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总是这么好
杨凤霖不知道自己和九毛随意的日常在赵长松的心里埋了一颗炸弹。
杨凤霖去了商行给远在他国的老师去了电话。回皇城以后,他有段时间本来不想再出国看医生,听了杨定州的一番话后,他改变了主意,也许没有他想的那般糟糕。
摸上眼睛,办公室门口传来敲门声,经理抱着一堆账本进来,杨凤霖指指桌子让他拿进来放在一边。
随手拿了一本,翻开来看了看,“九毛呢?”
经理笑着,“在楼下柜台呢,这姑娘人挺机灵,胆子也大,学东西也容易上手。”
杨凤霖手里晃着笔,眼里泛着笑,“你可是很少夸人的。”
经理给他拿了一壶茶,“少爷,笑了。”
杨凤霖低下头,心思又放回账本上,揉着发疼的额头,九毛啊你可得好好的学起来,希望我的眼睛还能等到那一天。
赵长松出了杨家,寻思了许久。叫来龚全问他杨凤霖身边女孩的事情。龚全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这孩子是杨凤霖的救命恩人,杨凤霖回皇城以后就一直带着她。
赵长松听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杨凤霖应该也看不上这乡野孩子,转念一想,可也保不准日久生情啊。
赵长松郁闷了。龚全见赵长松神情一会晴一会雨的,也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也不理他,埋头收拾东西。
赵长松这才注意到,龚全收拾行李是要去哪?
“你这是?”赵长松指着地上的行礼,龚全直起身子,将不大的包拎起来,“亲王回来了,当然他在哪里我在哪里。我本来就是陛下指给亲王的。”
赵长松敲着下巴,“别忘了你现在什么身份,什么职位。”
龚全笑道,“亲王回来,我就只是他的侍卫长,我走了。”龚全开门出去了。
赵长松一声叹息,陛下啊陛下您还不如我们呢。学学龚全,也不知道亲王收不收他,先让他探探路吧。
杨凤霖没有收龚全,龚全明来意杨凤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龚全也不放弃,在杨家大门口坐了三天。
第四天,靠在门口啃馒头的龚全终于等来了杨凤霖。杨凤霖在他身边蹲下来,捏了一点他手里的馒头屑,可真硬,这都吃的下去?
“我听你升官了,管着皇城里头的近卫。这职位比你在太原道防卫部可跳了两级。”
龚全坐直身体,一本正经,“您就让我回来吧。”
杨凤霖摸着眉毛,“可我不是亲王了。”
龚全语塞,好半响才憋出一句话,“我在八角墓前发过誓会替他照顾您一辈子。”
起八角,杨凤霖脸上的戏谑退了干净,起身拍了拍手掌,“跟在我身边你就回不了皇室了。”
龚全跟着站起来,“少爷,给口饭吃就行。”
杨凤霖背着手,“进来吧。”
龚全应了一声,赶紧拿起放在身边的包跟着杨凤霖进了门。
本来,杨凤霖以为来了个龚全就算了,没想到过了几天陈震也来了。杨凤霖这个头疼,陈震来了,明厉染从太原道回来了。
陈震来了还不是空着手,太原道的风干野猪肉提了满满两大袋,杨凤霖在杨家大门口指着那两袋子。
陈震道,“我前段日子来看杨先生,起太原道的风干野猪肉,这回去了太原道就想着带点回来。”
陈震挠着头,有些不自在。杨凤霖双手抱胸,“你这何止是一点。我谢谢你来看我家老杨,东西我收下,你回去吧。”
陈震赶紧蹲**,抱着地上两袋猪肉干,“也收下我吧。”
“嘿,你们这一个两个的,当我杨家收容所呢。不收不收,还有后头那个笑了半天的,再笑你也跟着一起走。”
杨凤霖没好声气,龚全赶紧绷起脸,对着陈震,“听见没有,还不快走。”完赶紧对着陈震挤眼睛,陈震也不好逼太紧,拿出一直握在手里的袋子,“那您收下这个。”
杨凤霖接过,“是什么?”随手晃了晃,里面装着豆子?
陈震没回答,提起两袋子野猪肉,“我帮您拿进去?”杨凤霖了一声不用,喊了一声九毛,不多会门口跑出来一个姑娘。二话不接过陈震手里的两大袋猪肉干,一蹦一跳的提着走了。
陈震嘴角**,这力气有些了得。
突然觉得自己没留下的理由了。转过身走了几步,突然身后的杨凤霖叫住他,“你的脚怎么了?”
