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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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夫人凉了。

    她本来有满肚子的委屈要诉,本来想对哥哥哭着这能是多大的事情啊贾家非要逼死我,还想他们不是人他们都不让我闺女保护我,我给他们家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回头过来,话未出口,先看到了王子腾那个看弃子的眼神。

    什么话都被憋住了。

    然后,她听到王子腾:“既如此,天理国法在上,该怎么办怎么办吧。”

    她听到贾赦:“舅老爷深明大义,贾赦佩服。”

    她看到王子腾摆摆谈不上,是我没把妹妹教好,给贾家添麻烦了。

    贾赦伸请他去前头喝茶,一边走一边道,这如何怪得上你,男女七岁不同席,你们都不在一处教养学习,如何谈得上是你教她,各人行各人的事,担当各人的责任罢了。

    两个人牵着,肩并着肩,仿佛多少年没有相见的,无话不谈的老朋友。

    贾政甚至跟不上王子腾和贾赦的节奏,等两人出去了才立刻跟上,疯狂努力想融入两个老狐狸的世界。

    而外面的世界或者政治博弈的世界,关在后宅的王夫人实在是搞不懂。

    她只看到了和她同床共枕二十年的贾政屁都不敢放一个——当然这并不意外,贾政本来就是个只知风花雪月不知家计艰难的假正经,王夫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指望他。

    但她还看到被她当作最后依靠的哥哥进来之后一句和她有关的话都没有,劈头盖脸一句大姑娘不在啊,贾赦回了一句不在之后,王子腾二话没直接火速决定了她的生死。

    连努力一下为妹妹辩解两句都不曾。

    实在令人寒心。

    王夫人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任由两个健壮的仆妇硬生生将她扶起来。

    然而王子腾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努力么?

    凤姐心惊肉跳地从现场回来,不用贾母目光警告也知道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便谨守本分送走了王子腾夫人,也没打算把这事儿告诉啥都不知道的贾琏。

    只是凤姐同样是一个被困后宅的女孩子,即便天性聪明颖悟,但同样是越想越不明白,为啥王子腾放弃王夫人放弃得如此顺,思来想去之后,来了苏羲的院子。

    苏羲彼时正在书房给皇帝回信,信写完了交出去,出来遇上了凤姐,看着凤姐担忧甚至是恐惧的眼神,听了凤姐转述王子腾那一句话,先摆摆让女官们都下去,给凤姐端了碟糕点:“甜食能让人放松,嫂子吃点东西压压惊?”

    凤姐意思意思拈了糕点吃了一口,但还是有些回转不过来:“叔父他”

    “舅舅不是凉薄之人。”苏羲坐在了凤姐旁边,道,“嫂子,舅舅问的那一句为什么我不在,本身就是对母亲最有力的回护。”

    凤姐:“啊?”

    “嫂子肯定是觉得。”苏羲叹道,“无非就是在外头收了点钱,看府里有的人不顺眼——看黛玉,看张家大伯母,看大老爷的长子咱们大哥贾瑚不顺眼,然后动了点段而已,这事儿是阴险毒辣得紧,但哪家豪门没点腌臜事,怎么就咱们家事多连这都要追究。”

    凤姐怪不好意思地点头。

    苏羲却摇头了:“但,哪家的豪门恩怨还能捅到陛下跟前的?哪家的豪门恩怨敢去折腾皇室想保的人?”

    皇家想保的

    “林妹妹?”凤姐犹豫道,“皇家想保她?”

    苏羲悠悠叹了一口气:“至少就我现在知道的消息,玉儿若在京中出了事,那便是在打皇室的脸。”

    凤姐不懂。

    苏羲只能从头解释——

    其实,按着红楼梦原书的走向,林如海出京管盐政,管着全天下三分之一财政收入的人也算是个封疆大吏了,可能作为天子信臣暗搓搓还掺和了那么点暗的政治斗争,上有那么点武装力量,又年深日久不在京中,按着正常的套路皇帝对他再信任也难免会有些疑心。

    起来,皇帝里要有林如海的家人可能还放心些——便正如很多武将去外头掌兵权时会把家人留在京中给皇室“照看”一样,偏偏林如海家人口简单,去江南赴任的时候老娘老婆孩子一块带走了,这会儿你想巴巴把人送回来,尴尬了。

    “尴尬什么?”凤姐问,“既然既然陛下不放心,那索性把家人送回京不就好了么?”

    苏羲摇摇头:“这时候把家人送回京,你是什么意思?”

