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红楼(三十一)
李珈最后也没知道(他后来自己暗搓搓给点上的)龙凤花烛是不是同时熄灭的。
——昨晚上他把蜡烛点了之后就和苏羲一块睡下去了,一夜无眠,第二天到了太监总管和皇后女官一块来叫人起床的时候,龙凤花烛都熄了,也分辨不出谁先谁后,让李珈即便有点像向制蜡烛的内务府发点火都没借口。
只好气呼呼的起身,新婚第一天就板着脸想蜡烛的事情,搞得伺候的人都有些战战兢兢,苏羲看着下头人都有点不自在,挥挥让原本给皇帝穿衣服的太监下去,自己起来给李珈穿衣服,完了温温柔柔一声:“陛下。”
新婚燕尔,苏羲一开口就把陛下拉回昨晚上的快乐场景,皇帝连板着脸的动作都没那么自然了。
“别这样。”苏羲抬起来,轻轻抚平了皇帝微蹙的眉头,“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值得陛下如此愁眉深锁。”
李珈实在是没办法我现在担心的是我们夫妻感情不长久,我担心你离我而去,我担心你我不能白头偕老,毕竟在有过了你这样的大宝贝之后,实在是很难想象去娶别的庸脂俗粉。
他只能伸,轻轻握住了苏羲柔荑:“梓童。”
苏羲抬眸,与李珈四目相对:“何事?”
李珈初尝男女滋味,突然得了个不太好的预兆,本有一肚子的话想谈,但到了嘴里,看着面前的女子一双清凌凌的眼眸,却突然觉得不必了。
若凤烛熄灭无碍,那就不该告诉她,白白让她担惊受怕,若凤烛熄灭确实预示了她寿数不永除了让大夫好好调理,自己平日多加体贴之外,也实在是没有旁的什么法子可想,再多告诉她这件事,白白让她忧心,没准就让原本没那么永的寿数更短一些,反而不美。
罢了。
李珈垂眸看着那仰头看着自己的姑娘,生平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作为丈夫的责任。
他微微低头,在苏羲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没什么,只是想一大早醒来,发现今天的我比昨天的我更心悦你一些。”
酸得伺候的人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给钻进去。
#你你你你们夫妻讲这种话能不能关着门讲!#
然后,苏羲就笑:“那也犯不着陛下一大早的长吁短叹呀。”她的指在李珈胸口画圈圈,低头害羞,“陛下答应我,以后每一日都要比前一日更喜欢我一些,喜欢着喜欢着就习惯了,不用不好意思。”
李珈看着妻子爱娇,心头都不知融成了一滩怎样的水,甚至恨不得现在就再把她融到自己身体一回。
但,一大早的,实在是不好白日宣淫。
他伸出抓住了苏羲在他心口挠痒痒的,正正经经地回应:“我答应你。”
苏羲轻轻地笑了。
两人腻味了片刻,完了李珈也没真的让苏羲给他穿那一全套大件件——毕竟今日皇帝虽然婚假不用上朝,但是帝后昨日拜的是天地今日需要拜祖庙,完了帝后结婚第一天,总得去见过太上皇皇太后,也得接受那来自其他皇室成员的朝拜,如此,苏羲也有一全套大件件要穿戴。
两人各自去穿衣服,又分开洗漱梳头,男人梳头总比女孩子快些,李珈完事了之后,梳头的宫人才给苏羲处理了那一头的如云长发,也有宫人拿了眉笔准备给苏羲画眉,李珈看得心里痒痒,让那宫人退下,自己拿了眉笔。
帝后闺房之乐,伺候的人也不能不行,苏羲就含笑等着李珈画。
男人没怎么给女人画过眉毛,有点紧张,特地叮嘱了苏羲不要动,然后用的是自己平时描竹子的那种法,法还行,落到脸上的时候带点簌簌的痒,看画的结果不算太歪歪扭扭,苏羲也就没特地去纠正。
