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笑的眼神深沉极了, 仿佛子夜的海一样, 这样一双眼, 任谁看着, 都是动人的。

    路磊就算此刻在气头上，依然不得不承认, 楚笑长了一张吵架时十分讨便宜的脸。

    他心里很乱，这段时间跟这人相处的片段电影一样在脑海里一帧一帧的放。

    楚笑很爱笑，不管是平日里文质彬彬的笑，还是捉弄人时眼里闪着戏谑的笑，还是让人心安的温暖宽厚的笑，都是好看的。

    这样一张脸冲人笑的时候，即使知道对方背后一肚子坏水, 还是忍不住想要亲近。

    此刻他没有笑, 依旧该死的好看。

    也许人类本能的，就对又好看又危险的东西没有抵抗力。

    路磊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闭上眼, 害怕自己再看他一眼，又会心软。

    他努力让自己声音冷下来：“你认为是为什么？”

    楚笑依旧盯着他, 抓住他手的指尖微微泛白。

    “楚某认为……”

    奇了怪了，他居然从楚笑的声音里听出了不安。

    “没有。”路磊冷声断道, “楚公子,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男人，私生活又乱, 所以，没有什么你认为，我只是讨厌被人当工具罢了。”

    楚笑松开了他的手，慢慢开口：“路少的，是真的？”

    路磊回头，尖下巴微微扬起，高傲得要死：“我有必要骗你吗？”

    楚笑盯着对方的脸，路磊看到对方眼里带着些血丝，整个人绷得笔直，似乎极力在控制自己一样。

    最终，他低头苦笑一声：“是楚某自作多情了，不好意思。”

    路磊没有话，径直把人推开，转身进了屋，房间门被狠狠摔上。

    关门时飘出来一句：“明天我就收拾东西搬回去。”

    楚笑站在空荡荡的客厅，转身坐在两人刚刚吃饭的饭桌前，看着已经冷掉的饭菜，眼神冷漠地一点点把他们用保鲜膜包好，一一放进冰箱。

    他很少做这种事，用保鲜膜的方法还是路磊有一次看不惯他吃了饭装大爷才教他的。

    这样一双漂亮的手，做这些事依旧好看，只是动作过于笨拙，好几次都被保鲜膜粘了手最后弄得一团糟。

    他也只是皱着眉头耐着性子一点点把残局收拾好。

    收拾到一半，有人电话过来了。

    楚笑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跳了跳，接通了电话：“。”

    那边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语气这么冲，被你家东西咬了？”

    楚笑皱了皱眉：“你要没事我挂了。”

    “哎哎哎——别啊，我老人家主动给你电话，你也不问问什么事？好歹朋友一场楚公子怎么这么无情。”那边明显在幸灾乐祸。

    楚笑耐着性子：“限你一句话之内把事情清楚，我没工夫跟你废话。”

    “连那个酸唧唧的自称都没有了，看样子被咬的不轻啊——让我猜猜，不会是东西跟你摊牌了吧？”楚笑简直能想想出对方这话时脸上恶劣的笑。

    楚笑没有话。

    “我猜楚公子一定也没有辩解，其实那场车祸是我自己心血来潮演给郑华阳博取信任的一场戏，只可惜你家东西反抗得太厉害自己撞上护栏。所以那场车祸根本是意外——”

    楚笑面无表情地直接把通讯挂断。

    半分钟之后，电话再次了进来，楚笑在那边锲而不舍响了一分钟之后才慢吞吞接起来：

    “想了吗？”

    那边道：“实不相瞒，比起我要的事，我现在更好奇之前你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要不行行好，满足一下老人家我的好奇心，怎么样？”

    楚笑冷着脸准备再次把电话挂断。

    这一次对方终于学乖了，赶紧直奔主题：“郑华阳在候审期间自杀了。”

    正要挂断通讯的手停住了。

    “具体情况。”

    “我的内应告诉我的，有人悄悄在他送进去的衣服里藏了氰化|钾，老东西直接咬破了，晚上人去送饭，看到的时候尸体已经僵硬了。”那边声音简短，没有再多绕圈子。

    “我知道了。”楚笑淡淡开口。

    “你好像一点不意外？”

    “我知道对方会动手，但是没想到这么快。”楚笑道，“看样子是狗急跳墙了。”

    那边道：“那下一步怎么办？就算有物证，没有人证也没办法真的扳倒对方。”

    “我会想办法，你让你的人这段时间低调一点。”

    那边：“知道了——真的，你真的不想跟老人家我好好谈谈今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回，楚笑直接赶紧利落地把人拖进了黑名单。