    凤姐愣了愣:“就就是那个意思啊。”

    不就是我已经察觉到陛下开始怀疑我了么,那我总得给陛下证明自己的忠心啊?

    苏羲:“有些事吧,能做,但不能。”

    凤姐:“啊?”

    苏羲:“这个行为被叫做排除怀疑之前,应该叫它揣度圣心,揣度本身是大罪,你要推断出圣上光风霁月可能还好些,可你揣度的结果是陛下肚鸡肠多疑寡恩,你以为你的揣测被陛下知道了,你会落个什么结果?”

    事实上在任何一个时代,“你开始怀疑你老板是不是心眼,是不是开始不信任你了”都是大忌,现代社会还不会有啥生命危险,但如果封建社会的皇帝开始觉得你在揣度他的心意,大概率你白给了。

    苏羲叹道:“嫂子,这些事内宅妇人不懂,但咱们家林姑父多年来官运亨通,人情练达,绝不会做出这么傻的事。”

    凤姐:“”所以你是在我傻喽qaq

    她心里和开篇的贾敏似的,默默开始吐槽你们玩政治的心都脏

    “来有些残忍,但事实是。”苏羲道,“这时候刚刚好姑母过世了,刚刚好姑父的独生女儿没了母亲教养尴尬得很,姑父便把玉儿送到京城来了。嫂子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么?”

    凤姐到底不是傻子,看到了苏羲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心里终于有数了——

    看上去,是林如海给了贾母面子,为黛玉将来考虑,把她送到京城来,让别人挑不出丧母长女的毛病。

    但暗地里,其实有那么一点给皇室送人质的意思。

    甚至,在林如海和贾敏之间关于黛玉将来去哪里的这个讨论里,贾敏会关心荣国府会不会给黛玉一个不错的环境,黛玉将来能嫁一个什么样的夫婿,如果不把黛玉送京城来那黛玉该去哪,但林如海从来就没担心过这些,也从来没有想过不把黛玉送京城来的其他解。

    因为以林如海一个政治老的眼光,他会自然而然的认为,皇室会照看好他因为妻子亡故,顺理成章送进京城给外祖母教养的女儿,将来的婚事即便荣国府不安排,皇室也亏待不了黛玉,不嫁给清流的状元榜眼探花,至少也得是个衣食无忧的侯爵夫人国公夫人,努努力想做郡王亲王正妃都没问题。

    可林如海林直男还是失算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皇室那边没出问题,但史老太君竟然无能到连自己儿媳妇在害自己外孙女都意识不到,世界上还有那么铁憨憨的王夫人会觉得黛玉会嫁给她的宝贝大宝玉然后看黛玉不爽从娃娃害起。

    讲道理王夫人也太膨胀了

    林如海的独生闺女,以林如海的官运亨通程度和中的政治资源,黛玉看上了谁谁不得烧高香啊,就你事儿逼就你看不上

    “玉儿的事情完。”苏羲叹道,“就不得不另一件事。”

    “什么事?”

    苏羲道:“我被送进宫了。”

    贾元春入宫和林黛玉入贾府有什么关系?

    ——还真有。

    原本,荣国府史老太君算是个还不错的诰命,大家会默认她脑子凑合凑合还算灵光,黛玉交给她,皇室没那么不放心。

    可贾元春入宫做女史目标是爬床这件事充分表现出贾母脑子不清醒的事实,这平时她昏头就昏头了皇室不至于管她怎么疯,可如今咋整啊!

    贾母要是没把黛玉养好那让皇室怎么面对林如海?!

    所以,红楼梦书里,元春归宁了都得问一句林家妹妹怎么不在。

    而书里黛玉嗝屁后,皇室再也没有容忍荣国府的必要,新帐旧帐一块算,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哪怕如今贾元春已经成了苏羲,她出宫之前老两个皇帝都没忘了分别叮嘱她好好看看黛玉情况。

    书里的话不好,但两个皇帝叮嘱苏羲好好照顾黛玉的话是能给凤姐听的:“两位陛下还,若是祖母靠得住,把玉儿照看得很好也就罢了。若是祖母照看黛玉照看得不好,我入主中宫后,把玉儿带进宫养也是可以的。”

    “带进宫养?”凤姐都被这一环套一环给整蒙了。

    “不错。”苏羲道,“对外不管是我对玉儿一见如故,要玉儿入宫陪我,还是假托六公主之名,给六公主找两个伴读,总之,林大人既然一片忠心把女儿送入京,皇室就要保林妹妹平安,否则谁弄死的林妹妹谁陪葬,一命抵一命,没有那么多道理好讲。”

