清烟婆婆韩艾琳看到她进来。

    唇角瞬间就扯了个很明显的嘲讽弧度，了不回来，还不是没骨气要回来？

    明明只能靠他们顾家吃饭，哪里来的资格耍脾气？

    “既然人都差不多到齐了，我们上桌吧。”老太太看一圈，顾家人差不多该到的都到了，便道。

    “妈，我扶您。”韩艾琳立刻积极地去扶老太太，老太太晓得她又要跟其他几位妯娌争孝顺，不点破她，只对她笑笑：“走吧。”

    于是一大家子十几号人依次落座。

    温清烟和顾景衍是辈，坐的位置离老爷子有点远。

    不过，不妨碍她话。

    现在所有人都坐下来了，老爷子先开口了些家训，便让佣人上菜。

    温清烟安静看着佣人把一盘盘热气腾腾又色香味俱全的美食端上来，等佣人全部端完，老爷子忽然就对着顾今明：“我听你家最近有点矛盾是不是？”

    老爷子的语调不重，但因为以前当兵，每一个字音都很铿锵有力，让顾今明不免有点虚了下，连忙：“爸，没有，家里挺好的。”

    老爷子真是神通广大，估计，温清烟离家出走的事，他应该听了。

    “是吗？”老爷子像是不信般地把目光就挪向了温清烟。

    “嗯，一切都挺好。”顾今明继续赔笑着：“您不用操心。”

    “景衍，你看，是不是都挺好？”老爷子哪里肯信他的话，直接把话题抛给了顾景衍。

    老爷子话落，桌上的那些叔叔伯伯婶婶们都齐刷刷看向顾景衍和温清烟这对夫妻。

    老爷子今天意有所指的太明显了。

    顾景衍沉沉眸，余光瞥了眼身侧安静待着的女人，沉默了一会：“是有点问题，不过我们自己能处理好，爷爷不用担心。”老爷子什么人？

    应该是听到什么风声了，所以才这么问。

    他根本瞒不了。

    “有些话我不想多，既然结婚了，就好好过日子。”老爷子收回目光，其实他对温清烟不上喜欢，但既然结婚了，他也不想闹的顾家不安宁，缓缓口吻继续：“我们顾家不是普通人家。”

    最后一句，温清烟心口开始下沉。

    老爷子的确不是一般人，自己要是现在提离婚。

    会不会得罪他？

    温清烟垂眸咬咬唇，静静想了几秒，最后在权衡利弊下，她还是选择直接了，她怕现在不，以后再提，或许会更难。

    所以，松开唇，两只手紧紧攥了下手背，忽然站起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对老爷子温顺又恭敬地：“爷爷，我准备和景衍离婚，希望您成全。”当然，为了确保自己在顾家眼里不是贪钱人让他们刁难，温清烟不忘补一句：“爷爷，您放心，我净身出户，不会分景衍的财产，离婚后，我也不会主动我是顾太太，不给顾家抹黑，另外，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给景衍了，今天开始我和他分居。”

    温清烟吸口气，继续缓缓：“爷爷，不好意思，破坏了你们的家宴。”完，乖乖挪开椅子，对老爷子微微鞠躬表示歉意，随后干脆利落离开饭厅。

    她一走，顾家饭厅，瞬间一片死寂。

    而她刚才身旁的男人，眼底早就暗不见底。

    *

    死寂还在持续，大家都惊愕着温清烟主动提离婚的这件事纷纷不敢吱声。

    包括韩艾琳。

    她没想到她来真的？

    终于，在长达近1分钟的死寂里，老爷子黑着脸，直接抬手重重拍了下饭桌，语气极度重：“你们简直是胡闹！”

    结婚离婚是儿戏吗？

    能这么轻巧地随便？

    “爷爷，我不会离婚，您别生气。”顾景衍起身，“我先去找她。”

    顾景衍要离开饭桌，韩艾琳不乐意，温清烟算什么？凭什么让他儿子追出去？所以急忙喊道：“景衍……”