一边的龚全赶紧接上嘴,“当初您……陈震一直在找您。腿受了伤一直没有好好的医治,拖得时间太久伤了内里。”
杨凤霖眸色一暗,龚全一句话就带过去了,可杨凤霖知道找他的这段日子绝不简单。
陈震见杨凤霖一直看着他的腿,怕他心里有负担赶紧道,“已经没事了,就是平时走路有些跛,没什么大问题。”
话一完,一边的龚全快气死了,路都给你铺好了,你怎么还走偏了,这个时候是你博取同情最好的时机,搞不好亲王心一软你就可以留下来了。
陈震给他使了个眼色,我哪里有你这么多心眼。
杨凤霖见这两人眉来眼去,懒得理。解开袋子,往里头一看,是剥好的花生。
杨凤霖一愣,随即拿了一颗在指尖揉搓,这袋花生是谁剥的他都不用猜。抬起头往四周看了看,并没有看见其他人。
杨凤霖笑了起来,晃了晃手里的袋子,对着陈震道,“替我谢谢陛下的花生。”
离杨家不远,站着一队人,从杨凤霖处看过来,这里是处死角看不见厉染,而厉染却能将他看的明明白白。
杨凤霖从杨家出来的那一刻,厉染忍不住往前踏了一步。前头就是一片灌木,走近灌木里不自知,里头泥土松软泥泞,鞋子脏了。赵长松不动声色碰了碰厉染,“陛下,心前头。”
厉染的心思却不在自己身上,凤霖瘦了许多,人却精神了。没有在西南时的阴郁,笑起来的样子让他想起初见时,他在榕树上嚣张的样子。
赵长松见厉染的眼神近乎痴迷了,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句不该的,您还比不上龚全和陈震。他们倒是想见就见了,反而您这个最想见的还躲在后头,送了一袋子花生上去,亲王这么聪明能不知道您就躲在这附近。”
厉染绷着脸,“刚才那女孩就是你的那个孩子。”
赵长松正是,完心看了看厉染,果然厉染眉心紧锁十分不好。
这事情,赵长松想了两天才决定告诉厉染,结果当天厉染就出发回了皇城,刚到还没做休整就急着来了杨家,来了又不敢进去,站在这处偷偷看,杨凤霖走了也不舍离开。赵长松真是又急又想笑,陛下再这么犹豫下去,怕是真要被人抢了先。
这磨磨蹭蹭的可不像厉染的个性,太远道回来的路上剥花生的手都是抖的,真当是近乡情怯,可现在不是情怯的时候呀,我的陛下。
“他发现那里头装的是花生的时候笑了。”厉染突然了这么一句,赵长松还没明白过来,“啊!?”
厉染收回插进淤泥里的半只脚,了这么一句不着头尾的话转身离开了。赵长松瞪着眼,这就没了?陛下您究竟是什么意思?
杨凤霖将袋子里的花生倒进盘子里,一颗一颗的数,数了好几个来回,看的九毛直哈欠,“先生,您都数了好几回了?不累啊?”
杨凤霖停下来,手指头抵着一颗花生仁,“明明来了却不见面。是怕我什么吗?厉染颇知道我的心意啊。”
九毛挠着乱糟糟的辫子,“您在什么呢?什么来了不见面。”
杨凤霖拍着她的脑袋,“睡你的觉去。”
九毛指着桌上的花生,“我先把这些收拾了。”
杨凤霖拍开她的手,将花生又心的倒进袋子里,提着袋子上了楼。
杨凤霖回皇城满一月,杨定州的身体终于是撑不下去了。弥留之际,杨定州嘴里直念叨一句话,“我就是怕你孤单,怕你孤单……”
杨凤霖握着他的手,趴伏在他的身边,“我不会孤单的,我会活得比谁都好。”
杨定州笑着闭了眼。
杨凤霖跪在杨定州床前久久不起。杨家的佣人们站在门口都在抹眼泪。
杨凤霖眼前模糊,重重磕了三个头。
次日杨定州去世的消息传遍了皇城。厉染得知这个消息,亲笔写了吊唁词,写完了又给揉成团。
赵长松在他身边声,“您可以私下过去吊唁。”
厉染叫来内务部部长,让他去一趟杨家,如果杨家有什么需要一定全力配合。
内务部长应了,带了人赶紧悄悄地去了杨家。
杨家门口挂起了白灯笼,佣人手臂上都别了黑色的绢花。内务部长进了杨家内厅,一身素白的杨凤霖从楼上下来。
内务部长赶紧跪下来,“亲王殿下。”杨凤霖神色淡淡,“陛下让你来的?”
内务部长赶紧道,“陛下十分关切亲王殿下,怕您伤神忧思,特派了我过来,您有什么事情尽可以吩咐下来。”
杨凤霖心下是明白的,老杨一直对厉染很好,抛却他和厉染的关系,厉染对老杨一直是敬重的。
只是他现在的身份,就是想来吊唁也不是想来就能来。杨凤霖起身,“你回去吧,告诉陛下我这里一切妥当。”
内务部长知道杨凤霖不用那就是真的不用,他继续待下去也是尴尬。
出了杨家回了皇宫禀明厉染。
当天晚上,厉染卧室的灯一夜没熄。
次日上午,陈震拿着一份申请见厉染,是安保部部长连夜递上来的。杨家出殡当天要过皇城主街道,必须申请。
杨家和陛下是什么关系,这一分申请递上来安保部哪里还敢耽搁,天一亮就申请进了皇宫。
厉染看着手里的薄纸。过皇城主街,以杨家的名望必有不少人会设路祭。凤霖本可以不用如此张扬,为了谁?
厉染将手里的薄纸按在桌上,凤霖,你真是给了我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吊唁你父亲的理由。
圆润的眼角微微弯起,你,总是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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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