    到现在,凤姐再想了想自己对黛玉的态度还行,并没有因为王夫人的冷淡而跟风冷淡,自觉好险。

    她弱弱道:“那回叔父”

    “回舅父。”苏羲道,“舅父在京城节度使上屹立不倒多年,焉能看不出姑父把玉儿送入京来是为的什么?他既然知道,便该清楚此次太太到底惹了多烦。而唯一有可能有本事解决这个麻烦的,只有我了。”

    王子腾还没见过苏羲呢,大概听过的都是一些关于“贾司墨”把陛下哄得服服帖帖的段,关于“贾司墨”以女子之身议政的本事,他固然可能想不明白苏羲是怎么做到的,但这绝对不妨碍王子腾揣测苏羲有解决问题的能力。

    所以,王子腾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大姑娘在不在这里。

    “而大老爷也是个明白人。”苏羲道,“嫂子想一想,大老爷回复的是什么?”

    ——大姑娘伤心强请她回去休息了。

    “嫂子。”苏羲道,“‘请我回去休息所以我不在’和‘这到底涉及处置长辈,不便让我知道所以我不在’,区别在哪里?”

    区别在后者比前者更好听一些,更衬托出了一个弱可怜又无助,连母亲做了这种恶事都被蒙在鼓里的白莲花——你别,按着这个年代的审美逻辑,白莲花的名声更好听,更符合士大夫“女子卑弱”的审美。

    可为什么贾赦选择了前者?

    因为他要让王子腾明白,这事儿大姑娘都选择抽身了,你要掺和进来,自己掂量掂量你是什么分量!

    王子腾听懂了,所以王夫人直接成弃子了,一点水花都没翻起来。

    凤姐听完,汗透重衣:“你要不告诉我我还不知道这后面还有这许多道理。”

    “有些事儿还是挺经得起琢磨的。”苏羲浅浅地笑,向远远站着的女官招了招。

    女官走过来:“贾大人?”

    “行了嫂子。”苏羲笑道,“事情我就给你解释到这个程度,另外,咱们家还有些旁的事儿要注意,我今日累了就不与嫂子细了,这位女官且跟嫂嫂回去,给嫂子好好讲一讲。”

    凤姐自是求之不得。

    没多久凤姐就知道错了。

    她本来可以很快乐,但这个女官里的那本玄律疏议害了她

    此书用深入浅出的语言讲述了本朝严惩的各种犯罪行为,其中有明确记录了高利贷这一严重扰乱营商环境的操作,并附上了系列王公贵族因为与民争利放高利贷接着被朝廷折腾成傻狗,男的成年斩首,女的入教坊司的可悲结果。

    可能是女官实在是很擅长讲故事的缘故,其中一个故事是某位侯爷夫人原本是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身上穿著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褙袄的穿金带银,后来被丈夫休弃在狱神庙被一袭草席裹了往乱葬岗上一扔就算完结了一生,实实在在是太细节太真实太吓人。

    也有可能是凤姐自己因为放了那么两笔印子钱,完事了听着每一个故事都觉得仿佛在映射自己的将来。

    反正,凤姐做噩梦了。

    她从梦里醒来,抱着老公贾琏,想到了白天听到的故事,问朝廷是不是不让放印子钱,是不是再是有权有势的人家遇上了这事儿都得凉,然后贾琏虽然有点不学无术的意思,但大家子弟,又是个男孩,法律还是要懂一点的,再退一步即便不懂法律,八卦也是要懂一点的。

    贾琏点头是有这么个案子,放印子钱就是这个结果,完了怀疑地看着凤姐:“阿凤,你没有”

    凤姐哪敢有啊当然是立刻麻溜儿爽快地否认呀!

    但她还是一夜没睡。

    第二天带着黑眼圈,心里又痒得很,还想听点案例来决定还要不要继续放印子钱,完了女官带着她的玄律疏议来了,继续开始厚大司考的普法课,偏偏今天却没有给凤姐讲高利贷的故事,反而讲礼法。

    嫡长子继承制的礼法。

    凤姐本来不想听,可她老公贾琏只是一个捐的五品同知,凤姐也就凑合凑合是个五品诰命(还是没有册封圣旨的那种),可这个女官如今得苏羲信任,将来搁皇后身边做个尚宫做个司墨,那也是五品。

    随便去哪个勋贵人家,人家都得以礼相待的皇后身边的红人。

    得嘞,有空就听着吧。

    听着听着

    凤姐:“等一等?!”

