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师爷黄鳝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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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内食客不在少数,扭头一看,邻桌有一人,约莫五十来岁年纪,头戴帽,正自独酌独饮,那人点得菜竟也是这“霸王别鸡”,吃到欢处,便诗兴大发,摇头晃脑脱口成诗。

    “世间唯有我来品。”健哥遐想之时,忽闻有人吟唱,转念化身诗意中,诗中那品鸡之人仿佛就是自己,不禁脱口应答。

    那头戴帽之人看似文弱老秀才,听见有人称赞自己,便捏唇下两撇山羊胡,撒目查看。

    健哥本就爱凑热闹,见那人比邻而坐,不由打诨道:“此句诗意盎然,赞鸡之情溢于言表,实在是佳句呀。”

    头戴帽之人笑道:“兄弟见笑了,在下信口瞎唱,不过借诗取乐而已。”

    健哥道:“瞎不瞎唱有啥关系,我爱听就好,这诗句吟得好,十分通顺押韵,赞美此盘中鸡不自然令人想起彼‘鸡’,且有色有香又有味,还有一点写意的成分在里面,我喜欢。这位老先生,此诗正中我怀,我高兴。来,为这佳句,我敬你一杯。”健哥来了兴致,举杯便敬。

    二人酒桌相距仅几步远,那老先生欣然举杯:“兄弟,请。”

    二人含笑点头,互相举杯作敬,一饮而尽。一杯美酒下肚,各自夹了一块鸡肉放到嘴里,闲来无事,健哥便和他搭腔起来。

    “老先生出口成章,想来是个有学问的人,不知先生高姓大名,在哪里高就?”

    那老先生应道:“区区黄善,一介卑微吏,在知府衙门做事。”

    健哥一怔:“知府衙门我熟得很,怎么从来没见过黄师傅?”

    黄善略微惊讶地看了健哥一眼:“兄弟也是吃官家饭的?怎地对知府衙门这么熟悉?不知兄弟又怎么称呼?”

    健哥笑道:“本少令狐健,家父曾在朝庭任职,所以和官场中人就有一些结识。”

    黄善惊声道:“你就是前朝礼部尚书令狐长思大人的大公子,号称临安第一少的令狐健?”

    “这临安第一少名头有点大了,那是大家伙抬举我罢了,其实以本少的资历远远不能和一些老子是大官大爷的公子哥们相比,不过本少确是老子令狐长思的儿子。”健哥还不忘谦虚应答。

    “令狐少爷谦虚了,临安第一少的能耐我可是早有所闻,你的家门资历虽然不是临安最显赫,但却是少年一辈里最有通天之才的,哪家名门大户的大少爷能及得上你一半的本领。”黄善满口赞扬道。

    黄善面露欣喜,跟着又连忙行礼道:“令尊令狐大人我可是久闻大名,无比仰慕,很想参拜结交,只可惜鄙人一个身份卑微吏总也没资格高攀,今日遇上令狐少爷,也算是荣幸之事了。”

    “黄师傅太客气了,本少不过托了祖上的荫德才混出点名堂来,徒有虚名呀,受你官爷大礼实在折杀生了,你是我的长辈,我该给你行礼才是。”健哥赶紧知礼还礼。

    黄善想起还没详细报上自己的履历,这才道:“黄某可不敢自称官爷,我只不过是知府官爷身后的一名跟班吏,糊口饭吃而已。”

    “瞧你这年纪,莫非是牛知府的师爷?”健哥猜测道。

    “黄某正是主薄?”

    “哎呀,那也不得了呀,可是六品官呢,生无业游民那里还敢受你大礼,这里向你请罪了。”健哥故作敬仰,躬身又再行礼。民和官还是有区别的,不管官大官,民见了官总是要作作秀的。

    黄善还礼道:“令狐少爷笑了,令狐家门世代享受朝廷恩典,令狐尚书更是朝廷的二品大员,吏怎敢比拟?

    “家父已退休多年了,不在官位不谋其事,风光不在不管用啦。”健哥慨叹一声。

    着示意黄善落座,二人虚让一番,坐定,健哥方才疑问道:“衙门里的师爷本是周师爷呀,怎地变成你了?”

