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自从受命去江南做巡盐御史之后，感觉自己的人生一直在走背运。

    还是那种自带连锁反应的背运

    妻子贾敏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难产。

    因为难产，他的儿子从出生开始就身娇体弱，他和妻子千娇百宠到了三岁之后孩子终于没顶住，一病去了。

    因为盼望了很多年的儿子过世，贾敏不能接受现实差点原地爆炸，一病病到了现在，还眼看着病势越来越沉重。原本荣国府家那娇养的大姐，这两天憔悴得和什么似的，家事都没空去理了，全靠女儿黛玉撑着。

    多少次林如海办完公回家，摆摆示意丫鬟婆子别作声，自己悄咪咪跟过去，都能听到妻子在疯狂教育黛玉应该这么管家，应该这么看下人，讲着讲着妻子都能抱着女儿哭出声来，什么娘亲没多少日子好活了，娘亲走了之后玉儿该怎么办哟。

    听得在外头站着的林如海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完了在夫妻俩晚上在一个被窝里呆着，贾敏窝在林如海怀里，低低弱弱地我眼看就这样了，这世上能牵挂的无非就是郎君和玉儿了，尤其玉儿年纪还，偏偏是个女儿，世上对女子往往苛责，丧母长女今后婚事艰难，为了玉儿考虑，郎君在我死后，还是得把孩子送去我娘家，好歹有我母亲照看。

    林如海能怎么样？

    无非是更深地抱住深爱的妻子，温柔安慰你放开心，胸怀放开了，咱们还要好好等着玉儿出嫁呢。

    整个林府一片愁云惨雾的景象。

    然后林府还收到了一些来自京城的“好”消息——荣国府二舅爷贾政的长女贾元春因为贤孝才德，被选入宫中做女史了，信件里还一度十分嘚瑟。

    这个消息，这个语气让贾敏的脸色臭了好久。

    ——本朝选人进宫，包括选妃嫔的大选，选女官的中选，选宫女的选。

    对于荣国府这种名列四王八公的家族来，搁贾敏还未出阁也需要参选的那会儿，四王八公家的女孩们参加的都是大选，大选过后不封成四妃九嫔或者太子正妃侧妃或者皇子侧妃那都是耍流氓。

    可是，如今，难道，一个中选的女史，都已经值得家里嘚瑟了么？

    家里已经堕落到这份上了？

    这个消息让已经打算把黛玉送去荣国府给史老太君养的贾敏生生地迟疑了。

    为此贾敏甚至拖着病体硬生生又苟了半年有余，逮着可怜的黛玉疯狂灌输了许多这个时代的世家女子们都需要学习的管家理事的相关知识，把整个林府都给黛玉试，做好了一切如果不把黛玉送去自己娘家，直接在林家出嫁的可能性。

    夫妻夜话的时候给林如海这这那那一了，女子本弱为母则强，看着妻子为了黛玉的将来还增加了些许精气神，林如海自然温柔接受并且乐见其成。

    但强弩之末，能撑的时间也有限。

    没多久，贾敏就差不多已经是油尽灯枯，请尽江南的好大夫都无计可施，林府已经在准备后事了。

    到这时候贾敏又开始愁自家女儿要变成丧母长女的问题，为此焦虑万分，以泪洗面，十分耗神。

    林如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这时候回天乏术，只能让妻子走得安详点了，而能达到这一目的的唯一方式，就是给玉儿安排一个相对靠谱的去处，但现在就安排续弦人选的话妻子会担心后母虐待继女，把黛玉送岳母家的话贾敏也没那么放心，林家本家已经都没什么靠谱的人了还不如送贾家呢。

    林如海也焦虑极了。

    一边上班一边照看妻子，完了还要抽出时间看看女儿，看看女儿管理家事有没有出什么错误，连轴转的林如海要不是身体相对来好点儿那妥妥也病倒了。

    万幸黛玉乖巧，非但没有给父母惹麻烦，还把家事管得井井有条，让林如海和贾敏都省了不少心力。

    然后，林如海在皇帝给自己的密信里，看到了一点特别的东西。

    ——密信还是那个正常的密信，考科举才用得上的那种标准馆阁体，毫无特色，但毫无特色本身就是最大的特色——这毕竟是密信，从来都是不假他人之，皇帝陛下从来都是自己写自己封自己发，早几年情况还稍微好些，这几年皇帝陛下有点上了年纪，精力不济加上有点抖，渐渐的密信上的字迹就开始六亲不认了起来，林如海连猜带蒙才能看明白。

