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相忘于江湖
金大少道:“姐请讲。”
灵姐道:“我与这位烨公子甚是投缘,可否要了去?”着又斟满酒,道:“在此先谢过金家少主了。”罢,又一饮而尽。
夜心里暗暗佩服:这灵姐好霸气,简直就是明抢呀。
金大少看了看夜,心想:看来这夜果然身份不凡,此番给了灵姐不但解决了夜这个麻烦,还能当个顺水人情,心下舒坦,笑道:“姐若喜欢带走便是。”
金二少顿时就急了,差点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幸亏被金大少强行按了下去,但横眉怒目已是再明显不过。
金大少狠狠地瞪了弟弟一眼,灵姐假装什么也没察觉,毕竟金府主事的是金大少,夜坐在灵姐身便一边给灵姐倒酒一边笑眯眯地使眼色,灵姐十分配合地笑眯眯回了眼色,两人明摆着串通一气。
金二少都看在眼里,满腔怒火烧在心里,忍不住道:“我不同意。”引来在座的纷纷侧目。金二少又补充道:“烨是我明华苑里的,我不同意她易主。”
灵姐略感诧异,看了看烨,烨憋着嘴一脸无奈,灵姐又看看金二少,金二少确实是十分坚持。难道烨得罪了金二少,所以金二少才有意为难?
此时金大少脸都快气紫了,这个不长进的明玉,他明明知道夜是黑血,必然身份特殊,屈居金府为奴已是不妥,她自己想走是再好不过,如今还有灵姐接,之后夜的生死就能与金府撇清关系,如此良,怎可儿女情长?于是赶忙打圆场:“灵姐见笑了,我弟弟明玉向来执拗,过几日便也就无事了。”
灵姐笑了笑,温言道:“金二少爷,烨可是有什么不周之处?我白虎灵在此代为赔罪,还请金二少爷能不计前嫌。”
金二少瞪着夜,心想:好你个夜,原来是旁着大树好乘凉,难怪这几日对我不闻不问了。更加不依不饶,道:“灵姐有所不知,烨与我虽是主仆,实是生死之交,有同袍之宜,我金府一向善待于他,他也是我的左膀右臂,还请灵姐高抬贵,将他留下,金府其他侍婢厮随姐挑选。”
夜鄙视地瞪了瞪金二少,这番辞不正是先前金二少要带她回金府时,夜拒绝他的辞,这个金二少竟然还记得,真是个心眼。
金二少挑了挑眉毛,一脸得意洋洋,好像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经于相一战,我们也是生死之交同袍之宜了。
此时的金大少脸色铁青,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早知如此何必叫明玉一起用饭,待夜离开金府他自然也折腾不出什么了。
灵姐将三人细细观察一番,生死之交?同袍之宜?烨公子不仅是银殿下的恩人,那日灌木林还曾意图舍命救我,如今似乎对金二少也是赤胆衷心,果然是英勇有为狭义心肠,难怪金二少视其为左膀右臂。于是对烨更加刮目相看。可是,看金大少的样子应该不想烨留于金府,烨也想要离开,问题应当出在金二少身上。于是又将金二少仔细审视一番,见金二少眼里似怒非怒,难道金二少有断袖之癖?
白虎灵分析完毕后,唇边浅笑,道:“金二少爷,凡事讲究个你情我愿,莫不要强人所难的才好。”
金二少神色一变,灵姐此言何意?
白虎灵接着道:“男儿志在四方,金二少年纪轻轻,又有若大的家业等着金二少分担,左膀右臂也该多寻几个才是,相濡以沫并不一定非得是朝朝暮暮,二少爷觉得是否在理?”
