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不屈
昏暗的房间里,门开,梁羡颐亲自端了饭菜进来放在花娘跟前,花娘也懒得抬头。
梁羡颐让人拿了椅子坐在上头,吩咐人出去,“你这又是何必呢?苦苦把自己饿死有什么好处?你们这些高门贵族出来的人就是死要面子,可你崔家都灭门了,你这高风亮节的样子要给谁看呢,崔华!”
花娘撩开额前的乱发,整理着凌乱的衣角,“像你这般从底层爬出来的蛆虫哪里配什么高风亮节。你梁羡颐不过就是个暖床的玩意,虽人出身贵贱无法选,可就算低人一等,积极向善也能让人高看一眼。可是你,坏事做尽,丧尽天良,就算你如今本事再大,也让人唾弃。”
梁羡颐听完,拍起手来,零落的几声在空旷昏暗的房间里显得特别的诡异,“得真好,真不愧是崔家出来的。可你崔家再忠心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落了个灭满门的凄惨结局。你是不是恨透了厉铛那个贱女人,你当年进皇城当舞娘,别没存一点报仇的心思。可惜了,你花容月貌被厉铛的亲王看上,厉铛那女人的嫉妒心可是相当可怕,你用一条腿保了一条命,也是个狠角色。”
花娘侧过头,眼神里有丝诧异,“你怎么知道?”
梁羡颐轻笑两声,“你以为厉铛当年送了那么多美人在那糟老头子身边真的是喜欢他吗?”
花娘明白了,“你也是厉铛的人,当年她将你安排在西南就是为了让你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子爵。”
“和聪明人话就是简单,一点就通了。”
梁羡颐起身慢慢走到花娘身前,随着他的移动,一阵药味夹杂着他身上浓浓的熏香刺激得她胃里直翻涌。
“你我下贱,我是下贱。为了活下去我只能待在西南伺候那个令人作呕的老头子。不管什么苦,什么痛我都捱下来了,也只是想活下去。你们这些人,一出生就是高高在上,享着富贵只会用眼角看人,可你们的富贵又是用多少你们口中的下贱人的命换来的。你我丧尽天良,你去问问西南的百姓,他们过得好吗?再看看你效忠的皇族,有多少人吃不饱,流离失所要去跟野狗抢食活命。西南的百姓就不必为温饱发愁,活得自在,这些都是我给的,是你口中的下贱胚子给的。哈哈哈哈……”
花娘恨得咬牙切齿,“梁羡颐,你就是个疯子,为了你的私欲,你利用西南百姓种罂粟,你害了多少人!”
梁羡颐蹲下来,缓缓靠近花娘,那股阴郁的感觉瞬间让人后背发凉,汗毛竖起。
一根惨白的手指头划过花娘的脸,“你知道我给珊娘送去了什么?不愧是你楼里养出来的姑娘,那身皮可真嫩啊。”
花娘突然伸手掐着梁羡颐的脖子,“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疯子!”
脖子上收紧的手并没有给梁羡颐带去多少惊慌,他面无表情的盯着花娘被泪水弄花的脸,“你可以再用力一些,掐死我,你楼里的姑娘就都要给我陪葬了。”
脖子上的手逐渐失去了力道,花娘颓然的松开手,无力的垂在身侧,眼泪一滴一滴的滴落在身下的被褥里。
梁羡颐挑起她的下巴,“崔华,你怎么哭了?崔家灭门的时候你都没哭吧?为了几个做皮肉生意的女人值得吗?”
一口唾沫吐在梁羡颐的脸上,“你不会得逞的,你如此威胁凤霖,只会让他更恨你!有七殿下在……他……”
梁羡颐突然一阵狂笑,紧接着是一阵怎么都止不住的咳嗽,
“你厉染?只怕他现在连太原道都要守不住了,哪里还有心思顾及你的心肝宝贝凤霖。”
花娘死死的盯着他,“你是故意的。”
梁羡颐猛地弯下腰,一张脸和花娘面对面,“我就是故意的,他厉染有什么可以跟我比,论财力,论实力,就算是太原道的武装也没有我西南好,他用什么跟我拼?崔华,你得好好活着,活着等到珊娘来的那一天,你是他的师父,你来做证婚人。”
花娘猛地站起来,“你做梦!”
狠狠撞在梁羡颐的脸上,一时间鼻血横流,梁羡颐抬手就是狠狠一巴掌,“你这个不识抬举的女人!”