陛下给皇后描眉。
陛下与皇后同舆。
给太上皇皇太后请安时,皇后本是按着规矩和皇帝保持微后一步的距离,但皇帝侧头没发现老婆,后退了一步,伸牵住了老婆的,非得并肩前去不可。
那牵上了就没有再松开的意思,一同拜过父母,带着新妇见过了皇室其他成员,又一块去拜宗庙,将贾氏元春的名字写入玉牒。
一通操作后回到了坤宁宫传午膳,皇帝用银筷敲了敲皇后面前的一道菜,皇后嗔怪地看了皇帝一眼,但还是伸出筷子来亲自夹了一块,亲自喂了皇帝他才消停。
#还好皇帝没有坚持嘴对嘴喂#
接着皇帝就休了个相当快乐的婚
假。
婚假过程中虽然伴随着皇帝得带着皇后去百官面前晃一圈,皇后自个儿得召集内外命妇们吃个饭,整个皇宫的女官宫人都得分批次来拜见过皇后从此算是见过了新的女主人,偶尔还有那么一件两件烦心事需要皇帝加急处理这些总之不太和谐的事情,但大体上还是快乐的。
一起数私库和国库里的钱,一起读奏折或者看闲书,一起下棋不管是围棋象棋五子棋,甚至于什么正经事都不干,就在御花园里扎个秋千他推着她玩然后听她银铃一样的笑声,玩腻了她就从秋千上蹦下来,身边没人伺候呢就在他嘴唇上落下一吻,身边有人伺候呢就去拉他衣角,反正无论苏羲是什么样子,都是李珈最喜欢的模样。
少年夫妻,新婚燕尔,狗粮吃到伺候的宫人都觉得齁得慌,搞得皇太后都忍不住给太上皇逼逼行不行啊,不行我把皇后叫过来教导一下什么叫做女则女训?这么勾搭夫君真的ok吗?
然后,皇太后就收到了来自太上皇那关爱智障的眼神。
——就你这段位还能玩得过人家?
奉劝你不要
太上皇年轻的时候吃过老婆计划生育管得太严于是很多皇子皇女胎死腹中的苦,后来选的皇后就是个真无本之木,基本就是太上皇指哪打哪的那种,太上皇不乐意,皇太后也不敢有任何暗搓搓的操作。
但皇后总是要给太上皇请安的,太上皇还是敲打了一句最近你和那个谁玩得挺好?再这么搞我可得给他多选几个妃嫔分你宠了哈?
苏羲就笑,婚假不是结束了嘛。
婚假结束了,皇帝回去上班了,一天天那么多的事情,他也不能天天和我腻味不是?
老皇帝其实也没有为难苏羲的意思,好笑对苏羲暗示了一下,你老公初涉国政,要是他搞不太定的话你帮把也是可以的。
苏羲就蹙眉,同样是暗示了一下做女官和做皇后终究不一样,我去前朝去太频繁了不好看。
老皇帝撇嘴,没让你明面上帮他。
偶尔去御书房给他送点汤汤水水,他要问你点什么你就回答得隐晦点,完了把暗管好,把后宫收拾好,早点给我生人。
苏羲声逼逼,不是后宫不能干政么。
老皇帝嗤之以鼻。
——后宫不能干政看上去防的是后宫,实际上防的是外戚,考虑的是这年头女孩子普遍没什么良好教育,一旦干政唯一的结果就是疯狂任用自己娘家父兄蚕食自己夫家势力,如果能摒弃掉这一点的话,人家女孩儿都嫁到你家了,是你家的人了,管着你家的江山,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家好,那你为什么要去阻止她?
正面教材,芈八子干政也没把秦国祸祸了,人家甚至还把娘家楚国给端了;长孙皇后干政也没让李世民不贤明——重用长孙无忌都是在长孙皇后过世后才发生的事情;刘娥干政是干政了可政不还是明明白白还给宋仁宗了么。
反面教材,吕后用吕家的人,窦皇后用窦家的人,王政君用王家的人,你看用完了之后国家成什么德行了,要是遇上个有点本事的皇帝也就算了,一旦没摊上明主,国家可就王莽篡汉了啊。
可关键的关键。
老皇帝幽幽道:“你那个娘家有人可用?女子想扶持娘家是人之常情,可你那个娘家不是扶谁害谁?”