    “你别插嘴。”顾今明不想把事在老爷子这闹大，赶紧扯住自己老婆的手腕，让她闭嘴，“有什么回家。”

    韩艾琳被他扯得疼，瞪了自己老公一眼，倒也不敢再吱声，乖乖闭上嘴。

    *

    温清烟疾步走出顾家大院，整个人像卸掉了几千斤的重担那样轻松。

    虽然不知道老爷子会不会马上同意？

    但起码终于摊牌了，他们应该会考虑。

    她也不用再藏着掖着。

    温清烟自觉整个人呼吸都畅快，边走边开始给白甜电话，想让她过来接她。

    低着头，划开手机屏幕。

    手指刚点到通讯录那一栏，还没按到白甜的号码。

    追过来的男人从她背后，直接夺走了她的手机，脸色乌黑像要吃人，温清烟回头对上他吃人的脸色，不免怔了下，但很快恢复，伸手问他要手机，“顾景衍，把手机还给我。”

    顾景衍用力攥着她手机，恨不得捏碎，过了会，磨着牙，一字一句很冷地：“想离婚是吗？等我死吧。”

    这话一出口，温清烟就愣了。

    顾景衍这种对她一向不怎么关心的男人会这样的话，温清烟有一霎都以为他是不是很爱自己？才会这样？

    但很快她就把这种可笑的想法给灭掉了。

    她早就问过他关于这些问题。

    如果真喜欢不会这样。

    她知道他只是不适应突然离婚。

    “顾景衍，分居两年……我可以起诉，还是能离。”温清烟不想和他争执，忍着不耐，很温和地道：“我过了……我不会再为你改变什么，所以现在的我……已经不适合再当你的顾太太。”

    顾太太——优雅知性，温柔乖巧。

    她做不到了。

    顾景衍沉着脸色，克制不住想发火：“温清烟，别再挑战我的底线，嗯？”

    “我娶你，就没想过离婚。”

    “可我不想再当你的顾太太，你就不能放过我？”温清烟失声嗤笑，眼神有点失焦：“你想捆绑我一生吗？那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你想过吗？”温清烟咬着唇，眼睛有点薄雾染起。

    顾景衍凝眉，不吭声，但眸光却死死盯着她，仿佛要洞穿她，他怎么没想过，他只是没想过她会变了……他一直以为她喜欢顾太太这样的生活……他也满足了她。

    还要如何？

    “那你装了5年，你想过我吗？”顾景衍压低眸色，很沉地问，问的时候，高大的身躯直接逼近温清烟，大有要吞了她的架势。

    温清烟不自觉后退一步。

    顾景衍这个男人的气息还是很浓重和强势的。

    与他靠近一点，就能乱了分寸。

    温清烟怕自己被他弄得乱分寸，急急忙忙就退开了。

    不过她越退，顾景衍就逼近，最后无路可退，她就被顾景衍逼到了墙面。

    一瞬，两人的距离变得极度暧昧。

    男人浓烈的男性气息强势萦绕在温清烟身侧，想无视都不行，温清烟不由抿紧唇，忍着那些烦躁气息，很平静：“顾景衍……我真的不可能再回去……如果你非逼着我，不离婚或者让我回去……我也不会再顺着你心意……你真的要这样吗？”

    “我不想大家都不安宁。”

