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畏豪强勇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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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晋太元六年(公元3年),南兖州,京口镇。

    已是五月,一片片青翠碧绿的水田之上,短衫露腿的农夫们,在弯腰劳作着,微风拂过,水稻低垂,时不时地现出架着犁的水牛,一边甩着尾巴,一边慢慢悠悠地前行,一条五尺多宽,黄土飞扬的官道,大路朝天。

    官道之上,一条八尺大汉,土黄色布衣之上,缝着五颜六色的补丁,身形壮硕魁梧,正背着一捆足有丈余高,山也似,看起来起码有两三百斤的柴禾,向前走着。

    这一捆柴太高太宽,几乎大半个官道,都被完全遮挡住了,连后面的路上行人,都无法看到。

    更吓人的是,尽管背了如此一大捆柴禾,这个大汉依然健步如飞,套着一双破草鞋的大脚,每一次踩下来,都会在地上留下个几寸深的坑,连这官道,都在微微地震动着。

    两个农人从农田里直起了腰,对着这条大汉笑道:“刘裕,怎么今天又来南山伐薪了啊,没去渡口那里当值吗?”

    这位名叫刘裕的大汉转过了头,微微一笑:“上午先打柴,下午再去渡口转转,上头来了命令,最近有不少伧子(南方人对于北方中原来人的蔑称)南下,要我们去招呼一下。不过,我总得先养家嘛,就靠里正这点禄米,全家都得喝西北风啊。”

    这名叫刘裕的大汉,乃是晋末京口人士,自幼父母双亡,由继母一拉扯长大,曾经因为家里太过贫穷,母亲又因为难产而死,一度被父亲送到了舅母家,甚至落得了个寄奴的外号。

    五岁左右的时候,刘裕总算被父亲接回了家,但很快父亲也因为劳累而死。

    大概是老天也不愿意看到刘裕如此悲惨,让他从就天生神力,好斗凶悍得连这以民风强悍的京口人也为之侧目,很多叫他寄奴的孩子,都在他的拳头之下,成了伤残级别不等的人士,缺牙的,断鼻梁的,比比皆是。

    也正因此,在这个拳头即是王道的乱世中,他被朝廷擢为里正,而今天,新任刺史即将上任。

    刘裕盘算着打完了这捆柴后,就到渡口的集市上卖了,顺便当值,没准,新任刺史大人还会先巡视下最近人流量很大的渡口呢。

    另一个农人指着前面的官道道:“刘裕,那边来了一队人马,排场好像不,你最好看看是不是刺史来了。”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看向了前方:“我这就去。”着,他的脚步加快了。

    前方百步左右的官道之上,一队人马,前呼后拥,鸣锣开道,先头的一人,二十出头,个子中等,青衣帽,颧骨高耸,大眼薄唇,面色冷峻,吏员打扮。

    在他的身后,一个穿着上好的锦纹绫罗袍子,戴着逍遥巾,玉带厚靴,贵公子打扮的人,三十多岁,脸上搽着厚厚的白粉,昂着脑袋,骑马而行。

    这个贵公子身后和两侧跟着的几十人,个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里持着棍棒,腰间缠着皮鞭,却是穿着绸缎,上绣飞鹰走狗。

    在这个高门世家的天下里,一看即知,这些人是某个达官贵人的家丁恶奴,他们一边走,一边高声吆喝着:“贵人出行,闲杂人等速速退让!”

    一个扛着锄头,刚刚从一边的田地里走上官道的农人,十六七岁年纪,黑瘦矮,腿上还沾着黑黄相间的田泥,不情愿地走到了路边,自言自语道:“什么人啊,这么横?”

    马上的贵公子耳朵动了动,停下了马,他轻轻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纱巾,抹了抹鼻子,显得很不经意地道:“蹂之!”

    十几个恶奴顿时冲到了这个农人的面前,为首一人,右脸颊上长了块铜钱大的黑痣,痣上几根稀疏的黑毛,随着他的怒骂声,一动一动:“瞎了你的狗眼,连新上任的刁刺史家的公子都不认识了吗?教你们长点记性!”

    这几个恶奴边骂边打,三脚两拳,把这个农人打翻在地,然后就是一头劈头盖脸的鞭子抽了上去。

    农人本想反抗,但一听“刺史”两个字,一下子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只抱住了脑袋,护着要害之处,在地上滚来滚去,高声讨饶道:“的有眼无珠,的有眼无珠。”

    刁公子的嘴角边勾起一丝残忍的笑意,冷冷地道:“刁毛,让伊去看大夫!”

    那个为首的,名叫刁毛的黑痣恶奴,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在上掂了掂,里面铜钱碰撞的声音哗啦啦地响。

    刁毛随即就把钱袋子扔在了给打得灰头土脸的农人面前,又狠狠地在他身上吐了口唾沫:“记住了,这是刁公子赏你们的。下次招子放亮点!”

    他得意洋洋地走回到刁公子的身边,点头哈腰了一番,一挥,招呼着同伴们向前大摇大摆的走去。

    刁公子笑着对前面引路的那个胥吏道:“刘从事,世人皆云京口民风强悍,由此观之,不过如此嘛!”

    后面突然传来一声断喝之声:“京口的民风,不是你所能评!”

    刁公子的眉头一皱,刁毛蹿前几步,鞭子重重地往地面上一抽,扬起一道尘土:“哪来不识抬举的东西,不知道贵人出行,需要避让吗?皮痒了是不是?!”

    来人正是刘裕,他停下了脚步,抬起头,一张十七八岁的脸露了出来,天庭饱满,墨染浓眉,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里,精光闪闪,鼻梁高挺,下颌如岩石一样坚硬,一身健实的肌肉垒块,把这身补丁加补丁的布衣都撑得棱角分明,而这一身乡间樵人的打扮,完全无法掩盖他那过人的英武之气。

    刁毛刚想要撒泼打人,却是给刘裕的身形块头吓住了,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刁公子厌恶地皱了皱眉头,鼻孔对着这条大汉,沉声道:“汝聋否?挡道中央,求死乎?”

    刁毛一下子又来了胆气,大叫道:“子,贵人赏你话,还不快跪下!”他着,捏紧了中的皮鞭,作势欲扑,而二十多个恶奴也捏紧了棍棒,不声不响地从两侧围住了刘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