苏羲露出了一个很尴尬的表情。
行了,明白了,o的k。
老皇帝就拍拍他亲自选的皇后的肩膀,选中你本来就是看重你的天赋,真要防着后宫不能干政,我就索性让你做女官了,犯不着聘你做皇后,想做什么就去做,别白瞎了这一身才华。
苏羲看着老皇帝,心头还是有点感动的。
固然狗皇帝在很多时候都疑心病重的很,完了对她也算是既打过也罚过,但论及这一份惜才爱才的心思,实在是有点士为知己者死的意思。
“是。”她温柔笑着,“父皇。”
一句父皇把老皇帝叫熨帖了,老皇帝拍拍她的背就让她走了。
只是系统在脑海里问苏羲:“宿主,后宫干政真的只是为了防外戚?”
“也不完全是。”苏羲回答,“但那种情况很少。”
“那是?”
苏羲道:“皇后过于有梦想,把能镇住她的皇帝老公熬死之后,把太子废了,自己做了女帝。”
系统:“唔”
半晌,系统声逼逼:“我觉得这事儿你做得出来。”
“我和皇帝比命长?”苏羲好笑,随口就来,“不
贾元春自己是被弓弦绞死的,咱们谁都不知道她寿终正寝应该是个什么寿数,但红楼书里的皇帝好像不短命吧,我和他比命长一比就是好几十年,老皇帝操心那几十年后的事情做什么?”
系统想想也是,觉得自己确实杞人忧天,一时失笑。
但它琢磨琢磨,还是觉得
“宿主,你是不是”系统问,“其实根本没有自立为帝的心思?而老皇帝也看出了你的心思所以根本不担心这个?”
苏羲失笑:“我为什么要想不开?”
“可你要是做了皇帝,女孩子的权利处境肯定比现在好,你那样怜惜宝钗黛玉她们,不就是因为”
“我要是做了皇帝。”苏羲直接打断,“终我一生,女孩子能走出家门,能抛头露面,能参加科举,能有参政议政的权力。可我死了之后呢?我总是要死的呀?”
系统:“”
“我死之后,如果没有人将我的政策推行下去。”苏羲道,“后人会以我这一朝为蓝本,更加限制女子的权力,女官这条路会彻底断绝,女孩子要再想走出家门,就必须面临更惨烈的环境,更严防死守的士大夫,于是想出头,必须有比我更狠辣的段,更周全的心,你觉得可能么?”
系统沉默了。
“你的数据库里有那么几本书有点意思。”苏羲悠悠开口,“我之前翻过其中一本,里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这句话的,必然是个很伟大的人,我也很赞同,但在扑向敌人之前,是能不让敌人意识到它的杀意的。”
不然敌人跑了怎么办?
#他是伟人他姓毛#
系统默默闭嘴了。
系统觉得大佬的思路都是牛逼的,自己躺好混分就行,只要自己不送人头宿主她能二十杀。
回来,以苏羲的能力,老皇帝那点“你有事没事帮帮我儿子”的叮嘱,作为皇后的“你得把六宫管理明白了”,作为暂时代管皇帝暗的掌权人其实都不是事儿。
苏羲仍然是吃着火锅唱着歌就把事情干完了。
甚至还能抽空培训一下自己带进宫来的两个女
官——让陈家姑娘慢慢上宫务,让宝钗以女官的身份去清理清理皇商,折腾折腾内务府,自己听两个姑娘汇报把控一下方向,最多就是去前朝给皇帝送点汤,顺便处理点还不方便交给丫头的隐秘事务。
日子过得平静如水且枯燥,稍微能让人有点期待感的就是已经被皇帝下旨要求进京的林如海。
而待掌管江南情报的林如海终于入京,终于面圣,终于向皇帝提出想见一面皇后的请求的时候,当天晚上,李珈搂着怀里软成一滩水的妻子,问了一句你要不要见一见。
苏羲笑道:“陛下想让我见,我就见呗。”
“有件事”李珈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朕不知梓童你知道不知道”
苏羲懒洋洋地“嗯”了一声:“和林姑父有关?”
“是。”
“林姑父是陛下的人?”苏羲笑,“如果是这件事的话,陛下不用了,我知道。”
李珈:!!!
作者有话要:——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农村革命是农民阶级推翻封建地主阶级的权力的革命。农民若不用极大的力量,决不能推翻几千年根深蒂固的地主权力。
——湖南农动考察报告
男权社会对女权的封杀亦如是。
大家且看且珍惜吧,指不定啥原因又被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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