    女官停下来,奇怪地看着凤姐。

    凤姐懵逼兮兮地道:“所以,荣国府真正的主人应当是大老爷?等老太太之后,家产爵位回头大老爷是要占大头的?”

    “不然呢?”女官更觉得奇怪了。

    “那二老爷呢?”

    “从未听过长子还在爵位给次子之事,真给了二老爷那这个荣国府也可以不必要了。”

    凤姐:卧卧槽。

    荣国府上上下下其实是没这个意识的——这也和周瑞的女婿冷子兴对外的舆论工作有一定关联,冷子兴演荣国府的时候的可是“琏爷如今只在乃叔政老爷家住着,帮着料理些家务”。

    你听听!你听听!

    荣国府成政老爷家的府邸了,琏爷倒成了个寄政老爷篱下的打秋风的亲戚,政老爷才几品呐,就这也配做荣国府的主人?!

    可是,现在,这

    “可娘娘是二老爷所出。”

    “那又如何。”女官道,“贾大人也要尊礼法的呀。”

    “可大老爷是个混账啊”凤姐低低弱弱地出口来。

    “从未听闻儿媳公公不是的,二奶奶请慎言。”女官一本正经,“礼法可没什么是混账什么是不混账,礼法只了嫡长子袭爵,除非嫡长子过世,但即便嫡长子过世,袭爵的也应当是嫡长孙,大房但凡还有一个男人,爵位都落不到二房头顶上。”

    凤姐沉默了。

    “本官一直觉得蛮奇怪的。”女官就继续慢悠悠地道,“贵府二太太当年选择了放印子钱牟利,而不是好好经营荣府的家业,那是因为再为荣府牟利,她也只是儿子媳妇,家产分不了多少,反而便宜了旁人,还不如好好给自己赚点银钱,可二奶奶是正经冢妇,该继承这整个荣国府的人,为何眼睛却只盯着这点子蝇头利?”

    你荣国府大大十几处庄子,本来每年可以出产三千两的,被下人贪得只给你家一千两,你把那两千两银子搞到,不比放印子钱强。

    赚合法的钱它不香吗?非得照着牢底坐穿来?

    凤姐:“”

    吃了没文化的亏jpg

    但她是知好歹的人,苏羲对她没恶意,所以给她派了这个女官过来,女官至今也没有表示出任何想忽悠她的意思,且这些事都是以后可以去找老公,找讼师,甚至找识字的林妹妹薛妹妹去求证的事实。

    于是凤姐咬咬牙,还是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很纠结的问题:“可老太太终究是偏爱二老爷的”

    “那也偏不过礼法。”女官慢悠悠道,“天子爱长子,百姓爱儿,偏心儿子的老太太自古以来多了去了,老太太自己的私产想怎么分怎么分,但若是在分官中的家产田产爵位时偏了心呵。”

    呵是什么意思?

    只要朝廷知道了,就能把家产田产爵位都收回去。让你分个屁分

    凤姐的表情开始黑了起来。

    她突然想起,自己第一笔印子钱,是她的姑妈王夫人介绍的客户和途径,而她感念姑妈,到现在日常都会给一份干股。

    姑妈也就收了,从没有拒绝过,如今想想姑妈坑我啊!

    凤姐本来想多了解一点豪门财产继承的规则,但女官到这里就又止住了,话锋一转开始给凤姐讲怎么经营。

    正面教材是皇帝还是四皇子时的一个庄子十年来的账本。

    反面教材是荣国府一个同等规模的庄子十年来的账本。

    两个庄子位置差不多少,照理什么干旱洪水之类的影响都没什么不同,虽然皇子和国公的地位有很大区别,但对于当地官员来反正都是惹不起的神仙,所以地位区别对收益的影响倒没有那么大。

    一看之下,凤姐才知道什么叫做欺上瞒下。

    到这时候再听女官起如何选任庄头,如何激励庄头积极性,如何监督庄头,如何保证电弧不至于被压迫太过,如何与上上下下的官员联系便觉比管整个荣国府有挑战性多了。

    学起来也痛苦多了。

    凤姐深恨自己待字闺中的时候没个人来教自己这些

    渐渐也明白了,黛玉进了贾府,有些时候凤姐有些账目弄不明白或者有些材料需要整理就去求人家,完了黛玉给她把事情搞明白之后的那个眼神到底意味着什么

    大概类似于我知道你家里有很多很多猫腻但是我姓林我是外人我不知道该怎么给你

    凤姐突然觉得自己大概错过了一个亿。

    都是我的钱钱qaq

    作者有话要:  就咋呢

    v5:终于不是我一个人瑟瑟发抖(笑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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