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三叩长桓,山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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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无事,也不觉得困倦,别了白之后便在这山中转悠。

    如今已经没有了危险,白也过不会再一直绕着他边上保护。

    只是身边少了一个人,总觉得有些寂寞。

    山道崎岖,在不经意间,却是已经来到一处较为偏远的山头。

    此处是过去修炼经常会走过的山径,四年多的光景中也只是来过这里数次。

    原本心里还觉得在山上修炼会比较快一些,但如今看来,反倒是上下山耗费更多的心力。

    继续往前走,径开始出现岔道。

    这种岔道在径上很普遍,往往一端岔道口会写着禁地,擅入者死等言语。

    过去也未曾真正进去看。

    只是今天夜里,方士却有种进去看一眼的冲动。

    因为前些日子里白与他过的那些话语。

    “七星冥蝶有趣,若当真如此的话要不要进去看看?”他在纠结着,一旦进去便是生死无论,方士也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危险,可就这样放弃了好不容易生出来的探求之心,以后或许也就再没有胆量和会进去窥视。

    “到底该不该”

    “但书中若是记载没错的话”

    脸上的纠结之淹没在夜中,脚步却是未停。

    刚要踏入这其中一条岔道,却又猛地转头看向来时山道,心中一紧。

    他听见了脚步声。

    是有人来了。

    如今长桓山恢复了往日名声,自然外门弟子也再次多了起来。

    而且因为老道士的降妖段,让他名声大噪。

    来长桓观拜师的人越来越多,看这人数,或许过不了几日变能够恢复原来的繁茂样子。

    至于镇的损失,自然就有那些商人士绅来承担,他们想要在这长桓山下继续生活下去,少不得付出一些什么。

    但现在可是夜里,山上理应不会有什么人,更不会有人来这里,若什么人能够来此,除了他以外似乎也只有两人,白向来来无影去无踪,绝不会刻意发出这般让人察觉到的声音,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但为何他会来此?

    方士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便收敛了身形,控制好自己的呼吸,潜藏在远处。

    他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有所察觉,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现在藏的好。

    却是听着脚步声以外,还有一阵莫名觉得心中发寒的自语声。

    随着那人临近,话的声音自然也听得清楚。

    今夜无月,唯一能够用来辨别出四周样貌的就只有一双眼睛。

    还有自己的直觉。

    “死了,王海富死了,周天全也死了,还有”

    “活着的不多了,接下来还会有谁”

    朦朦胧胧地看见一道身影出现在山道中,对方并没有发现方士的存在,直接转角便没入其中一条岔道。

    那岔道口还立着一块生死无论的牌子。

    对方就这么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方士心头一紧,觉得事有蹊跷。

    他本想马上跟过去,却又担心一路上会被对方察觉,恐有性命之忧。

    便只好等那人完全没入山径深处,又过去许久,方才跟了上去。

    此处究竟有什么,方士还是非常在意。

    深入其中,却是觉得前方道路越来越陡峭。

    若非现在方士能稍稍对地面上的情况有所感应,怕是早就不知道摔多少次了。

    边上杂草也多,甚至觉得自己的衣衫都要被歪长着的树枝给勾去。

    好在最终是见到了远处的场景。

    不必走得太近,因为前方已经有光源。

    径尽处,燃着红烛火,将一片地方点亮。

    他看见那个人跪在一座墓碑前,依稀听见口中的话语。

    在他的身周,偶尔有暗淡的黑流光闪烁。

    似乎是火焰。

    方士的心,渐渐变得冰凉。

    “果然是这样吗。”

    长桓山上的人终究是多了起来。

    原本离开的那些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现在也重新出现在方士面前。

    未过多时,穆刑也再次寻到了他。

    甚至又给了他一些宝钞。

    “师兄你是不知道,学了你教的法子以后,这次回家我是苦练了数年,如今甚至觉得随时可以成仙啦!”穆刑罢,却是挥舞着自己的拳头,同时得意地朝着方士挑了挑眉头,“话回来师兄,这几年过去你相貌还真的没变多少啊,瞧瞧师弟我这头发,还有这脸上怎的就老得那么快呢。”

    “师弟如今只是凡人,凡人一生也不过是这百年光景。”

    方士只是轻笑着,不曾做更多言语。

    对方敢再次来这里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同时也感慨对方的毅力。

    那一身的健壮,对方是真的在这几年时间里练了许久。

    只是他还是错了。

    不论修炼多久,终究还是成不了仙的。

    “起来,日后师弟成仙想要做些什么?”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赚钱啊!”穆刑并未做太多犹豫,直接了出来,“师兄你是不了解我家里边,那可是做大生意的,若是我能成仙,学了真本事自然是要将家里的事业拓展到最大啊,不定到时候能成为朝堂上的大红人,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来不是!”