    当天晚上，楚笑是睡的客厅，而接下来的几天，路磊也没能看到楚笑的人。

    虽然是要搬出来，但是以路磊的性格，走之前，还是要当面跟人一声的。

    可是很奇怪，接下来这几天，楚笑几乎天天早出晚归，二人几乎没什么时间能碰得上，收拾好的东西又只好拿出来用。

    要不是衣柜里放着楚笑的衣物每天都有在变化，脏衣篓里每天有衣服出现，他都开始怀疑这人是不是已经没在家里住了。

    路磊一开始觉得，对方一定是故意躲着自己，可是看了新闻里报道的关于郑华阳自杀的事，才知道对方可能是真的没空。

    就这么耽搁了几天，路磊实在忍不住想找人，结果一个电话过去不是正在通话中就是用户忙。

    这天夜里路磊睡得早，可半夜不知道怎么回事，迷迷糊糊醒了，听到隐隐约约的钢琴声。

    他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心里想着不会闹鬼了吧？

    楚笑客厅里是有一架三角钢琴，但自从他住进来之后他就没听楚笑弹过，他趣了几次，楚笑每次都是笑而不语，久而久之他自动认为这是某人附庸风雅，其实根本不会弹钢琴。

    房间的隔音做得不错，所以他此刻在卧室里听得并不真切。

    他一个翻身起床，草草批了一件毛衣外套就下了床，紧张得连鞋都没穿，心翼翼地摸了一个台灯就开了门。

    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如水的月光倾落下来，顶层的房子总是有得天独厚的日光权，月光亦然。

    坐在落地窗前弹钢琴的楚笑此刻像是沐浴在银白的月光之中，铺陈开的一片明晃晃水一般的。

    他一双修长漂亮的手在黑白琴键之间翻飞，像是月色里翩飞的蝴蝶一样。

    低垂睫毛在脸上落下些阴影，整个轮廓精致得无以复加。

    曲子是《月光》。

    贝多芬的音符像是被人赋予了生命一般，乘着月色扶摇直上，飘向远在千里之外的蟾宫。

    “他是清风朗月的楚公子，翩翩风度谪仙一般的人。”

    路磊脑子里一下跳出当初在楚笑粉丝群里一个妹子夸的彩虹屁。

    妈的，他算是知道什么叫美色误国了，要真能误国，那也必须得是楚笑这样的姿色才行。

    手上的台灯“啪嗒”一声落在地上，骨碌碌滚到一边，钢琴声音戛然而止。

    楚笑抬眸一看见是路磊，目光闪了闪，有些歉意：“吵醒你了？”

    路磊赶紧摆手：“不不不，是我自己醒得——那个，没有扰到你吧？”

    楚笑轻轻摇头，冲他温柔一笑：“过来啊。”

    路磊别别扭扭走到跟前。

    站在了他跟前，他这才发现，这人短短几天时间，瘦了不少，虽然看起来更清隽了些，却也透出些疲惫。

    他愣愣看着这人，鬼使神差一句话蹦了出来：

    “你瘦了。”

    楚笑闻言一愣，低眉浅笑：“这几天有些忙，没顾得上吃饭。”

    路磊傻乎乎回道：“那我给你做，你想吃什么？”

    完路磊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明明还在生这人的气，怎么一见面就跟个没事人一样的。

    想到这，他转身想走，可转念一想，这事错的又不是他，怎么搞得自己在躲着他似的。

    就在进退两难之间，楚笑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轻笑：“好啊，我等着。”

    如沐春风的笑，淡淡的月色下这人好像在发光。

    路磊没话了，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这才看到自己刚刚起的匆忙，鞋都没穿，此时一双白玉一样的脚丫子踩在冰凉的大理石砖上，有些凉。

    楚笑显然也看见了，他微微皱眉：“怎么鞋也不穿就出来了？”

    路磊哈哈：“这不是没顾上吗？那什么要不我回去穿……”

    刚着，就看到楚笑起身，将他按到自己的座位上，然后将身上的西装脱下来，垫在路磊的脚下。

    藏青色高定西装，上面是路磊一双雪白的足，上面隐隐约约可见青色的血管见愈发衬得肤色胜雪，骨骼纤巧。

    楚笑做完这些，抬头看向路磊：“这样不冷了吧？”

    他如释重负的样子，好像刚刚完成了一件什么大事一般。

    路磊只觉得此刻胸口好像有什么玩意正在狂跳，跟他妈得了失心疯一样。

    他觉得这样似乎有点不对。

    为了缓和这种诡异的气氛，他扭头看向身边的琴键，有些手痒把两个手指头放上去，一边开始闲扯：“之前没见你弹琴，我还当这玩意是个摆设呢。”

    然后，他感到身边一沉，楚笑坐到了他身边。

    “时候学的把戏，现在只能当个兴趣了。”男人声音淡淡的。

    “哦。”路磊，“刚刚弹得不错，比我强多了，时候被逼着上了一段时间，不喜欢就全翘了，现在连个五线谱都认不得。”

    完吐了吐舌头。

    楚笑闻言轻轻摇头：“好像父母总觉得孩子从学钢琴是一项必修课一样，谁不学就低人一头一般。”

    道这，两个指头放上琴键，轻轻弹了一个琶音。

    娴熟且流畅。

    路磊轻咳一声，终于决定开口：

    “那个，我东西已经收拾好了。”

    音符停下了，室内一片寂静，只有月色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