相濡以沫?莫非灵姐认为金二少有断袖之癖?夜简直要笑出声了,强憋着一张脸都涨鼓了。
金二少眉头紧锁,这要是放人那就得任由夜离府,若是不放人岂不就承认自己有断袖之癖?我金明玉堂堂七尺男儿,喜欢的是女人,对同类可没这种癖好。都怪这个夜,明明是女孩儿,却要装男人,可又碍于夜的身份不敢声张,虽然他也不知道夜到底是什么身份,但血呈黑色至少也是个贵族了。于是只能狠狠地瞪着夜,生生气红了脸。
金大少当然也听出了玄外之音,心想着这个明玉灯红酒绿也没少玩耍,各色人物没少接触,要是突然传出个金二公子是断袖,那得多少舆论扑面而来,万万不可。越想越觉得明玉这个傻子不会话就别话,这不,才几句就被灵姐给套进去了。灵姐看着大家闺秀温婉动人,实际上雷厉风行得很,早听闻她是白虎的嫡长女,对上辅佐白虎大当家腕了得,对下教导弟弟一丝不苟,什么场面没见过,就明玉那点心思又怎么奈何得了白虎灵。何况夜本就身份特殊,灵姐今日要人明摆着势在必得,眼看着脑门的汗都要滴下来了,赶忙斟满酒杯,道:“家弟尚且年轻,不懂规矩,冲撞了灵姐,还请灵姐见谅!”着一仰头灌了下去。
灵姐果然能粗能细,抓大放,立即就给台阶下,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无妨,今后还需金府多多往来,这点事无需挂怀。”
夜在一旁暗暗称赞,好酒量,好爽气,白虎灵果然女中豪杰。
金二少大大的不满,愤怒地把筷子重重地压在桌上,刚要开口,被金大少截了话去,金大少怒斥道:“灵姐面前怎敢放肆!”一边狠狠地朝金二少使眼色。
金二少总算还有点智商,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气闷闷地扒饭。
此后,灵姐当什么也没发生,依旧与金大少谈笑风声。
夜对金二少心怀愧疚,她当然知晓金二少对她的一片情谊,自从认识金二少以来,金二少当她是哥们时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甚至还帮她被黑锅,再到后来女儿身暴露,金二少的各种殷勤体贴无微不至,这是金家二少,多少女子梦寐以求,但她却不敢接受,她也想有个温暖的家,不愁疾苦,日日你侬我侬,远离纷争,但她从出生起就在漩涡中,除了跟金二少拜把子外,再不敢有别的妄想,只能真心实意地为他祈福,既然不能相濡以沫,那就相望于江湖吧。
夜看着金二少满肚子委屈的样子,心里微微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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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毕,灵姐就带着夜大模大样地离开了金府。金二少目色沉重的看着夜离去,却又碍于大哥在边上不能亲自去送,只能可怜巴巴的看他们走远。
金大少吁了口气,一来终于送走了夜,金府也算少了分风险,二来为方才席间明玉与灵姐争执实在捏了把汗,以灵姐的功力,金府顷刻间就能被夷为平地,如今总算平安过关,确实需要长长吁一口气缓缓心神。一转身,看到明玉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有些心疼弟弟,毕竟弟弟情窦初开,刚一动心就失恋了,安慰道:“别太往心里去了,夜身份特殊,本就是留不住的。”
金二少满眼忧伤,幽幽道:“我知道大哥的决定终是为金府考虑的,我也知道夜不会长留府上,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金大少叹了口气,道:“长痛不如短痛,天下女子千千万,肯定还有更好的。”
金二少也叹了口气,道:“大哥当真这么觉得?以我们金府的财力势力,试问哪个平凡女子敢与我们平起平坐,就算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不过都是些绣花枕头,今后再没人会跟我一起喝酒一起赌博,一起嬉笑怒骂,畅谈人生,再不会有了。”着一脸惆怅,正是“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
金大少无奈,弟弟自被母亲宠爱,对世事依旧天真淳朴,不像他从跟着父亲南闯北走,人心狡诈见的太多了,再不会有什么期待,觉得能得一举案齐眉的女子为妻就已是修来的缘分,而弟弟想要的却是挚交,是灵魂的伴侣,心下无奈,拍了拍金二少的肩,道:“你与她畅谈的人生也只是你的人生罢了,你对她又知道多少?”
这么一还真是,金二少细细回想认识夜以来的每一件事,他真的对夜知之甚少,除了能拿捏夜爱吃的爱玩的以外,其他似乎都是空白,连夜到底是谁都不清楚。之前夜被人追杀,那人是谁,为什么要杀她,而后又出现的那位公子自称是夜的哥哥,她哥哥却更像杀的雇主。今日的白虎灵为什么不依不饶偏偏要带走夜。
他认识的夜日日都在玩耍嬉闹,他也从没见过夜伤心难过,她从不提及她的家人,他对她来金府之前的生活一概不知,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无半分顾忌。
金二少突然如梦初醒,仿佛之前认识的那个夜是个幻觉,越想越觉得不真实,他竟真的不了解夜,自己这一片真心竟是白白虚付了,两行清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