    “原来如此。”

    方士微微颔首。

    他明白对方在些什么,同时也有些理解老道士当初的那番安排。

    但穆刑的话却还未完。

    “甚至到时候连我也能在那龙椅上坐坐,嘿嘿。”

    “国之重器,可不是寻常人能坐的上去的。”方士摇头,顺着他的话接着道,“需要治国,不仅仅是单坐在那位置上。”

    “师兄你这话我可不爱听啊。”穆刑却是有些拉下脸,语气也变得有些不屑,“治国什么的不过是事,丢给下群臣便好,若不然要那些人作甚?一国之主嘛,就是应该行人间之乐,享受那种感觉来师兄有没有想过做一国之君?”

    “若是师兄想做君主,可一定要等师弟我好生享受了一遍才行!”

    正着,对方脸上忽地露出警惕之。

    方士闻言,却不禁笑出了声。

    “师弟若是想做一国之君,尽管去做便是,我还是不掺和了。”

    “那师兄修炼又是为了什么?”

    “这个嘛”

    方士脸上的笑意不减,却是微微沉吟片刻。

    随即抬头,看着穆刑认真地道。

    “这天地间风光无限,书中得知尚且浅薄,不若亲自走上一遭毕生愿望,不过是如此而已。”

    “师兄你这是什么愿望,成仙了简直就是浪费!”穆刑却有些气恼地甩了甩袖子,又挥拳打在一旁的树干上面,“成仙只是为了看风景?若是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这世上难道还有什么是花钱看不了的风景,还真想与师兄换换身份”

    “师弟且修炼便是。”

    方士只是笑着摇头。

    他没有多做解释。

    修炼成仙之后,便能做几乎一切凡人想做的事情。

    因为有了超乎常人的力量。

    穆刑会对那种力量产生向往,这是理所当然的。

    但真正的修道者,却是要恪守本心,抵御那些**的侵蚀。

    从心所欲,是为天道之和,而随心所欲,却只是堕入魔道,落了下乘。

    “师兄,等我做了陈国的国君,定然忘不了你的好,为你建一尊石像,就是不给那老道士一点好处!”

    “到时候再罢,以后的事情谁又的清呢。”

    “对了师兄,我还得给你一些礼物意思一下。”

    “师弟这是何意?”

    “听闻师兄将那妖兽斩杀”

    “不是我,是师尊做的。”方士摇头。

    但穆刑却仍旧是一副执拗的样子。

    正着,又从怀中拿出几张宝钞塞给方士。

    “就算是老道士又如何,便宜了师兄也不能便宜了他,师兄将那妖兽斩杀,这便是工钱!我们行商的就是得诚信!”

    一时间方士却有些愣住了。

    眼前这穆刑变化太大,真不知道在以前那几年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

    “师弟你这是”

    “师兄莫要再,师弟去修炼了!”

    言罢,却是转身朝着树林深处走去。

    让方士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但心里有些好奇,还是悄然跟上去。

    便见穆刑正挥舞着拳法,嘴里还念念有词。

    “到时候看那老道士怎么办!”

    “你们闹矛盾,我只拿好处”

    “两个死鬼分赃不均,嘿嘿”

    果然还是原来的那个他!

    方士心里不禁有些无奈。

    但还是心安理得地将宝钞塞进怀中。

    时间不过几度春秋。

    待重头算起,却是已经过去十载。

    每个人都很安静。

    知晓详细情况的人未曾有太多动作,只是平静地迎来这一天。

    这一天,长桓观山门罕见地魅妖见到一个人。

    因为下边的轿夫早就被吩咐了,今天无论如何也不会带任何人上山。

    同时也在山下发出了告示。

    不准任何人上山。

    若有违者,便是得罪了山上的观主。

    老道士一袭月白长袍,凛然站在风中。

    那样子显得霎时出尘,宛若真的是一位谪仙人。

    素裙少女站在远处,沉默不语。

    只是脸上还带着笑。

    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而老道士的面前,却是恭敬地跪坐着一人。

    穿着褐布衫,一副常人打扮。

    正是方士。

    “尘仙,算来今日为止已有十年了罢。”