花娘嘴角带着血迹,看着梁羡颐出了门口,紧接着是房间上锁的声音,花娘闭上眼,满脸的哀痛,双手紧紧握着。再睁眼时,她眼里已经有了一丝决然。
自从梁羡颐送来那盏灯笼,杨凤霖就一直睡不安稳。晚上噩梦连连,眼见着眼底的乌青是越来越深。八角一碗一碗的安神汤往里送,总是不见好。
作为院子里头唯二两个能互相真心话的八角和龚全,最近只要一遇上大多时候都是唉声叹气。
龚全要防着外院的人进来探消息,八角着急杨凤霖的身体,两人皆是焦头烂额。八角急得嘴里起了泡,吃不下东西只能喝汤水。
“你可别自己先倒下了。”龚全看着八角明显瘦下来的脸,本来就是巴掌大,再瘦下去可就没了。
八角愁苦着盯着手里空着的药碗,“我就是着急上火,亲王又要担心七殿下,又要担心花娘,他才是两边受煎熬。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龚全盯着外头送东西进来的内务部部长,“放心吧,只要殿下平定了太原道就好了。”
内务部长将东西递给龚全,声道,“我听亲王身体不爽利,没事吧?”
龚全冷着脸,“内务部长什么时候也有医官的学问了。”
内务部长被怼得立马没话了,
“我是关心亲王,龚部长也不用这么心。”
“龚全,让他进来吧。”杨凤霖不知道什么时候倚在门口,内务部长赶紧迎了上去,“哎哟,我的亲王殿下,可见着您了。”
杨凤霖将身上的厚外套收拢,“进来吧。”
内务部长白了龚全一眼,抖着身上的肥肉跟着杨凤霖进了外厅。
“吧,这一趟两趟的来,有什么要对我的。”
杨凤霖抱着手炉,脸色是着实不好,看来外头传言非虚啊。
内务部长赶紧收了心神,“这主要还是亲自给您送东西的。还有么,就是最近遇上了件事情,想请亲王参详参详。”
杨凤霖懒懒靠在躺椅上,吩咐八角给内务部长上茶,这老狐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可是多少年的老人了,什么事情没见过,还用得着我给你参详,也太看得起我了。”
内务部长赶紧站起来,“哎哟,亲王这话真是折煞我了,我有什么能耐,只不过就是白活了几年,见得比旁人多一些罢了。您也知道我内务部管得杂,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都得管。这不前段时间,我下头有个内务官在皇宫里头巡查,看见近卫队有侍卫在聚众赌钱,本来嘛这种事情我是睁只眼闭只眼的。亲王殿下是明白人,知道我向来是不愿意惹得一身腥的。我那内务官也过去看了看,这赌的数目可真是豪啊,那内务官也凑进去玩了两把,被玩的金额吓到了。那侍卫怕是也喝多了酒,他们赵部长平时给他们的赏钱都不止这个数。您想,近卫队一个月才多少钱啊,能这么花?”
内务部长的意思杨凤霖明白了,这是特意向自己卖好来了,近卫队有问题,钱来得有问题。杨家王玉致的事情皇城人尽皆知,杨凤霖和赵玉成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是故意放消息给他。
杨凤霖摸着手里的镶金丝手炉,看着费劲弯着腰的内务部长,
“现在外头那些人可都不看好我和厉染,这上杆子献殷勤可不像是你这滑不溜手的内务部长的做事风格。”
内务部长擦着脑门子上的汗,杨凤霖这屋里实在是暖和,这汗是止不住的流。
“这不是提着胆子,想保着今后内务部这一亩三分地吗?”
杨凤霖笑了两声,“这各部的头是轮番换,内务部你可是坐镇二十多年了,你的这份安稳可不是一点道理也没有啊。”
内务部长走了,杨凤霖叫来龚全,“你去外头查查赵玉成。”
龚全有些犹豫,杨凤霖抱着手炉坐起来,“没事,这里有八角,他机灵着。闲着也会胡思乱想,不如就着现在把这陈年烂账给收拾了!”
西南,同样的送饭时间,门开,突然刺眼的阳光让花娘赶紧用手挡了一下。门关上,送饭的侍从弓着背将食篮放在花娘跟前,花娘闭着眼,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搭理。
只见跟前的侍从,突然伸出手,拍了拍她的手臂,花娘抬头看过去,眼前的侍从摘了斗篷,花娘双眼圆瞪,一只手飞快的捂上她的嘴,另一只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花娘稳了稳心神,对着跟前的人眨了眨眼。
赵长松松开手,花娘声着,“你怎么来了?还这幅扮?”
赵长松摸着脸上的胭脂,悄声道,“现在不是这个时候,你快跟我走。”
花娘一把拉住他的手,“我楼里的姑娘呢?”
赵长松忙道,“你放心,陈震已经派人去找了,顺利的话全部都能救出来。”
花娘摇着头,“没这么容易,你救我一个,目标容易,可我楼里这么多姑娘太引人注目。你先去救她们,我来拖住梁羡颐。”
花娘目光坚定,赵长松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崔华,你拖着梁羡颐,姑娘们救出来了,那你呢?你怎么办?我不准你脑子里头有这种吓人的想法。”
花娘一双凤目,眼里带着泪光,“长松,我和你自幼相识,你该清楚我的为人。”
赵长松目光一滞,铮铮铁汉眼里竟然有了水汽。
“长松,我知道你一直随身带着定亲信物,你把那根簪子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