    可如今字迹变成了标准体。

    “如果不是皇帝陛下有别的狗了。”林如海心道，“那就是我失宠了，密信陛下都不亲自写了。”

    然后，林如海还注意到的是，信里头但凡是提到了“政”这个字，左半边的那个“正”字都少了中间那一横。

    林如海对着那一横琢磨了许久，没琢磨明白皇帝陛下新的狗到底是啥意思，讲道理能去做新的宠臣难道还能文盲到政治的政字都写不对？

    当天晚上江南总督请巡盐御史吃饭，席间从总督那里得到了个新的消息。

    ——听皇帝陛下身边多了个美貌的司墨。

    司墨，宫里女官的一个职位，不在六局二十四司之中，主要职责是在皇帝皇后各宫妃嫔公主皇子身边磨墨铺纸，具体品级就看被伺候的人的地位和心情，皇帝皇后身边的司墨可以到正五品这是女官能达到的最高品级了。

    这不过是皇家八卦，林如海听了就算了，也没往心里去。

    等回了家，搂着妻子安慰，妻子这两天纠结黛玉的去处，想了好久，觉得还是送去外婆家靠谱，唯一嫌弃的还是荣国府如今竟然已经堕落到了把家里千娇万贵的姐送进宫里做伺候人的女官。

    但这些天翻来覆去地想，反正黛玉早慧，该教给黛玉的都教了，不指望荣国府教黛玉什么，反正托一个“养在史老太君身边”的名声将来好嫁人而已，荣国府又不可能把玉儿送到宫里做女官，那怕什么？

    毕竟丧母长女是真的只能低嫁呀，让贾敏如何舍得？

    林如海听着妻子的苦恼和思虑，别的没听进去，但“女官”这两个字就一直一直在脑海里循环。

    他突然想起了今天的那封信。

    今天总督的那些话。

    还有，妻子不念叨还好，一念叨他就突然想起以前听多了妻子自家娘家二哥贾政家的大姑娘元春聪明颖悟，读书识字的时候元春都知道把“贾政”的“政”字减上那么一笔权做避讳。

    林如海突然在贾敏掌心写了个“政”字，低声道：“敏儿，政兄长女的政字是不是这么写的？”

    贾敏：“郎君怎么突然想起要问这个？”

    “你别问。”林如海开口，“你且，是不是？”

    贾敏点点头。

    于是，林如海就知道了，多半，贾政那个出息的大女儿进宫做女官，具体的职位是皇帝身边的司墨女官。

    这个身份，这个地位，连带这个在信件中用“政”字给林如海做暗示，没准后续就是寻求政治联盟的心智，让林如海心里突然起来了许多打算，许多想法。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

    皇宫

    才结束了今天工作的贾元春——或者，苏羲，在丫鬟抱琴的伺候下舒舒服服卸了钗环躺到床上，便接收到了来自系统的消息。

    “林如海拆你的信了。”系统，“我在信件上做的标记得了回音。“

    苏羲闭目躺在榻上，八风不动：“知道了。”

    “可你到底想干什么啊。”系统和这个宿主合作还是在第一个世界，还不太习惯苏羲的套路，“我再提醒你一遍啊宿主，你现在是在贾元春的身体里，你需要完成贾元春的心愿，而她心愿的第一条是做新皇的皇后。您现在似乎有些偏离任务目标。”

    可你却混成了老皇帝身边的女秘书！

    你以女官的身份进宫，要是混成里最后夺嫡成功的四皇子的女秘书我还勉强能相信你走在认真完成任务的路上，可你去攻略了老皇帝是咋回事？

    苏羲继续八风不动地躺着：“没偏，镇定。”

    系统：？？？

    “我要混成最翻为云覆为雨的女秘书。”苏羲淡淡道，“然后挑选最合我心意的皇子做面首。”

    “面首？！”系统惊了。

    “对不起嘴瓢了。”苏羲一本正经地装作无事发生，“我要挑最好看的皇子做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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