    “正是十年。”

    “十年之前的今天,本座收你为我长桓观弟子,约定在山上修炼了十年只是不知这十年里,尘仙吾徒,你又究竟学到了几分本事?”老道士眼中流露出精芒,浑身徒然迸发出一股磅礴的气势,“不知可否给本座瞧瞧。”

    “还请师尊赐教。”

    方士拱,从地上起身。

    他掌心闪烁着雷光,少倾便化作一道变幻的符箓模样。

    “天雷符箓。”

    又一挥,掌心符箓腾空而起,于天际散开化作一片模糊的星辰,其中一点金光迅速落下,却是一把金长剑。

    只是这长剑还未曾落下数息,自然而然地尽数溃散瓦解。

    天空中的星辰景象也消失无踪。

    方士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但还是继续道。

    “点星诀。”

    而后又一挥,一块巨大的山石徒然出现在身侧。

    那块山石看着眼熟,正是经常坐在上面修炼的那块。

    随即方士再次拱。

    “袖里乾坤术。”

    “很好,虽然有些不精不过十年里能做到这些,已然不错了。”

    老道士却是微微颔首,闭上了眼睛。

    两人之间沉默许久,却又听老道士的声音继续。

    “本座庆幸有过你这么个徒儿,这种感觉很不错。”

    “师尊这也是凡尘感悟中的一部分?”

    “自然。”老道士颔首,“因为本座想试试看教徒弟的感觉,所以便收了你做徒弟。”

    但是根本没有真正教授任何东西。

    方士心中不免有些无奈,但又不好多什么。

    “今日下山之后,你与我之间的因果也就尽了,缘分也断了日后你不再是尘仙,本座也不是你的师尊本座不知你究竟如何看待本座,也无需知道,只是这天下尽皆如此,分分合合不若自始至终都是孑然一身的好。”

    “师尊?”

    “下山去罢,已经没什么好交代你的了。”

    老道士没有多作挽留。

    方士心里略微有些纠结。

    在见到老道士转身要离开后,却是徒然又叫住了对方。

    “师尊稍待,弟子还有话想问。”

    “何事?”

    “这些年来未见守阳师兄,他是”

    “哦,守阳啊守阳已经走火入魔,身死道消了。”

    老道士到这里,话语中却是有些冰冷。

    未曾回身。

    也不知道他的表情如何。

    “弟子还记得一个叫司空鱼的外门弟子”

    “也死了。”

    “这却是为何”

    “天已晚,还请道友早些离开罢。”

    眼看着老道士要走。

    方士眼中有些茫然,隔了片刻又忽地一声疾呼。

    “不知沧海”

    老道士的身躯似乎微微顿了顿。

    但最终还是没有任何应答,径自离开了。

    方士没有将话完全出口。

    因为在出口的瞬间,便被一人用捂住了嘴。

    “方兄这就错话了。”一旁白脸上笑容不减,已然走到了方士身侧,“那可不是能随便问出来的而今已经没我们什么事了。”

    “白道友觉得,这样真的好吗?”

    “难不成还打得过他?这世上也不是那么多尽善尽美的事情。”

    到这里,两人的脸上尽皆露出了笑容。

    先后顺着山上的石阶走下去。

    “来方兄接下来想去哪里?”

    “去上京!”方士目光坚定。

    “去那里作甚?”

    “再不去的话,估计到了那里就没有几个认识的人了吧。”

    “陈国帝都嘛当年我也去过,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当年的模样。”

    “去了就知道了。”

    风吹得正紧。

    将两人的身影轻轻地扫落。

    据长桓山上的尘仙道长外出游历,久而久之也终是没了消息。

    老人跪在墓前。

    掌心托着一块铜镜。

    上面映照着他的脸庞。

    “终于都死了。”

    “但我舍不得你。”

    “为何一定要斩了你呢?你我本就是一体的。”

    “前人的诅咒,为何一定要让我们来承担?”

    “万物负阴而抱阳,天地大道本就是如此,你是吗?”

    依稀的耳语。

    依稀的浑浊声音。

    在老道士的身上燃起黑火焰,却没有伤及他穿的衣衫。

    老道士表情慈祥,但镜中人的脸,却显得狰狞。

    在他跪着的前方墓碑上,赫然篆刻着三字沧海月。

    七剑凌霄长桓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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