    “所以……你只是需要时间……忘记我。”温清烟完，对上这个男人漆黑的眼眸，这个男人的眼睛很美，很深邃。

    尤其在这种漆黑的夜里。

    被周围路灯烘托后，这双漆黑瞳眸反而如宇宙尽头般，深邃不见底。

    其实很多时候，温清烟一直不怎么敢对视他。

    这种不敢，从第一次见面到后面5年。

    她就像个怂包软蛋似地，只会卑微地仰望他。

    平时在一起，连情侣间最正常的对视，她都不怎么敢。

    太怂了。

    现在终于放下了，能坦然对视。

    心口却像被什么东西破开了一条裂缝，空空的。

    其实，不光他，她自己，也要学会忘记彼此。

    “顾景衍，我们和平离婚好吗？”温清烟收回自己的眸光，视线落在被一团阴影覆盖的脚边，整个人看起来很累很累。

    这幅颓累感，落在男人，莫名有点刺痛。

    是那种不上来的刺痛也是他最不想浪费时间去烦恼的刺痛。

    他知道自己对她真的达不到太深层的爱。

    一直以来就是游离在表层的那种浅薄喜欢。

    可真的要离婚，他才发现……或许对她的在意可能会更多一点。

    但另一方面，像这种感情方面的事，相比事业而言，对他来又只是像吃饭睡觉这么琐碎平凡，不值得他这样焦虑，烦躁。

    这样双重矛盾的焦躁让他明显感觉……温清烟真的脱离了他的掌控范围。

    “所以是非要和我离婚？”

    “嗯。”

    顾景衍忽然很淡地一笑，是那种没有真情实感的笑，依旧那句拿捏她的话：“没了我，你能活？”

    “我现在有工作。”温清烟就知道他会这么，他们这个圈子所有人一直都是这么认为，她是条没用的米虫。

    这辈子都只能靠顾景衍养。

    没了他，就像没了水的鱼，只能渴死。

    可现实哪有这么糟？

    她有手有脚，真以为她生存不了吗？

    工作——

    顾景衍眸色一深，半是那种对她这份工作地不屑地轻笑，半是认真：“你以为混娱乐圈就有底气生存吗？温清烟，别把外面想的那么好。”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能不能活下去？”温清烟倒也不惊讶他会知道她进圈了，有钱人么，想知道点什么，很简单，只是他居然也和那些人那样轻看她，让她连最后一点点残留的美好都撕毁了：“没了你，我也能生活的很好。”

    “顾景衍，该的都了，我不想再什么，以后我们有什么需要联系的，可以通过律师。”温清烟真的觉得今晚跟他太多了。

    抬手轻轻推开他的包围圈，想拿回自己的手机，回公寓。

    手刚想抢手机，也不知道从哪里唰唰地走出来两个穿黑色正装的男人。

    这两人笔直地站在温清烟面前，拦了她的路。

    温清烟看一眼这两人，知道这是顾景衍的保镖。

    眸色顿时有点焦灼了，顾景衍到底想干什么？

    “送她去壹号公馆。”

    身后，男人略低的声音混着四周的夜风，徐徐灌入她耳膜，温清烟瞬间回头，张大双眸看向这个男人，声音下意识变尖：“顾景衍，你想干什么？”

    壹号公馆，顾景衍私宅之一。

    她知道的。

    不过她从没去过。

    所以他想干什么？

    “我们好好谈谈，谈好了，手机自然还给你。”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眸色分明地深邃浓重。

    让温清烟看得喉间一迫。

    有种呼吸不上来的错觉。

    之前隐忍的所有怒气，开始流遍全身，要爆发了。

    刚才难道谈的不够多？他到底还要谈什么？

    她已经反反复复了很多遍，不回去，不再当顾太太！

    “带她走吧。”顾景衍看一眼手上的腕表，似乎也没真的想在这里和继续她多谈谈心，转身往大院方向走，“晚上等我回来。”

    两个保镖听命他，动作尽量放轻地拉着温清烟押她去前面的奔驰车内。

    温清烟被两个保镖左右挟持，想挣脱，但发现真的徒劳，她跑不了。

    眼睁睁看着这个斯文败类般男人高冷优雅转身去大院。

    胸口一滞，瞬间就握紧拳，对着这个男人背影，怒吼了一声：“顾景衍，你是混球！”

    听到她破天荒地骂脏话。

    走在前面的男人，脚步明显停了下，但没回头，漆黑的眸子深深凝视前方被树影遮挡的交汇处，过了一会，提步继续去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