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大秦的恋爱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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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饲牛并不意味着会种地,而且任是哪个地主,也不会喜欢自家的雇农是个刺儿头。表面上见了你夸赞两句,私底下根本不会再雇佣你。

    这个道理张鹏自然明白,前世工地上不少有骨气的工人出头替工友讨薪,结果钱虽然拿到了,但那个人今后也别想在这个城市继续上工。圈子就这么大,哪个老板听了还能用他?

    这种事情,张鹏在穿越前就已经司空见惯了。

    不过,硕母的话还是让张鹏心中流过一道暖流。这两位老人和自己非亲非故,只是看自己可怜才帮衬一二,现在他被里佐鸠打压,却仍然待如亲子,怎能不感动?

    张鹏笑了笑,宽慰老人:“您老忘记了,俺还是咱们里的饲牛人,不久清河里的牛也要送来。一个月口粮也够吃了,等风头过去了,俺再到县中寻个活计,总不会饿肚子”

    罢,正看到硕父醒了过来,张鹏忙转移话题,对着杨道:“阿丈,我前几日想出了一个物什,应该可以更省力的舂麦,不知您的艺还在不在?”

    张鹏想要做的,其实是石磨。这种东西几乎没有任何技术含量,也用不上图纸等高级操作,一个木匠足以制造了。

    恰好,硕的父亲“杨”原先是里中最好的木匠,但是后来因为年纪大了,就不再做工。他只有唯一的儿子硕,却又生性愚笨且没有耐性,做不来精细的活计,所以这艺眼看着就要断了。

    杨闻言眼睛一亮,好似立刻就醒酒了,整个人也年轻了许多似的。他故意把声音拔高了答道:“子,你丈人还没老呢,艺更胜从前!”

    这时硕的母亲听到了“杨”的话,直接不留情面地怼道:“噫,恁是吃饱了屁多咋地?”

    罢,她不等自己的老伴儿分辩,就对张鹏道:“甭听你老丈胡言,还更胜从前呐,昨日俺眼见着他想劈点柴,斧子都抡不圆嘞!”

    “没有的事!”杨顿时瞪起眼来,道:“鹏子,你想做甚,俺且瞧瞧!”

    鹏见老人的注意力已经被转移,哪里还敢细,便道:“具体的子还没想清楚,老丈莫急,待俺想好了再给您造出来!”

    完,不敢再多做停留,就施礼告辞,拉着硕跑了出来。

    道:“乃翁真是老当益壮!”

    “啥是‘老当益壮’?”硕一脸不解。

    张鹏拍了一下脑门,他忘记秦代还没有这个成语了,就道:“乃翁年纪不,可精神着嘞!”

    硕闻言,呵呵一笑:“那是,昨晚俺还偷听到他与家媪商量,要再生个巧的弟弟嘞!”

    张鹏顿时一脑门子汗,心想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什么话都和我?不过二老看着年纪很大,但也只是显老,实际年龄还不到四十岁,再生一胎也不是没有可能。

    就在这时,硕母站在了院门口嘱咐:“儿,且送乃兄!”

    硕转身应了一声,回过头来低眉顺眼地道:“大兄,日后若是到县里寻活计,也喊上俺吧。”

    “你家不是有授田么?”张鹏道。

    “授田有阿翁操持足矣,俺想再挣一份钱。”硕憨厚地解释道。

    “你子,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张鹏眉头微蹙,问道。

    “没甚!没甚!”硕连忙摆。

    “若是不实话,俺可不能帮你!”张鹏当先走到前面。

    硕连忙紧走两步跟上,道:“大兄莫怪,俺这就”

    听着硕的解释,张鹏才晓得,原来这子恋爱了。相好的竟然是三树里的里佐鸠家的隶妾,两人是在田间劳作中相识,不知怎么就勾搭到了一处。

    “你想赎买那隶妾?”张鹏问。

    “嗯”硕这厮看着大大咧咧,此时却脸红着低下头,道:“她叫桑”

