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语,语!”慕骞尧一个箭步奔至池语身前,没有犹疑,他伸手挪开些她的座椅,张臂将她整个人揽抱在怀里。
被他抱在怀里的池语,尖厉的声音渐渐变得低哑而幽沉。慕骞尧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听着她近似困兽般无助的哀鸣。心里涩苦如潮,痛楚难当。
“嘘嘘嘘……没事,没事!”他低柔的哄慰孩子般,缓声安抚道。
一面哄,一面轻抚她的头发,继而又温柔的拍抚她的后背。而触摸到她发颤的纤细瘦弱的身体,那瘦骨伶仃的身体。他的心登时拧得更紧。
随着怀中人动静渐缓,慕骞尧凝着眉,稍推开她,空出些距离。连带着将她的头,与那双抱着头的手一起捧在掌心。
她的牙齿轻颤,手背一片冰凉。
“怎么了?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他深深的看她,低低的问。
池语目光近乎放空,她被动的愣愣的看着慕骞尧,眼神里有未消的惊惶,却更多茫然。
“语,怎么了?嗯?”慕骞尧语声更低更柔,他盯着她的脸,轻声的,缓缓的试探着问道:“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虽这般问着,但心底却想着刘欣的那份测评报告。她刚才的行为举动,应该就是报告里的强迫症,与躁郁症。亲眼所见,慕骞尧立刻明白了,刘欣所言属实,毫无夸张。
所以,她肯定是受了什么刺激!不然,她不会突然有这么过激的表现。而除了被冤坐牢,除了监狱里头的事,还能有什么会刺激到她呢?!
看着她眼里的空茫,与惧怕。看着她这副失神的迷途孩子般,无依脆弱的神态。慕骞尧的心刀尖扎的疼。
“语,语……”生怕再惊着了她,慕骞尧慢声的轻唤着她,望着她的眸光里,沉沉一片满满都是无可言的痛意。
“乖,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嗯?告诉我,你在怕什么?”慕骞尧腾出一只手轻柔的拍着她的肩,黑眸紧紧的觑着她的面色,不无诱哄的问她。
他存了心思,她这会正心神涣散,迷迷瞪瞪。不及设防。或许他能趁此机会,套出些她的心事来。他迫切的想要了解具体折磨她的是什么?只有这样,他才能知晓需要从哪里入手帮她驱除心魔。
“告诉我,嗯,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语乖,不要怕!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他充满耐心的一遍又一遍的问着。
在他反复的,轻缓得仿若催眠般的温柔问话中,池语终于呆呆的,机械的神经质般哑声喃喃:“张倩,张倩……”
她着,声音空洞,犹有余悸般神情瑟缩。与此同时,她的身体又开始不自禁的发抖。
听到她出张倩名字的那一瞬间,慕骞尧的浓眉便皱得更深了!他眸色阴沉,眼里即时盈满了冰冷的肃杀之气。
张倩!
他记得那个女人!
那个凶悍的,无耻又龌龊的女拉拉!
看着池语畏惧的情态,想到她最终咬破张倩的颈动脉。慕骞尧的心皱缩着,由尖刀切割般的疼,转换成一种令人更难以承受,几欲窒息的难熬感受。那感觉就好像有人拿手死死攢住他的心,残酷的,毫不容情的狠狠掰扯拧动。那酷疼钻心蚀骨,疼得无以言表!
不必猜也知道她都遭遇过什么?不用想,也明白她是被逼到了什么样绝望的地步,什么样走投无路,求告无门的境地!才会做出那般孤勇的,悲怆的,想要与张倩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事!
事实上,当初她咬伤张倩那事处理完毕后,金聿曾想将其间的详情告知于他。被他阻拦了。那会的他,对她的事,并不想了解得太详尽。
或许,在那时,他的潜意识里便已然充斥着逃避。人对自己做错的事,总是不太想面对的。何况,他对她做的事,何止是错!
他对她根本就是罪孽深重,天理难容!他毁了她!平白无故的,毁了她!他将她逼入绝境!逼进万丈深渊!
而现在,他,他这个将她推进地狱的罪魁祸首,要怎么做?
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够弥补!
没有办法!慕骞尧脸上因张倩陡生的戾气顿消。他的面上浮现出惨然之态。心中的绝望若暗潮汹涌,层层叠叠。
每一层都写着无能为力!
每一层都在叫嚣:他弥补不了!
终其一生,欠了就是欠了!他永远也弥补不了!
“语乖!不要怕!”他沉凝的看她,语声艰涩:“张倩在牢里!她这一辈子也出不来了!她再也不能伤害你!我保证!她再也不能伤害你!”
池语怔怔的听,良久后,方如梦初醒。
她的脸上立刻现出一抹极端的自厌神色,她定定的望着慕骞尧,半晌后,惨笑道:“你得对!我的确有必要去做个精神鉴定!不,”
她神经质的摇头,挣开他的手掌:“我就应该呆在精神病院里!那里才是我应该呆的地方!我的精神可能真的不太正常!不太正常!”
她哑着声,叨叨的念着,神情无望,语声充满了自弃之情。听着万分的消沉落寞,万分的凄然。
而慕骞尧闻言,已是面色大变。他的脸容变得苍白。随即,他痛苦的闭了闭眼,但觉鼻端酸涩,眼眶发热。当初为逼她认罪,他让金聿在法庭上以此暗示她,胁迫她!
噢!
神呐!
他都做了什么!
都做了什么!
“不是的!语没有病!语没有病!”他看着她,痛楚的忧伤的道。声调象暗夜的风,冷沉萧索。他实在疼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想,他已经知道了,什么叫痛彻心扉,痛断肝肠!
“你能帮我看看那抽屉吗?”池语对他的话,却是充耳不闻。
她只是万分为难,万分纠结,亦万分痛苦的看着她办公桌的抽屉。象要看出一个洞似,直直的盯着。
“你能帮我看看,它到底有没有关好吗?”她自顾着,语气里有着鲜见的无措与求助。
“关好了!”慕骞尧了悟。他配合的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那抽屉。十分肯定道。
“真的关好了吗?”池语迟疑的确认道。
“真的关好了!”为使她安心,慕骞尧加重了语气,愈发肯定道。
“真的关好了?你瞧仔细了?”
“真的关好了!我瞧仔细了!”
“关好了?”
“关好了!”
“真的关好了?”
“真的关好了!”
“你肯定?”
“我肯定!”
……
足有好几分钟的时间里,俩人重复着这样的问答。从头到尾,慕骞尧没有半分的不耐。他只是无比心疼的配合着池语,眸光郁郁的在她与抽屉间来回。
终于,池语安静下来。她仿若放下心头大石一般,解脱的,虚脱的挣了挣身子,靠向椅背。然后她闭上了眼睛。
她感到累极了!也困极了!
慕骞尧沉默的保持着揽抱她的姿势,就那么半蹲着凝神看了她好一会。他看着她,眸光阴鸷而沉痛,神情亦然憔悴而疲累。
待见到她惯常的拧眉入睡,呼吸均匀时,他轻缓的起身,温柔到近乎心翼翼的抱起池语,心到象捧着一个稀世珍宝般,走进他的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内有专为休憩而设计的隔间。他要让他的宝贝儿,这世间最最无辜,最最可怜的宝贝儿,好好的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