    黄善回道:“府衙最近人事调动,原来的周师爷昨天才紧急调走了,黄某是从别处调来补缺的,今日方才来到临安。”

    “原来如此。”健哥略感吃惊。

    自语道:“这周师爷在临安有些年头了,和我交情很不错来,我呢,怎么调走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原来是事出突然。”

    罢又叹息一声:“哎,怎地调就调了呢。”流露出一丝惋惜之情。

    黄善瞄他一眼,话中含意道:“令狐少爷莫不是觉得少了一个知己,觉得有些寂寞失落?”

    健哥见他一脸城府很深的样子,笑容里透着狡黠,怎能不领悟他的意思,于是笑道:“可不是嘛,这周师爷与我可不是一般的交情,我俩经常在酒馆里饮酒作诗寻风趣,偶尔还出去吃吃野味耍耍风流,那是何等的人生知己。没想他突然不辞而别没了影,怎能不让我伤感呢。从此以后,再没人陪我饮酒作乐诉心肠了,简直太失落了。”

    黄善胡子一翘,脸上露出媚笑,立时琢磨出健哥话中有意。他本是官场上的老油条了,生性狡黠,最善于察言观色,于是顺口道:“令狐少爷莫要忧伤,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黄某不才,愿做你的知己良友。”

    健哥望着他干瘦的嘴脸,哈哈笑道:“咱俩一见投缘,即便算不上知己也能称得上良友,我看以后定能合作愉快,来,来,一个人独饮有何趣味,不如过来同饮一杯。”着招呼他到自己桌上来。

    黄善正有此意,起身凑了过来,一屁股就坐在了木凳上。

    健哥唤了二,重又上了一壶好酒,添了木筷,二人笑笑瞎扯一会,又大口吃喝起来。其间免不了黄师爷为了表达对健哥老头子的敬仰之情,再加吹捧一番。健哥对他的马屁功夫甚感满意,这顿免费大餐吃得更加不亦乐乎。旁边喜洋洋晾在一边,瞪着眼瞅得无趣,只好埋头朝着桌上那盘鸡狠吃猛干。

    三人吃喝一会,楼下郑掌柜带来两个卖唱的为楼上诸酒客助兴,却是一老一少两爷孙,那老者花甲年纪,一把稀疏斑白的胡须,形态瘦弱,微有驼背,陈旧的衣裤上打着补丁,虽是身着旧衣,却是洗得一尘不染,里还抱着一把二胡,右牵着一位少女。那少女垂髫丫,也就十岁左右年龄,发丝尚是发黄,面孔童真无邪,生得十分可爱,身上穿一件崭新的绣花衣,脚蹬红鞋,扎两只辫,打扮得花朵一般。可想见,这爷孙俩靠卖唱为生,生活艰辛不易,慈祥的老爷爷宁肯自己穿的破旧一些,也要用辛苦卖唱换来的钱给心爱的孙女买一件新花衣,这番情景让人倍感暖心。

    健哥只觉心窝一阵酸酸,那感觉触动心扉波澜起伏,好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一见之下,便对这个女孩产生了亲切感,便开口召唤爷孙两人近前一些。

    郑掌柜见健哥示意,便就将爷孙带到桌边,就近搬了一张木凳,让老头坐了,便让他们为食客大爷们唱曲助兴。

    女孩站定身子,聆听爷爷示意,二胡丝弦一响,便就轻张嘴唱了起来,只听那丫头唱道:

    “乳燕飞华屋。

    悄无人、桐阴转午,

    晚凉新浴。

    弄生绡白团扇,

    扇一时似玉。

    渐困倚、孤眠清熟。

    帘外谁来推绣户?

    枉教人梦断瑶台曲。

    又却是,

    风敲竹。

    石榴半吐红巾蹙。

    待浮花浪蕊都尽,

    伴君幽独。

    秾艳一枝细看取,

    芳心千重似束。

    又恐被、秋风惊绿。

    若待得君来向此,

    花前对酒不忍触。

    共粉泪,

    两簌簌。”

    歌声清脆动听,宛如枝头黄莺啼鸣,甜腻的歌声招来众人阵阵掌声,唱到动情处,食客们都停止了笑,平息凝神,陶醉于歌声中,房间内一片寂静,只闻莺声,不闻人语。歌声如潺潺溪水,叮咚流畅,听入耳中实在是一种享受,曲缭绕耳际,食客们这饭菜也吃得分外香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