    “桑是隶妾,虽未成年价格低些,但对吾等黔首而言仍不便宜,起码要两千五百钱”张鹏道:“就算是庸耕几年,怕是也攒不下这么多。”

    “俺晓得”硕情绪低落道。

    “你可不要想着做赘婿,且不能不能配给‘桑’还不一定,就算是配在一起,你的媪、翁今后如何过活?”张鹏严厉道,他生怕这硕脑子一热做出傻事。

    秦时,有些穷苦人家的男子,因为无钱娶妻,便打算倒插门当女婿--卖身给富户,由主人配给女奴为夫。但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最好不要走上这条路。

    睡虎地秦简曾有过关于“赘婿”的记载,当时不但政府不给赘婿授予田地和宅基地,而且还会命令赘婿从军,并要求将军不必怜惜赘婿,别的士兵能吃牛肉,赘婿却只能吃三分之一斗的饭,没有肉,攻城时哪里需要就派赘婿去哪里填壕沟。总之在秦朝,赘婿是被人极度蔑视的群体,大抵逃不过沦为炮灰的命运,但凡正经男子,是绝不会干这个的。

    “大兄放心!”硕点头道,他当然知道张鹏是为自己好,只是他心里的确放不下“桑”。

    两人一路往张鹏的居所走去,谁也没有再话。临到门前,张鹏终于开口道:“弟,你且不要心急,大兄来想办法,总会叫你如愿的。”

    “谢谢大兄!”硕点了点头,:“俺信大兄,上吏今日都夸您嘞。”

    “哈!”张鹏笑了一下,按住硕的肩膀,嘱咐道:“两千五百钱可不是数目”罢,他沉吟片刻,接着:“不过事在人为,总会有办法的。”

    “嗯!”硕点头答应。

    见好歹安抚住了硕,张鹏松了口气,两人拜别。

    回到室内,张鹏躺在自己的草榻上,脑子里想着硕的恋情,不由苦笑--这傻子看着是个粗胚,却很受女子喜欢。

    秦时虽然已有类似“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比如礼记中就要求“男女不杂坐”、“叔嫂不通问”等,但这些主要是儒家在吆喝,民间社会从来没有严格遵从。

    战国时期齐国的政治家和思想家淳于髡[kn]就专门描绘过当时乡里间聚会时热闹的景致:“州闾之会,男女杂坐,行酒稽留,六博投壶,相引为曹,握无罚,目眙[]不禁,前有堕珥,后有遗簪,日暮酒阑,合尊促坐,男女同席,履舄[]交错,杯盘狼藉,堂上烛灭,罗襦襟解,微闻芗泽”

    意思就是:“乡里之间的聚会,男女杂坐,彼此敬酒,没有时间的限制,又作六博、投壶一类的游戏,呼朋唤友,相邀成对,握言欢不受处罚,眉目传情不遭禁止,面前有落下的耳环,背后有丢掉的发簪。天黑了,酒也快完了,把残余的酒并到一起,大家促膝而坐,男女同席,鞋子木屐混杂在一起,杯盘杂乱不堪,堂屋里的蜡烛已经熄灭,绫罗短袄的衣襟已经解开,略略闻到阵阵香味”

    如此放纵香艳的场景,便是后世的夜场也不过如此了吧?

    此外,在中国的第一部诗歌集诗经中,写满了各种男女幽会的故事,无论是桑间濮上,还是城阙郊野,每个角落都可能发生浪漫的邂逅与重逢。甚至一向正经的周礼都有:“仲春二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的记载。意思就是专门将仲春时节定为相亲大会,男女嘉宾牵成功后,可以直接钻进树林羞羞羞。

    这硕能勾搭到里佐鸠的隶妾,倒也算能耐,只是那鸠吝啬是出了名的,两千五百钱怕是也满足不了他的胃口,这倒有些难办了。

    “若是不用点计略,怕是不能让弟弟硕如愿。可是计将安出?”

    想着想着,张鹏陷入睡梦之中。无论如何,他要先赢得赛牛,否则钱财酒肉都只能是空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